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左右，鄭岩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李一笑家樓下。
    李三河早早被蘇子橦叫醒，看著鄭岩腳下生風的樣子，心裏也是佩服的。
    鄭岩一坐上車就對李三河說，“報告剛剛出來了，賀琪自殺的可能性很小。首先，凶器上並沒有賀琪的指紋，他不可能在刺傷自己之後還有擦指紋的機會。另外，根據凶器的擺放角度來看，傷口在身體左側，而手柄卻朝右，方向上也是矛盾的。”
    李三河聽了，心中一驚，“如果是這樣，凶手留下凶器，是為了挑釁我們麼？如果是這樣，這些孩子仍然是有危險的對嗎！”
    鄭岩點頭，“我剛才已經派人去接葛天和小滿的班了。你們三個是案子的主力，需要好好休息。這兒我盯著，你也回去睡一覺，睡醒了直接去白蓁蓁家。把沒做的事兒做了。”
    “那您這兒……”
    “謝誌勇早上會來替我。我沒事。”鄭岩說完停頓了一下，“三河——我後來想了想，你跟白蓁蓁不會有什麼出格的事情，對吧？”
    李三河哭笑不得地說，“隊長，我是多讓人不放心呢……”
    “在內心深處，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但是，有些事情總會讓人有些許的疑惑。就比如，元山分局除了我，就屬你在元山的時間最短。而你能輕易地跟涉案人員——一個女學生成為好友，大夥兒嘴巴上是開著玩笑，但未免不會真心嘀咕。上次你受傷，你的家庭背景也等於是公開了。你分配之前，大家都聽說了李副廳長讓你考警察的事，大家都以為她一定會讓你留在市局，至少也是轄區最好的派出所。當他把你刻意安排在元山分局的時候，簡直是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大公無私，可有人說他是故意沽名釣譽，讓你在基層混好了經驗，就能回去平步青雲。所以，你無論是自願還是被動，都已經成為元山的焦點人物。”鄭岩頭一回對李三河如此語重心長的談話，“成為焦點，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你的每一次行動、每一個判斷都將比一般人承擔更多的責任和風險。比如是同樣的決定，假如丁小滿錯了，無非就責罵幾句。而對你，甚至要加倍嚴厲，才會消除你父親可能帶給你的影響。你的光環，很可能會成為你的負擔。如果說你當初是被迫成為一名警察的，那麼你是否問過自己，現在留在元山是為了什麼？我看得出來，你是個當警察的好苗子。而現在這個階段，你隻能說才剛剛入行，所以我建議，在做任何決定之前，除了你心中的堅持，還要學會考慮全局。”
    從來沒有人對李三河說過這樣的話，就連李義山對他，也總是報喜不報憂的。而鄭岩這番話，讓李三河忽然有了審視自己的想法。一年前，他不情不願地來到元山，沒頭沒腦地投入了稀奇古怪的案子，決定留在這裏，除了蘇子橦這個理由之外，其實也摻雜了不少獵奇的心思。他把元山當成了世外桃源，從沒有考慮過人情世故，仍舊是在老爸麵前任性十足，想走就走、想留便留的樣子。他忽略了一件事，就是除了眼前一個個怪誕的傳說和離奇的故事，不管是不是在元山區，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蜚語。鄭岩及時地提醒了自己，就像在迷霧中亂走的人，被一隻手掰正了方向一樣。
    “隊長，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李三河真心感謝鄭岩，雖然他不知道等著他的是什麼，但至少，不再像個遊離迷茫的流浪者。
    “好了，快回去吧！”鄭岩說著就下了車，回到了自己的車上。
    李三河定了定神，正準備發動車子，看到後視鏡的蘇子橦正盯著自己，“怎麼了？”
    “隻此一番話，三河兄你的眼神仿佛都變了呢。”蘇子橦說。
    李三河微微一笑，“不是變了，是聚焦了。”
    兩人並沒有回到家裏，而是直接開車到了白蓁蓁家的別墅門外。
    淩晨的崇吾山下也是微涼的，隻穿著半袖的李三河搓了搓胳膊，“哎，可惜不能發動車子，不然開會兒暖氣。”
    “三河兄，稍等。”蘇子橦雖然沒有什麼感知，卻能看到李三河胳膊上已經微微豎立的毛孔，於是閃退了幾秒，拿著一條薄毯又出現了！
