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一臉算計的模樣。”鏡驟然出現在屋內，唐時雨早已習慣鏡的神出鬼沒，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沒什麼。”他挑挑眉：“有查到什麼嗎？”
    鏡坐在他對麵，反問：“你呢？查到什麼了？”
    “翻了一天的書，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在四國伊始時，司青是北齊皇室禦用琴師，卻也是個特別的琴師。他雖擔著禦用琴師的頭銜卻鮮少待在皇宮中，野史裏說他一生大半年月都在四國境內遊學。琴技亦是了得，幾乎到了千金一曲的地步。後來便是北齊國破，史書裏關於這場戰役描述的極其慘烈，但是卻再沒有提到這位琴師。我翻了不少野史和撰記，大概估算出司青應該是進了南炎皇宮，再後麵就不得而知了。”
    鏡往唐時雨茶杯裏續了水，唐時雨笑眯眯的接過杯子。
    鏡手肘撐在桌子上，拇指輕輕摩擦著下唇，這是他思考或是發呆時最愛的動作。唐時雨也不打擾，就靜靜喝茶望著他。
    “我查到的沒你的多，隻知道這把琴非心至純淨之人不能彈奏。”鏡望著他，眼神意有所指。
    聽到這句話唐時雨愣了一下：“心至純淨？我嗎？”
    他雖然不是什麼壞人，但是好人也談不上的吧，心至純淨這四個字怎麼也跟他挨不上邊啊。
    “後來連司青也不能將這把琴彈出音律。”鏡輕飄飄的又說了一句。
    “這意思是司青不再是桐木琴認定的心至純淨的人了嗎？”
    “不知。”鏡搖搖頭：“曆來有鳳棲梧桐一說，鳳凰雖無人見過，但這世間妖魔鬼神都有卻也不好否定鳳凰的存在。神木有靈，桐乃神木，擇主而侍也非不可能，看來這琴靈找上你不僅僅是個意外啊。”
    唐時雨沒去細想鏡的話外之意捧著茶杯哆嗦成一團，屋內已多添了一個火盆，鏡甚至覺得有些燥熱，而唐時雨依舊冷的發抖。
    鏡看了一眼緊閉的窗，低聲開口：“等不得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凍死的。”
    “可是，我們連什麼情況都沒有弄清楚。”唐時雨強忍著打顫的牙關。
    “有個人或許知道的比我們多。”鏡垂著眼，意有所指。
    唐時雨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樓下低低的說話聲，他凝神靜聽，很容易便分辨出那是昨日那群雲夢山弟子的聲音。
    然後就聽見小二的聲音，茶盞碰撞，窸窣不絕。
    “他們昨日不應該是離開了嗎？”
    鏡沒有說話隻輕飄飄的看了一眼那仍放置在香案上的桐木琴。
    唐時雨皺了眉，他沒想到雲夢山居然對這把琴這麼執著，若早料到如此，昨日就該把這燙手山芋讓出去。他雖不懼三大修道世家，但是卻不想旁人擾他平靜生活。
    鏡突然抬手輕觸他的眉心：“你對凡人動了殺心。”
    唐時雨抬手將鏡的手輕輕拂開：“我向來低調，一向不在人前展露頭角，更不接受任何世家的招攬。”唐時雨看著鏡：“若你的身份被修道世家得知那結果我無法想象，凡人貪婪之心會將你逼的無處容身，而我跟不了你去荒虛之境。”
    兩百年前的人間之亂，被修道世家擒住的妖下場皆是極慘，或被囚禁一生，或被下咒控製，或是被取走內丹淪為家畜。唐時雨不了解鏡究竟有多強，但是愈強愈會引起修道世家的興趣。三大世家的家主皆是傳言中的半仙之體，他不能讓鏡麵臨這樣的危險。
    “所以，若底下那群人會威脅到你，我不會放過的。”唐時雨淡淡的說，語氣卻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鏡臉上難得有了點表情，他還是那副語氣慢吞吞的說：“該來則來，若真是我的劫，你擋不住。”
    鏡丟失了前塵記憶，自然記不得他成妖的劫究竟有沒有渡，而這次失憶又是否是因他渡劫引起，因此他並不急著找尋自己的記憶。
    唐時雨開口欲言，樓下卻傳出音量拔高的爭執聲。他隻得收斂心神細聽，聽了一小會兒便知道是鬼仙門人與雲夢山弟子撞見了，新仇加舊恨，自然不會有好聲氣。
    他轉頭，鏡垂著眼瞼似乎聽得非常認真。
    他悄悄將臉湊上去：“我們今天晚上出去看看吧。”
    鏡抬眼，輕輕的應了一聲：“好。不過你不要再輕易動殺心。”
    “總覺得你不該是妖的。”唐時雨轉身坐回椅子上。
    “我隻是不希望你殺人。”
    唐時雨忽然不覺得的冷了，他說：“因為我是凡人。”
