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嫡庶之爭 老父慘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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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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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寒冬,天愈發涼了。坐在馬車裏的兩人各坐一邊,彼此無言。方熠偷偷的瞟了晏晟栩一眼,輕輕伸手將垂在晏晟栩耳邊的頭發拔了上去,晏晟栩回頭看了他一眼。方熠不自在的咳了一聲,道:“那個,那兩個人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晏晟栩伸手從茶幾上拿起茶杯,杯裏上空的,方熠立刻很自覺地提起茶壺替他倒了一杯茶。晏晟栩捧著茶杯,氳氳熱氣模糊了臉龐。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不到迫不得已,斷然不會撕破臉的。”
“有什麼事能比十幾年的友情重要呢?權勢,金錢?這些身外之物有怎能比貼心之人重要。”
“並非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即便一開始的想法和你一樣,也會迫於各種原因不得不放棄。這是一群人的悲哀,隻因他背負的就是如此。”
“你也是如此嗎?”方熠盯著晏晟栩的眼睛問道。晏晟栩勾唇笑了一下,回眸道:“這世上還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去將就。”
他說的及其自然,自然得方熠都沒有覺得狂妄自大,隻覺得他生來就該如此,一身傲骨不該被摧。
“那麼你現在做的就是你想做的,或者說你想保護的人。”
晏晟栩微微怔了一下,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他。
“那個你寧願背負殺人罪名也不願說出名字的人,就是你想保護的人或者是事。”
“那個人對我很重要,但是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對我而言亦師亦友。我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看著他在那樣的環境中一步一步的爬出來,所以他想做什麼,我都願意幫忙,哪怕粉身碎骨。但是我是如此保護他又何嚐不是想保護我呢。”
方熠莫名的有些嫉妒,嫉妒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但是轉念一想,他才與晏晟栩相識多久,怎麼會用著幾個月的交情去比那幾十年的相知呢。
“我並非不想告訴你,但是很多事現在不宜說,也不能說。等到能說的那一天,如果你願意聽,我再說與你聽。”
晏晟栩一番話如同暖陽一般聽得方熠心裏暖暖的,他開心的看了晏晟栩一眼,晏晟栩遲疑了一下,移開了視線,耳尖微微有些紅。
今天天一寺的香客並不多,看著有些冷清,幾個小和尚正在打掃院裏的落葉。方熠等人說明來意後,一個小和尚便將兩人請到了後院。不一會兒,天一便出來了,看到兩人,念了聲阿彌陀佛。
“天一大師,你看到我們似乎並不驚訝。”
“兩人可是為那天悟而來。”
“想來大師應該也知曉了莫繡娘的事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莫繡娘確實是個可憐之人。”
“請問大師,她既殺人就該償命,大師為何說她是可憐之人。”
“如若不是可憐之人,方施主又怎會來尋老衲。你既覺得她是可憐之人,老衲亦然。”
方熠無奈的看了晏晟栩一眼,晏晟栩一挑眉沒說話。方熠隻好硬著頭皮問道:“既然如此,大師也該知道我們為何而來了,還望大師幫忙一二。”
“說來也是我寺裏出的事,老衲也難辭其咎。”
“莫非大師知曉那莫繡娘與天悟師傅卻有私情。”
“那天悟原是一富家公子,半年前因家遇橫禍,因而生恨意欲殺死仇人,正巧被我碰上,受我點化,放下屠刀出家了,是我親手為他剃度,被賜予法號天悟,意在讓他大徹大悟不再受凡事所擾。這天悟也確實潛心修佛。但是一個月前,莫繡娘送莫老爺子來寺裏時,我看天悟看莫繡娘的眼神不對,便知曉他也許放下了恩怨,卻並未看破紅塵。”
“大師的意思是指兩人卻有私情?”
“是否真有私情,老衲並不敢肯定,隻是那莫繡娘確實常出入寺裏,是否與天悟有關,老衲也無從知曉。”
“那天悟師傅現在何處?”
“他塵緣未了,我讓他下山去了。”
“他走了。”
天一點了點頭,方熠驚得站了起來,慌忙往外走。天一低手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晏晟栩慢悠悠的起身,也往外走去,在經過天一身邊時,輕聲問道:“出家人慈悲為懷,那大師為何對那莫繡娘見死不救。”
天一似笑非笑的看了晏晟栩一眼道:“佛曰,舍身成仁。”
晏晟栩一愣,怎麼也沒想到這老和尚竟然如此的厚臉皮,被人點破了也未覺得不好意思。不由得皺眉,丟下一句:“好一個舍身成仁,天一大師還真對得起這些年莫繡娘捐來的香油錢呢。”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天一靜靜的看著他走遠,輕笑了一聲:“還是沒變呢!”
回到馬車內,方熠命方丫快馬加鞭的下山。畢竟是山路,方熠被顛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回頭看晏晟栩,巍然不動。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想知道這纖細的身軀內為何藏有如此大的力量。晏晟栩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話:“我自幼習武,如今已有二十載。”
“你既會武,身邊為何會有一影衛?”之前的好幾次也是影衛出手幫忙,要不是上次馬長生之死,他都不知道這晏公子竟然是習武之人。
“習武防身而已,更何況我不喜歡。”
不喜歡還能堅持習武二十年。方熠瞠目結舌,低頭看了下自己,可能是空長個子了,依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文弱書生樣。萬一哪天兩人吵架了,他指定打不贏晏晟栩。耶,怎麼想到吵架上去了。方熠連忙甩頭將這念頭甩出去。
“你覺得天悟離開天一寺後會去哪裏?”
