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邊請。”那小丫頭笑吟吟的道。晏晟栩抬頭看了看二樓，邁步走了過去。
    還未進門，便聽到了悅耳的琴聲，琴音柔和，如春風漫過山頭，漫過溪流，帶著暖暖的溫度。進門後，才發現這裏的布置也十分淡雅，想來能彈出如此妙音的人也是個清雅之人。小丫頭請晏晟栩在桌邊坐下了，這才走過去掀開了垂下來的紗幔，道：“小姐，公子來了。”
    琴音慢慢收尾，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後，隱約可見紗幔坐著的人影站了起來，慢慢朝這邊走來，然後一直白皙的手伸過來掀開了簾子。
    晏晟栩抬頭看了過去，隻一眼便有些恍神，但很快便清醒過來。他自認他見過不少貌美的女子，不管是深閨的大家小姐，亦或者江南街頭的丁香女子，或者是宮中那雍容華貴的貴婦人，他隻覺得是很美，但是看過就忘記了。但是唯獨這一眼，他卻有些失神，甚至忍不住在去看第二眼。眼前的女子麵容素雅，樣貌算是上等，但是一挑眉間確實風情無限，令人移不開視線。真真讓人想起一句詞，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晏公子！”雅妙開口道，沒有用疑問，而是直接肯定了。
    “哦？你見過我？”晏晟栩挑了下眉頭，問道。
    “沒。”雅妙確實沒有見過晏晟栩：“我雖未與公子見過麵，但是卻從一個人口中聽到了不少公子的事情？”
    難道是方熠。晏晟栩轉念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自認為方熠不可能會與一名女子說他的事情，哪怕這個人曾經是他的紅粉知己。
    “晏公子不想知道我是從誰那裏知道的嗎？”雅妙笑問。
    她這一問，晏晟栩反而笑了起來，歪著頭問道：“你是想說方二爺嗎？”
    雅妙一愣，反問：“難道晏公子覺得不是二爺？”
    晏晟栩不置可否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舉手投足見都透著一股優雅，而這種優雅又非竹的清高，梅的冷傲，蘭的清麗。而是一種公子的雅，屬於晏晟栩自己的溫文。這讓雅妙想起來了那人說的一句話，若說怎麼評價晏公子，隻有一句話，公子如玉，陌上無雙。好個公子如玉，陌上無雙。她總算平白為何這些時日一直苦等不到方二爺的到來，原來二爺的心早已被被人勾走了。剛才她一直站在二樓，看到門口進來的那個人時，她恍然想起那個人說的話來，然後一眼都認定了這人就是晏晟栩。除了眼前這個人，她也想不出來晏晟栩該長成什麼樣子。所以她將人請了上來，但是請上來了，她卻後悔了。
    “方二爺如今犯事了，姑娘可有耳聞。”
    “略有耳聞。”雅妙停了一下，道。
    “姑娘有何感想？”
    “若我說我沒什麼感想，公子可認為是冷情？”雅妙淡淡的道，不答反問。
    “我聽方丫說，雅妙姑娘是方二爺的紅粉知己。莫非是方丫說錯了？”晏晟栩一開口，便讓雅妙變了臉色。從方丫口中得知，而非方熠。她萬沒想到方熠在這人麵前從未提過她一字半點。所以說方二爺看似多情，其實還是心冷之人。
    “嗬嗬。”怒極反笑，雅妙的麵容精致，笑起來更是十分動人。隻是越是這樣笑，看著越冷。晏子下意識的靠近了晏晟栩。腹誹道，虧他還覺得這位姐姐非常漂亮，怎麼一轉眼就這麼嚇人了。
    “那晏公子想知道什麼？”
    “其實我隻是好奇而已。”
    “好奇？”
    “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名奇女子，可以將方二爺害到如此地步？”晏晟栩說得輕言細語，反觀雅妙確實慢慢收斂了笑容，道：“雅妙倒是真不知道晏公子是何意了？明明是晏公子來找我，我也是第一次見晏公子，更何況晏公子也該知道方二爺也好久沒有來找我了，怎麼到您口中變成了我要害二爺呢？”
    “是與不是，隻有姑娘知道。”
    “那晏公子可說說我究竟為何要害二爺。”
    “終歸一個字，情。不知姑娘可認同？”
    “對，終歸一個字，情。那麼晏公子來這裏，可也是為了這個字？”雅妙抬眼看了晏晟栩一眼，晏晟栩沒有任何表情，仍舊端著茶杯抿著茶，歎了一聲：“茶的味道不對？”
    哦、雅妙反而楞了一下：“公子何意？莫非我這茶不合公子的胃口。””
    “太香！”晏晟栩扔下了兩個字。字音剛落，雅妙的臉色還是變得難看了。
    “公子可是來奚落我的？”
    “我沒有冒犯姑娘的意思？隻不過勸姑娘一句，別聰明反被聰明誤。姑娘是妙人，切莫失了妙字。”晏晟栩說完便起身想走。還未踏出門，便聽到雅妙在身後冷笑：“晏公子可知我認識了二爺多少年。我與二爺相識已經九年了。你知道九年有多久嗎？久到我從富家小姐變成了風塵女子，久到我以為他這一輩子大概不會對誰動情了，久到我覺得哪怕這樣也好，靜靜的看著他，看他笑談人生，雲淡風輕。九年太久了。”久到我已非當初那個純真美好的女子，久到我已經失去了站在他身邊的勇氣。
    晏晟栩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還是出去了。
    “公子，那雅妙姑娘真是害師爺的人嗎？”出了牡丹坊，剛坐進馬車，晏子便急急的問道。
    晏晟栩沒有回答，隻是靠在軟墊上，望著窗外發呆。
    “怎麼會這樣呢？”晏子雖然不喜雅妙，但是突然發現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子竟然藏有如此險惡之心，他還是有些失望。
