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汪汪的碳烤羊腿，直接用小刀子割肉下來，沾上胡椒鹽和辣椒麵兒，一口外酥裏嫩勁道彈牙。鳳悠嚼得滿口生香，很是滿足，寧塵見狀便又割了小片肉沾了調料給他塞進嘴裏。
    “聽說這同輝樓的西北菜堪稱一絕，果真名不虛傳。”寧塵笑道。
    “能得陛下與世子喜歡，便是這同輝樓的福氣了。”林如棠恭敬道，“雖比不得禦膳精巧無雙，但也頗有一番風味。”
    鳳悠聞言好奇問道：“禦膳真如傳說那般驚世絕豔麼？”
    “宮裏的廚子手藝自然是最好的，隻是做來做去也就那麼幾樣不如外頭的新鮮花樣多。”寧塵給鳳悠擦了擦嘴角答道，“倒是王城裏有不少酒樓和點心鋪子，想來你應該會喜歡。”
    林大人在一旁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完全沒看見帝君陛下正在伺候雍州王小世子用膳。
    一頓飯吃下來，鳳悠被喂得有些撐，捧著清茶小口啜飲。寧塵亦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對著幾乎沒動過筷子的林大人道：“這回還多虧林愛卿及時趕到，才能了卻此事。”
    林如棠連忙起身拱手：“陛下折煞微臣！”
    “坐，在外不必拘禮。”寧塵扣了扣桌麵道，“那馬汝還需林愛卿派人押回王城。鑒於他所犯乃是通敵的大罪，派何人押送還需愛卿多加斟酌。”
    “微臣遵旨。”林如棠本能地又站起身，“依微臣之見，便從鎮西將軍麾下調撥兩百人，由一位參將率領，將罪臣馬汝押送回王城，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鎮西將軍？”寧塵聞言不由看了鳳悠一眼。
    鳳悠一臉莫名，不過林如棠卻是明白的：“不錯，說起來這楊將軍還是小世子的姐夫。”
    鳳悠恍然大悟，終於想起來這位鎮西將軍是他那位“姐姐”寧織的夫君，名喚楊漢清。
    寧塵知道鳳悠並不喜歡雍州王那一家子，在桌子底下捏捏他的手，得到了不輕不重地回應後才對林如棠道：“林愛卿考慮周到，便按此辦吧。隻是朕此次乃是微服出巡，朕的行蹤莫要對任何人提起。”
    馬汝聞言不僅是站著，甚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微臣遵旨！”泄露微服出巡的帝君的行蹤，他又不是活膩了！
    寧塵見林如棠誠惶誠恐的模樣也不再為難他，任由他跪著又吩咐了些事，末了道：“林愛卿這些年在這西北偏遠之地也是辛苦了。此次立了大功，朕自然不會虧待了愛卿。”
    林如棠一愣，忙磕頭謝恩，心裏隱隱覺得當了十餘載的地方官，這一回大約是能回王城去了，不由心下一片火熱。
    飯後，寧塵帶著鳳悠從酒樓出來，見身邊無人，鳳悠便問道：“我那位好“姐夫”可信麼？”
    “不可信。”寧塵非常直截了當，“楊家一門忠烈，卻是先皇的人，早年間亦是寧唯的人。楊漢清與你那位姐姐的婚事更是由閔貴妃做主請先皇賜下的。如今楊漢清的西北軍與雍州王府的勢力在西北互為犄角，稱得上是我的心腹大患。”
    “所以讓楊漢清派人送馬汝回王城，是為了試探？”鳳悠很快想通其中關竅。
    “不錯。此事若是辦好了便也罷了。若是辦砸了，他這個鎮西將軍便該換人做了。”寧塵勾了勾唇角道。
    “依我看他這回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鳳悠撇了撇嘴，“我那位‘父王’稱得上膽小如鼠，前兩年已經被你大殺四方嚇破了膽，如今應當會勸說他的好女婿明哲保身。”
    “若是今日之前，我也是這麼想。”寧塵搖搖頭，“但西北不僅天高皇帝遠，還與北陸接壤……”
    “你是懷疑他們會通敵？”鳳悠有些驚訝。
    “北陸若真有不軌之心，在大寧便不會隻有一個馬汝。”寧塵眼神微冷，“此次出來接你，倒也算有意外之喜。回去之後便該查查朝中有哪些人不幹淨了。”
    鳳悠點點頭，心底還有些慶幸。一個馬汝不足為懼，可若十個，百個呢？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不得不防。於是一揮手豪氣道：“等到了王城我便將暗衛借給你。”
    寧塵輕笑著捏了捏他的手：“那便多謝宮主了。”
    兩人走走晃晃慢悠悠回了府邸，杜仲已經抓了魏無印押回來了。