被晏晟栩一問,方熠也皺眉想了想,最後兩人對視一眼:“莫府。”
兩人同時說出答案後,方熠問道:“你也覺得他會去莫府。”
“莫府到是未必去,但是肯定是在莫府附近。”
“何解?”
“依天一大師所言,他既對那莫繡娘有不一樣的情愫,又為何會死不承認莫繡娘和他的關係呢?莫非真是顧全莫繡娘的名節。”
“那倒未必,莫繡娘既已說出天悟的名字,不管是否有其事,她的名節已然被毀了。那天悟在乎的並非莫繡娘的名節,而是天一寺的名聲吧。天一老和尚,對他而言是恩人,他斷不可能恩將仇報,毀了天一寺的名聲。”這才是晏晟栩所不齒的地方,為了一個徒有虛表的名聲,竟然要拿一個女人的性命去換。
“所以他才會離開寺裏,這樣他之後做的事就與天一寺無關呢。”
想通這一點,兩人都有些不愉快,但是也無法,雖然對天一和尚的做法感到氣憤,但好歹也是一個百年寺廟的名聲,非是能說毀就毀的。
天悟既然離開了天一寺,又顧念莫繡娘,定會悄悄去尋找那真凶呢。如若真是如此,那凶手就一定是出現在莫府了,所以他才會去莫府。
方熠回到衙門後,便向曹子墨說了天悟的事,兩人一合計,便讓曹捕頭去莫府附近尋找天悟,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盯著天悟的一舉一動。
一天過後,曹捕頭回來說找到那天悟了,目前就住在莫府附近的客棧裏。衙役盯了他一天,隻見他盯著莫府的前門,卻沒有做什麼事。如今馬長生已經停屍七天了,按慣例,明天就要出葬了。莫繡娘被定罪後,馬安財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到是那丫鬟小柳來過兩次,哭哭啼啼的來,哭哭啼啼的走了。莫繡娘似乎已經心死了,安安靜靜的坐在牢裏,不吵不鬧,似乎認命了。
方熠出現在牢房外時,莫繡娘正坐在地上,頭深深的埋在手臂之間,方熠喚了幾聲都沒有動靜,直到方熠說了兩個字後,莫繡娘才動了動,慢慢抬起了頭。
“莫繡娘,我知你有怨,但你真的不想洗刷罪名嗎?”
“我是死囚,還需要洗刷罪名嗎?人不就是我殺的嗎?”
“你可以認命,但是你願意看到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嗎?你可知天悟已經離開天一寺了。他現在就住在莫府附近的客棧裏。”
莫繡娘動了一下,唇角動了動,又低下了頭。
“你既然與天悟有情,莫非覺得你所認識的天悟真是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麼?”
“……”莫繡娘無聲的笑了笑,充滿了嘲諷的味道。她還需要證明嗎,那日她可是親耳聽到的,她深愛的人,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親手將她推下了懸崖。依然跌在低穀,又何談去相信。
“你可知天悟是個和尚,而且是天一寺的和尚。他可以不在乎他自己的名聲,卻又如何能將天一寺的名聲棄之不顧呢。他顧念與你的情,又怎能不顧天一寺對他的知遇之恩呢。”莫繡娘抬起了頭,動容的看著方熠:“當真?”
“是否當真要看你如何想。”方熠說完便不再說話,任莫繡娘在那裏思索。良久,莫繡娘艾艾的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臉,開口道:“我確實恨馬長生也恨我爹。他背叛了我娘有了私生子,竟然還不顧廉恥的將人接進府內。因為這事,外公沒少在街坊麵前丟醜,生生的被氣病了。如今還不算,那馬長生母子更是畜生,進了我莫家的門就算了,還三番兩次教唆我爹為馬長生爭家產爭鋪子。莫家確實家大業大,我父親手裏也有好幾家賺錢的鋪子,我父親將鋪子全部給了那馬長生。然而他們並不滿足,還想染指我莫家的莫氏秀坊。我自然不許,他們便三番兩次的在家裏吵鬧,為了讓外公安靜靜養,我便將他送出了府。沒想到外公就這麼沒了,而且還是被我爹生生氣死的。”
方熠吃了一驚,有些不解的看著莫繡娘。
“方師爺也感到驚訝吧,我也是呢。我一直以為外公是年歲大了,所以去了。但是有一次,馬長生纏著我時被我教訓了一頓,他一氣之下,說出如果不聽他的就要將我嫁出去,潑出去的女兒不能持家。我說他不敢,他便說,他有何不敢,連老爺子都被弄死了,他有何不敢。後來他自知失言便慌忙跑了。我覺得疑惑,便細細的查了一下,才發現,那日我爹竟然去過天一寺,而且還是他找人將照顧外公的小廝弄出去的。不知道他與外祖父說了些什麼,外祖父就這樣沒了,被生生氣死了。我很生氣,也想告他,但是他跑來求我,他是我爹,我怎麼可能告他呢,怎麼能看著他去死呢。自那以後,我便心灰意冷,也不想去管他們。他們也有些害怕,便不再惹我。後來我就得到了馬長生死去的消息。我一開始覺得這真是報應,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報應竟然應到了我的頭上,嗬嗬……”莫繡娘苦笑一聲,滿臉的哀怨。
方熠微微皺了皺眉眉頭,這莫繡娘確實悲慘了一些,那馬安財也確實偏心過了頭。不管如何,這畢竟是家事,隻要沒報案,即使真知道是馬安財氣死了莫老爺子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