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抹去了心底滋生的一縷對溫暖的眷戀，彌夜靠坐在榻上仍舊不想躺下休息，修行之人隻需打坐便能恢複氣力，即便他如今修為境界大跌也不必如凡人那般夜夜入眠。
    丹田之處的疼痛愈發明顯，冰涼的刺痛感自丹田處順著經脈向身體四肢彌漫開來，這疼痛冰寒刺骨折磨著他的心神亦是不斷摧殘體內真元，彌夜閉了閉眼睛，薄唇微抿將冰冷的疼痛感壓了下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未曾料到重光小世界裏與白玉骷髏一戰竟是引得舊疾複發。
    於魔界中四處征戰時彌夜大大小小受過不少傷，他修習火係功法，對手也往往熱衷用克製火係的法寶來對付他，一來二去的難免寒氣入體留存禍根，彌夜卻也不愧是萬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天才，暗自將體內諸多神魔法寶所留存下來的寒氣凝練成冰心月華植於丹田之處。
    冰心月華與火心炎陽互相克製互相對抗，無形中磨礪彼此，彌夜修為精進速度更甚從前。
    隻是這般猶如自殺的修習法則需得“平衡”二字，他本就是天生的單火靈根，火心壓製冰心並無不妥，可一旦冰心得勢火心受製，彌夜便會受寒氣入體之苦，真元耗損，心神苦痛。
    如若不是接二連三的身體受損也不至於讓素來安靜的冰心占了上風，冰心被壓製多年，一旦得勢更是異常活躍，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一股腥甜頓時湧上喉間，彌夜一時壓製不住竟是一口烏血吐了出來。
    長風將彌夜放置在陳威替他們準備的小院客房後便出去了，他自是不需要進食，彌夜如今隻是築基修為仍不能完全辟穀斷食，考慮到彌夜的情況，長風便親自去拿了些飯食回來，甫一回來就看到吐血的彌夜。
    眉頭微皺，他放下手中飯食瞬時來到了榻前，彌夜已是凍得嘴唇發紫渾身發顫，長風剛剛觸及對方的手腕時便感覺到一股強橫的寒氣，當下毫不猶豫地將體內真元傳予彌夜。
    意識海之內，冰火兩重天一般，冰冷寒氣與炙熱炎火互相占據了一半天空，猶如明月與炎陽高懸九天互不退讓，隻是以往占據主宰地位的炎陽此時顏色黯淡不少，更適合被明月之輝打壓得漸漸勢弱。
    炎陽苦苦掙紮之際，天空中劈開來一條極為細長的縫隙，純粹至極的金色細流彙入火心炎陽之內，先前顏色黯淡的炎陽登時光輝明亮。
    “……大師？”眼角的冰寒霧氣漸漸散去，體內一股極為純正的暖意包裹著他冰冷的四肢，彌夜一直未曾失去意識，自然也知道這一次又是長風救了他。
    “我之佛氣真元可將你體內的寒氣暫且壓製，若要徹底壓製還需你自己恢複元氣，”長風仍然維持著懷中半抱彌夜的姿勢，收回了握住彌夜手腕的手指改為扶住對方的臂膀，道，“你且放寬心。”
    彌夜眼眸微垂，他的眼尾比一般人更為長一些，眼瞼上一排長而密的睫毛，此時難得露出幾許虛弱神色，猶如清澈晨曦間的一抹紅霞。
    “多謝大師相救。”竟是又被救了一次，因果越欠越多，約摸是債多不壓身，彌夜此時反倒不如先前那般感覺怪異。
    長風抬手一招，他先前放置在木桌上的精致小碗穩穩飛到了他的掌心處，他微微朝外側挪了挪，讓彌夜躺靠在他半邊懷裏，這姿勢難免有些曖昧，彌夜偏頭朝長風看了一眼，對方神色坦然眼神之中隻有一絲淡淡的關切。
    不知為何，彌夜卻驀地感覺到有一絲失落自心頭一閃而逝。
    “白粥之中我放了一些靈草，你且喝下。”說罷，長風就打算親自喂彌夜喝下。
    盯著眼前盛了粥的勺子，彌夜眼神一頓，輕聲道：“大師，我可以自己來。”
    “嗯。”長風淡淡應了一聲，幾日相處下來他已知道彌夜是個骨子裏有些高傲優雅的魔，因而也並不勉強。
    放了靈草的白粥既能飽腹又能補充靈力，一碗熱粥下來彌夜隻感覺到通體溫暖十分舒服，顯然這放在粥中的靈草應是對修習火係功法的他格外有益。
    “大師對待他人總是這般貼心嗎？”彌夜剛剛喝完白粥，長風便伸手接了過去，他望著那僧人挺拔出塵的背影，隻覺得有一根雪色羽毛飄落到了他的心尖兒上，癢癢的有些難耐。
    “過往記憶並不記得了。”
    記憶雖無，其他卻在。
    彌夜聞言隻是淡淡一笑：“大師慈悲心腸。”
    長風頓了一頓，似是思考了片刻才開口道：“並非人人如此。”
    彌夜並不做多想，他不會是被第一個被長風細心對待的人，亦不是最後一個，佛者的慈悲溫柔，他應該早就明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