    “怎麼抓個人還受了傷？”鳳悠見杜仲被血染紅的胳膊瞬時有些不滿，看著被捆了正在昏迷中的魏無印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杜仲呲牙咧嘴道：“這魏無印也算有幾分本事，竟在那清風閣中弄出個五行陣法，傷了好幾個兄弟。”
    “他可曾說了什麼？”鳳悠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丟給杜仲問道。
    杜仲一把接住開瓶聞了聞瞬間兩眼放光，隻覺得宮主真是體諒下屬，區區小傷便能得千金難買的醉霞散，連忙顛顛地將藥分給受了傷的暗衛，邊道：“這魏無印硬氣得很，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屬下聽不下去便將人打昏了。倒是那位清風閣大當家吐了不少事情出來。”
    正如暗衛先前所查，清風閣大當家司空玉清本是個做買賣的，買賣做大了便開了家名為清風閣的雜貨鋪子。之所以雜貨鋪子會成了江湖門派正是魏無印的主意。
    杜仲看著自己胳膊上的刀傷抹了醉霞散不過瞬息便開始結痂，不由喜滋滋，邊道：“自從魏無印來了頁涼城，清風閣便改頭換麵，收了不少弟子，買賣亦是越做越大。不過這司空玉清隻管做買賣掙銀子，其他的卻是知之不多，與馬汝的來往也是由魏無印出麵，隻知道他們清風閣每年半數的收入要給馬汝。他起先還覺得不滿，隻是後來留下半數也比從前多少許多，便不再計較了。”
    “有這等本事，魏無印大可自己開宗立派，何必找個土財主合作？”寧塵挑了挑眉道，“如此掩人耳目之舉，這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
    “君上猜得不錯。”這時半夏從外頭進來，朝著鳳悠與寧塵福了福道，“暗牢裏那幾人已有一個清醒了，乃是頁涼城中輝極幫的副幫主，名為陳禾。”
    “輝極幫……”鳳悠想了想，“與咱們有木料生意往來的那個？”
    “正是。”半夏點頭，“他說，這魏無印就是前些年遭整個武林通緝的江洋大盜魏尹。他們這幾人都是無意間認出了魏無印的身份，遭了他的暗算被關起來的。”
    “這可奇了，抓了人卻不立刻殺了？”寧塵覺得有些奇怪。
    半夏搖了搖頭道：“陳副幫主說，這魏尹是個變態。”
    “哈？”鳳悠張大了嘴，難得看起來有些小蠢，看得寧塵不由發笑。
    半夏見狀也笑了，不過再鳳悠的瞪視下慶客隆兩聲收斂了神色繼續道：“這魏尹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最可惡的是，他喜歡慢慢將人折磨致死。”
    “果真是罪大惡極，也難怪被整個武林通緝。”寧塵從鳳悠指間解救出自己被擰紅了的手背，“大約後來是躲去北陸了，幾年後在改頭換麵回來為北陸賣命。”
    鳳悠不甘心地又踢了踢寧塵，忽然福如心至，睜大了貓兒眼道：“你們說，將這個魏尹交給尉遲霄如何？”
    “武林盟主？”半夏與杜仲異口同聲，麵麵相覷。
    寧塵卻知道鳳悠的意思，望著那對晶亮的貓兒眼認真問道：“悠兒可想好了？”
    鳳悠點點頭不甚在意地道：“不過就是送個惡人給他，也算不得什麼，隻當是試探便罷。”
    “……如此說來倒也無妨。”寧塵笑著搖搖頭，“那便些封書信一道帶給他吧。”
    翌日一早，雍州王世子一行人終於離開頁涼城，再度上路。
    城門外，莊老伯帶著閨女，並其他幾個被解救的姑娘一道來送行。鳳悠身為“雍州王小世子”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因此身為知州的林如棠也能名正言順地前來恭送帝君陛下。
    馬車一騎絕塵，後頭跟著的裘大與其他雍州王府侍衛苦哈哈騎著馬跟隨，因著被灌了藥，再也生不出一絲使壞的心，連兩日一封的信也不敢再往回送了。而雍州王府中，沒能按時收到裘大報信的寧泓遠在書房不住地踱步，心底裏覺得不安，不知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直到兩日後，寧泓遠收到女婿楊漢清派來的人報信，說他的小兒子在頁涼城待了不過兩天便端了當地知府馬汝的老窩，知州林如棠請他派一名參將並兩百將士送那馬汝回王城受審。
    寧泓遠聞訊眼前一黑，直覺裏覺得，那小畜生臨行前所說不打算還這世子之位的話，怕是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