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悠溜溜達達朝著王府大門走去，順便一路看看這座府邸，果真是漂亮精致得不得了，除了王城裏貴族家中慣有的紅牆綠瓦之外，還特意修了一個別院，裏頭是一片灰牆黑瓦的江南景致，與雪山上孤漠宮中的建築有這異曲同工之妙，可見尚工局與五福公公對這座府邸的整修傾注了不少心血。
    寧塵是在微服出巡之前下令修葺府邸的。除了這一座雍州王府，另有苗疆王府亦是特意撥了一座宅子叫人好好打理。
    寧塵登基已有三年，又經曆了兩年有餘的伐亂之戰，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因此下旨在王城開設弘文館招攬天下才子，此事不足為奇。不過這當口讓所有寧氏宗親將來會繼承爵位的世子們也到弘文館進學，聽著是聖恩，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帝君陛下對於宗親的一個警告。
    大寧至今百餘年曆經七代帝王，各代子嗣繁盛，宗室王侯數不勝數。好在先祖對此做了種種防範，其中最要的便是宗室子弟不掌兵權、封地之內不得屯兵，因而這些寧氏宗族子弟還算是安生。因此，此次前來王城的共十七位世子當中，最特殊的莫過於碩果僅存的兩位異姓王世子，苗疆王世子景千流與雍州王世子寧絨。
    寧塵登基後，先祖開辟大寧朝後分封的七位異姓王中的五位公然叫囂二皇子寧塵並非正統竊據帝位，以不承認新帝之名試圖脫離大寧稱帝自治。皇上禦駕親征不過半年工夫便收複了其中三處，另有兩處則是是苗疆王景燁遣世子景千流助皇上一道剿滅。
    傳聞這位苗疆王世子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可謂是戰功赫赫，甚至聽說帝君陛下與他兄弟相稱。因此當日景千流抵達王城之時，是由小王爺寧堯親往城門口迎接，又親自送去了禦賜的王府。以景千流的身份過往，受此禮遇眾人都不覺得意外。
    相比之下，雍州王寧泓遠的處境便有些微妙了。
    雍州王寧泓遠乃是唯一被賜了國姓的異姓王，足可見其祖上功勞之重。然而對臣子而言，功高震主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曆代雍州王均俯首帖耳謹小慎微，生怕礙了帝王的眼。也因此這一代雍州王寧泓遠作為閔氏一族的姻親，當初也並未因二皇子寧塵取代閔氏所出的三皇子寧唯繼位之事提出任何異議，甚至還在帝君陛下下令世子入京進學後上疏，稱王妃閔氏乃罪臣之後嫡出之子不足以立嗣，請求立一個歌姬所生的庶子為世子。
    寧泓遠執意要立一個西域歌姬所生的庶子為世子究竟是心有惶恐還是別有所圖眾說紛紜，令人意外的是寧塵準了寧泓遠的上疏。不僅準了，還撥了個與小王爺寧堯的親王府相鄰的頂好的宅子命尚工局日夜趕工整修。
    而真正叫人驚掉下巴的是，帝君陛下微服出巡月餘，回來之時竟是與雍州王小世子相攜進城。不僅如此，還親自將那小世子送到了修葺一新的“雍州王府”中。就連小王爺寧堯與丞相季彥君也在得到消息後趕去了王府。
    如此殊榮禮遇，眾人紛紛猜測，這雍州王府庶子出身的小世子莫不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寧塵離開時留下了兩個大內影衛，鳳悠漫步府中時，便叫了一名影衛講講王城中的事。不過即使是寧塵最信任的影衛也不敢妄議朝政，便撿了近來來到王城的十七位世子之事說予他聽。
    “過人之處？”鳳悠聽到關於自己的傳聞下意識地皺了皺小鼻子，隨即笑了，“倒是沒什麼過人之處，隻不過你們帝君陛下是本座的貼身小廝罷了。”
    影衛：……
    看著默默隱去了身形的影衛，鳳悠噗嗤一聲笑出來，心情極好，恰巧走到了大門口，在兩個守門侍衛略帶驚訝的目光中獨自朝著熱鬧的街市去了。
    禦書房中，有了季彥君的輔佐寧塵很快便將積壓的折子處理了七七八八。
    “餘下的事丞相看著辦便是。”寧塵放下禦筆道，“這些折子先留中不發，待明日早朝再議。至於陶家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
    季彥君心領神會：“微臣遵旨。”
    “還有頁涼城知府馬汝之事，文瑞都與你說清楚了吧？”見季彥君點頭應是，寧塵道，“這件事便交給刑部主理，你提前與顏邁通個氣吧。此事事涉北陸，一切都需謹慎。”