    是啊。怎麼會這樣呢？九年，別說九年，就算是十年二十年，能改變的一天都會改變，不會改變的永遠都不會改變。就好比爺之於他，好比方熠之於雅妙。也許雅妙恨，恨方熠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態，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名女子墮落風塵而未伸出援手。但是晏晟栩不恨，甚至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知道，有人就是這麼冷情，而且冷情到他自己覺得自己多情。
    方熠逃出大牢的事情很快便在雲崖縣傳開，衙門的榜文也張貼在各處，即便不知情也能就方師爺逃獄一事說兩句。而這段時間，由於方雲一直臥病在床，方家的幾家商鋪都有些惶惶的。方徐皺著眉看了幾家鋪子的賬本後，隨意勾了幾處，便合上賬本出了賬房。等走到後院候，才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唇，轉身踏進了廂房。
    “老爺。”掩上門後，方徐恭敬的站在了床邊。
    外麵傳聞臥病在床暈迷不醒的方雲此刻正披著一件棉衣靠在床上，看到方徐後，問了一句：“可辦妥了？”
    “我已經按照晏公子的指示辦好了。”
    “如此甚好。”方雲應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道：“可有二爺的消息？”
    “我之前去了一趟衙門，但是被衙役門攔在了外麵。他們說大人現在不見客，尤其是方家的人。畢竟方家現在上上下下都有嫌疑，陳大人避嫌也是應該的。但是後來，我找了幾個熟人去打聽消息，得到的消息也是陳大人不見客。後來我找人買通了一個看守牢房的獄吏，他說那天他沒有執勤，聽當值的獄吏說方師爺確實是自己打暈獄吏逃出去的。而且那獄吏還說了一件事，方師爺逃出去的當天，有人去獄中看望過方師爺，一共是三次，三個人。”
    “有人去獄中看過二爺，而且還是三個人？晏公子嗎？”
    “並非晏公子。晏公子說過他沒有去過獄中。”
    “方家既然沒有派人去過，那麼是誰？”
    “獄吏說其中一人是個女子，非常漂亮的一個女子。我後來多番猜測，覺得或許是牡丹坊的雅妙姑娘。”方徐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看著方雲的臉色。果然方雲在聽到雅妙的名字時，臉色沉了下來。他忙住了口，沒有在說下去。
    其實方熠與雅妙姑娘有往來是大家都知曉的事情。不管是多年前的懵懂少年，還是如今的天壤之別。方熠沒有因為之前的身份之差而疏遠雅妙，也未因如今的地位之別而俯視雅妙。
    方雲的手緊緊的抓住了被子，力道之大將被子都揉皺了。但是即便如此，也沒有緩解他心中的不快。其實他不討厭雅妙，相反九年前，他還是很喜歡雅妙的。九年前雅妙還不叫雅妙，叫姚亦嬋，是當時的雲崖縣大戶姚家的掌上千金。姚家以金銀起家，家財萬貫。而那個時候方家老爺一下子去了，方家所有的重擔一下子落到了方雲身上，剛接手的那一年，事事不順，茶葉也大量減產，方家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全靠方雲死死支撐。看著兒子那麼辛苦，方家老婦人拉下臉皮去求了方老爺的舊識姚老爺。也就是在那裏，方熠見到了姚家小姐。姚家小姐一眼便相中了方熠，多次借故與方熠親近。方熠也未拒絕，看得出對姚家小姐也有些好感。方家老婦人見兩人都有情，又厚著臉皮去姚家求親。而這一次，姚家老爺卻拉下臉將老婦人請出了姚家。並且再也不許姚亦嬋與方熠見麵。方老婦人受此一番屈辱後，身體一下子跨了下來。方雲多次追問原因，方老婦人均為開口。直到一年後，老婦人臨終，才緩緩倒出了當初的原因。姚家老爺嫌棄方家窮，覺得方家不可能在如當初般輝煌，不肯將姚家小姐嫁給方熠。這番話自然不能讓方熠知曉，但是卻如烙印般深深的烙在了方雲心中。因為他不爭氣，不能為弟弟迎娶心儀的女子，因為自己能力不夠，讓老婦人遭此屈辱甚至被生生氣死了。自那以後，方雲一門心思撲在了生意上，最終將重整旗鼓，再續了方家的輝煌。而在這兩年見，姚家卻不知得罪了什麼人，姚家老爺被抓，後來還送回江陵問斬了。而其他姚家的人放配的放配，充軍的充軍。而這姚家小姐也生生的成了軍妓，要被發配邊疆。但是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了幾年的方熠去開口了，希望他能保下姚亦嬋。這是方熠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求他，他即便再恨姚家，也還是幫了這個忙。隻是不滿他怎麼找關係，姚家小姐始終難脫一個官妓的身份。隻不過從充軍變成了留在雲崖縣。其實隻要留在雲崖縣，有方家的庇護，姚家小姐也未必吃虧，隻不過這一輩子卻是難得清白之身了。結果出來後，方熠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便恢複了。甚至成了牡丹坊的常客。也正因為有方熠的庇護，姚亦嬋才得以保留清白之身，做一個清倌。

    作者閑話：

    雅妙：九年呀……
    晏公子冷笑：九年都沒搞定一個人……
    作者：那是，晟栩一個眼神就搞定了……
    方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