過了一會兒，又有個婢子來傳懷雍王的話。
    “殿下請你去亭中飲酒。”
    韓輕坐在竹亭中，他喝著茶，手邊放著一杯酒。
    傳話的婢子回來了，卻不見阮懷昭。婢子回道：阮懷昭說他飲酒便醉，怕醉了作出醜態，這會兒就不來了。
    徐總管恨恨道：“阮懷昭敢這樣惺惺作態。”
    韓輕抬手讓他止住話，對婢子說：“本王晚些時候想去泀州城內看看，他若不來，以後也不必來了。”
    這話說的很重。阮懷昭也不知若他不去會有什麼後果，以之前遭遇的一些事情來看，他的下場不會好。有前車之鑒，這會兒縱然百般抵觸抗拒，也隻能答應下來。
    從挽翠山莊下到泀州城並不遠，山道下便有零星房舍。
    泀州城一派水鄉風光，蘭橈縵轉，水路四通。
    阮懷昭雖是來了，卻也非常為難，他跟在韓輕身後，不知韓輕打算去何處，隻好跟隨他一道。
    “你這樣的人，也算是遊曆四方了。以前曾到過泀州嗎？”韓輕問。
    “不曾…”阮懷昭心腸一繞，最後還是說道，“不過我自幼在江南長大，那裏的風光，確是與此地無異。”
    二人轉過窄巷，走過河道上的青石橋。
    “你家鄉山明水秀，為何要四處漂泊？”
    阮懷昭皺眉。“家中生了些變故，背井離鄉，總是迫不得已。”
    韓輕與阮懷昭站在橋頭，幾盞花燈隨著輕淌的流水緩緩飄來，在灰暗的天地之間放著淡淡的光華。
    “江南府可有寄河燈的習俗？”
    這樣的話答也好不答也好，倒都不礙事，但這是引他到何處呢？阮懷昭靜靜望著細窄的水麵，“那都是普通百姓家小孩與眷侶之間玩的遊戲，與我自然無緣。”
    “在王都中，這是皇家或朝臣家眷才做的事。說來也隻是感到此事風雅，效仿而已。我以前常聽人提起江南府的種種，也曾心生向往。阮懷昭，你可有懷念過，想過要回去？”
    “不曾。”他定定的望著河麵，“惦念太多便不能行萬裏路。一分深情便是十丈軟紅，一丈足夠消磨一生，要何時才能脫身輪回？所以，對世人無情，保全自己即可。”
    韓輕冷冷道，“這便是為自己的冷血心腸與自私開脫了，是嗎？”
    “卻有一點不同。”
    阮懷昭的心緒和此時忽然落下的細雨一樣，漸漸氤氳散開。
    雨漸漸大了，他轉身跑到遠處的一戶人家中，拿來一把傘撐起。
    “殿下，回去罷。”
    韓輕的頭發淋濕了些，一深黑色的眼眸比夜幕更深，“有何不同？”
    阮懷昭歎了口氣，“自私是為小利。若要成天地之間無二的大事，便要斷人欲啊。”
    我求的是無情自私保全自身，而你韓輕不是。
    阮懷昭這一番話發自肺腑，但心底那句卻未說出。
    韓輕能明白便是他有成王的資質，若是不懂也隻能墮入十丈軟紅。
    他不是神不是佛，渡不了他，不是聖賢不是大智者，教不了他，不是將帥不是諸侯，不能成就他。他雖看懂了韓輕的所思所想，卻隻願也隻能做他生命中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