    “陛下聖明。”季彥君輕輕拍了一記馬屁，“微臣這就去找顏尚書一敘。”
    “退下吧。”寧塵揮了揮手道。季彥君緩步後退，隨即轉身出了禦書房，按聖諭快步出宮找刑部尚書顏邁去了。
    寧堯對朝政毫無興趣，先前替寧塵批折子也是被趕鴨子上架，誰讓他是朝中除了帝君陛下之外地位最高的小王爺呢？那些折子還是季丞相先看了之後再讓他批，可見對此並不精通。因此早先一見寧塵與季彥君開始談正事，寧堯便讓五福公公領著去偏殿裏喝茶吃點心了，此刻聽聞丞相大人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鮮花餅跑回禦書房。
    “哥，時辰也不早了，過會兒就該用晚膳了……”
    看著弟弟眨巴眨巴寫滿好奇惦記的眼睛，寧塵好笑地搖了搖頭：“行了，答應你的事朕怎麼會反悔。”說著召出一名孤漠宮暗衛，那是早前鳳悠給他的，作為那兩名大內影衛的“交換”，“你家宮主可起了？”
    宮主？寧堯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明顯不是大內影衛的黑衣男子。
    “啟稟君上，宮主已經出府。”
    “退下吧。”寧塵揮退了暗衛，看了眼還在驚訝之中的寧堯道，“既如此咱們也上街去。”
    兄弟二人雙雙換了常服上了馬車，待出了宮門寧堯實在憋不住了：“哥……”
    “一會兒再與你分說。”堵回弟弟的疑問，寧塵看著他便秘的表情心情相當順暢。
    寧塵與寧堯坐著馬車飛奔出宮之際，鳳悠正在街上晃悠。王城與西北截然不同，少了幾分曠遠多了十分的貴氣，不愧是天子腳下，果真不同凡響。
    鳳悠曾聽師祖鳳無漠說過，孤漠宮最早建立之初便是在如今王城這片地域，可見此地繁華富庶。後來寧氏先祖打下江山亦看上此地意欲定都，時任孤漠宮主不願與朝廷過從甚密便將孤漠宮內遷至渝州。
    若是此番真的要讓孤漠宮重返中原，是回渝州好呢，還是幹脆搬來王城？不如還是幹脆搬回王城吧……就是不知道師祖會不會答應。
    鳳悠邊走邊想著，腳步一拐走進了一個小巷子，往裏頭走了幾步，西邊的日頭便被兩旁的石牆所遮擋，四周隻剩一片陰涼。
    鳳悠停下腳步，隨即便聽到“啊！！！”的一聲慘叫，一個人結結實實地摔在了眼前，一旁是兩個暗衛堵住了那人後退的路。
    “跟了我一路，想必是累了，便請這位小哥歇一歇。”鳳悠笑得猶如春光明媚，看在地上的人眼裏卻生生打了個寒顫。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不敢了，隻是想偷點小錢夠喝一壺！這不是還沒得手麼！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人吧！”
    “倒是唱作俱佳。”鳳悠看著眼前不住的磕頭痛哭流涕的人唇邊的弧度漸漸轉冷，遞給暗衛一個眼神，暗衛會意，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腕輕輕一用力，同時點了那人的啞穴，否則便會是一陣殺豬似的慘叫。隻見那三十幾歲的大老爺們兒無聲地長大了嘴，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具屍體。
    “戲演的不錯，隻是手腳慢了些。”鳳悠冷冷看著快要昏死過去的人道，“你從王府裏頭跟著我出來，想必是王府仆役。不管何人指使你，管家禦下不嚴的罪名總是逃不掉的。”
    鳳悠邊說著邊觀察那人的神情，見他聽到“管家”二字時不自覺地抽了抽，心下滿意：“將人帶回去丟給管家，看看他有何說法。”
    “是。”一名暗衛應道，隨即拎著那已經半死不活的人飛速朝著回王府的方向離開。
    “果真是一場好戲啊。”
    另一名暗衛即刻拔出劍擋在鳳悠身前，鳳悠微微眯起雙眼看向突然出現在巷口的男子，眼底閃過一絲殺氣。
    “額……也不至於刀劍相向吧？”那男子緩緩挪動腳步走近，恰好停在鳳悠能看清的地方，“雍州王小世子看來還真是深藏不露。”
    鳳悠見這男子身著一襲玄色暗金雲紋錦袍，一頭披散的青絲間有幾縷編成了細細的發辮，左側耳垂上還戴了一隻通透的水滴耳墜……
    “苗疆王世子景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