    李三河，“！！！”
    “山間寒氣重，裹上吧！”蘇子橦說著就把薄毯蓋在李三河的身上。
    “你、從哪兒取的？”李三河提聲問。
    蘇子橦朝別墅二樓書房指了指，“書房裏的。”
    “謝、謝謝啊——”李三河無語，“你這書生，讓你去鎖著的房間看看就百般推阻，而這種去書房偷拿東西的事兒做起來卻絲毫不帶猶豫的。”
    “那是自然。那密室與我們無關，顯然無意被外人發現，小生自然無心查看。去拿薄毯，還不是因為見你冷——”蘇子橦說著忽然停住，抬眼就發現李三河真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一時竟接不上話茬，“——冷——”
    李三河被蘇子橦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我知道了，知道了！”
    蘇子橦抿住嘴巴，不再理會身旁莫名其妙嘲笑自己的人。
    直到早上七點半，白蓁蓁醒來看到了李三河的微信，才知道他們已經在樓下守了一夜。
    “你們打個電話給我，睡在裏麵多好啊！”白蓁蓁讓保姆把李三河和蘇子橦迎進了門，還準備了早餐。
    “我來盯梢，又不是來睡覺。睡覺我回自己宿舍難道不香嗎？”李三河白了白蓁蓁一眼，“再說了，我還要跟你避避嫌，免得被人誤會，糟蹋我一世英名。”
    “啊？誤會？”白蓁蓁好笑地看著李三河，“誰這麼不開眼？我這麼可愛的花樣少女能看上你這個沒節操的老叔叔？逗我呢？！”
    李三河瞪著白蓁蓁，“誰沒節操？誰老叔叔？”
    “我，都是我，行了吧。”白蓁蓁懶得計較，轉頭就問蘇子橦，“子橦哥哥，你真的不吃點兒嗎？”
    蘇子橦搖頭，“這些於我來說，既無味，又無形。”
    “那你說說你要錯過多少好東西啊！”白蓁蓁可惜地說。
    “行了，你先告訴我，你父親有沒有跟你提過關於樓上密室的事情？”李三河打斷了白蓁蓁。
    “我昨天回來給他打電話問，他一聽就急了，讓我不要隨便碰那間屋子，還說今天一早回來告訴我。”白蓁蓁抬手看了看表，“這都八點多了，也該來了吧！”
    “再等等吧，哦對了，一會兒還有我的其他同事會來，針對泳池及附近區域再做一次勘察。”李三河一邊吃著麵包一邊說。
    “幹嘛？找凶器？”白蓁蓁隨口問。
    李三河瞬間噎住，心想這丫頭居然說對了！隻能補上一句，“知道也別瞎說！”
    白蓁蓁故意重重歎了口氣，“這麼明顯的事兒，有什麼好瞞的呀？”
    李三河又開始嘰裏咕嚕一陣嘮叨。
    蘇子橦看著兩人，似乎一見麵就掐架拌嘴，真的像極了歡喜冤家。他想起趙柯，跟李三河的相處也是如此。蘇子橦忽然想到了這個尷尬的事情：李三河好像總能把女孩兒處成兄弟……
    幾人正說著話，李三河的手機響了。
    見是鄭岩打來的公務電話，李三河就起身背過了白蓁蓁接起了電話。
    白蓁蓁緊接著又開始對蘇子橦數落李三河，“你說，警察是不是看慣了壞人壞事，所以才誤會我跟那家夥的？都什麼跟什麼嘛！這個職業一點兒都不好，完全跟好事兒不沾邊兒……”
    “蓁蓁。”
    白蓁蓁正說的起勁，就見李三河臉色十分難看，低沉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又怎麼啦？我說的是實話啊！”
    “蓁蓁，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才不去呢！我特意給老師請了假等我爸呢！”
    “你爸，他——”李三河的聲音有點顫抖，他無法想象這對白蓁蓁來說是何等殘忍的一件事，“他出車禍了。”
    “什麼！？”白蓁蓁衝到李三河麵前。“他人呢？！人怎麼樣？！”
    “就在區醫院，我帶你過去吧！”
    白蓁蓁一聽，什麼都沒說，直接跑出了門外。
    蘇子橦遞給李三河一個疑問的眼神，李三河低聲說，“人已經沒了，就在進入元山的山路上出的事。”
    蘇子橦頓時替白蓁蓁感到難過，“小生在此繼續查探，三河兄，照顧好蓁蓁。”
    “李三河！！！！走啊！！！！”等在車旁的白蓁蓁站在院子裏哭喊起來。
    李三河咬咬牙，跑出別墅，載著白蓁蓁駛向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