    逃不過生老病死，六道輪回。
    雪城的夜總是來的特別快，城中總是灌著不知何處吹來的風，陰沉的大街上沒有一絲燭火，整個雪城靜謐的像座死城。
    “這座城太奇怪了。”周遭極是安靜，襯得腳踩在雪上的嘎吱聲更加刺耳。
    鏡似乎格外喜歡唐時雨為他準備的披風，他將兜帽戴的嚴嚴實實，一路走來沒留下任何痕跡。
    “這是座死城，恐怕除了我們幾個根本就沒有活人存在。”
    “你也察覺到了那個小二有問題吧。”唐時雨抱著懷裏的桐木琴，他沒有將琴放在客棧裏，原因也簡單不過。雲夢山與鬼仙門都有弟子在客棧，他們此次出來會不會回去還一定。
    “陰氣聚此城不散必然有因，小二定是知情者。”
    “方才我們出來的時候客棧裏有幾人？”
    鏡藏在兜帽下的嘴角稍稍彎曲：“共七人，小二不在其中。”
    唐時雨愣了一下：“若我沒記錯，鬼仙門與雲夢山弟子共十人。”
    後麵的話他沒有再說，餘下那三人勢必是跟著他來了。
    鏡在他麵前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很顯然一早就知道了。
    唐時雨沒再說話，低頭繼續往前走。一條小巷很快走到盡頭，再往前便是這座城的主道。在安平城正無聊的唐時雨偶然聽得雪城之異，頗為好奇，便帶著鏡來了。
    他沒有朋友，從未和同輩人比試過術法。少年心性好勝，愛看旁人除邪，若術法了得會躍躍欲試想與其切磋一番，若遇術法不濟遇險者，偶也暗中相助。
    鏡難得出神，剛剛轉過牆角手腕就被抓住，一股大力將他拖回了小巷中。因為知道抓住他的人是唐時雨，鏡並沒有用力掙脫。
    “怎麼。。。”話還未說完，唐時雨便果斷的伸手掩住了鏡的嘴。溫軟的觸感在掌心微微有些癢，唐時雨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回來了。
    轉眼望過去，一眼看到了鏡正看著自己淡漠的眼眸，唐時雨有些不知所措，掩飾性的低咳兩聲。
    鏡有些不明所以，拂開唐時雨的手悄悄探頭望了一眼。
    陰暗的長街上漂浮著一群慘白的陰靈，衣衫下擺灰蒙蒙一片完全看不清，最前頭的輕輕飄著晃著長長的黑頭發。鏡皺著眉看了一眼，長龍般的隊伍竟看不見尾。
    “這應該就是雪城的住民了。”唐時雨湊上來輕聲道。
    “他們在做什麼？”
    “送祭，陰靈送祭。我曾古書上看見過這類事例，由於太匪夷所思便記得牢靠。”
    “為誰？”
    “不知。不如我們跟上去瞧瞧。”
    未得到鏡回答，唐時雨跨步便走了出去。
    鏡跟著走了出去，這整個雪城的陰氣應該都是來自於這群陰靈，隻是沒有想到陰靈居然可以像人一樣生活。
    “鏡，你方才想什麼想的如此入神？”唐時雨忽的湊過來，他倒不像白日裏那樣冷的發抖了。
    “隱藏好你生人的氣息，若在這裏被發現了會被撕成碎片的。”鏡的避而不談讓唐時雨頗有些不是滋味，難道是剛剛自己的舉動讓他生氣了？
    他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那群陰靈，半缺的月從烏雲中飄出來，雪城主道上一副詭異至極是畫麵。
    唐時雨跟著那群陰靈將整個雪城逛了一圈，到最後他們終於停在了一座大宅門前。先前蜿蜒的長隊已散的七七八八，隻餘最前頭的幾隻。
    那扇鑲著青銅鉚釘的厚重紅漆木門吱吱呀呀的緩緩打開，停在門外的陰靈一動不動。鏡與唐時雨對視一眼，從藏身的角落處走了出來。
    很顯然，這幾隻陰靈隻是為他們引路而已。
    他們從完全打開的大門走了進去，穿過堆滿積雪的庭院，推開那扇輕掩的木門，大廳裏隻有一盞燭火散著微光。從門外帶進來的風將燭火吹的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熄滅，那晃蕩的燭火將跪在地上那人的身影拉的歪歪曲曲。
    “這雪城還活著的僅有一人。”唐時雨反手掩上木門。
    那人穿著一身看不清顏色的衣服跪在地上，頭垂的很低。聞言動也不懂，開口道：“小公子果然聰明。”
    那聲音正是客棧小二。
    唐時雨的表情在不甚明亮的夜裏看不清晰，他開口：“我不需要知道其他，但關於這琴，還望如實告知。”
    “那是自然，這事小公子應當知曉。”
    

    作者閑話：

    暫定周更，暫定周更，暫定周更，因為我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