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誌.其二.棋子 第三十六回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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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爺。”李純歇斯底裏的向酒樓外喊道。
陸茗等人均是一驚,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外麵的風雪沒能攔住李純的喊聲。
傳喪的官兵皺著眉頭走進了望江樓,整個一樓正廳內隻有陸茗一行五人,這官兵五十左右模樣,張了服國字臉,他抖了抖帽子上的雪,陰沉的問道:“剛剛是誰喚我?”
李純的雙拐還丟在地上,他一步一頓的向官兵靠過去:“官爺,您…您剛剛行報的是…”
那官兵打量了李純好一會兒並沒認出這是通緝要犯,道:“哼,一個瘸子乞丐也關心國事?”
陸茗和莫生非被李純的舉動驚的呆在了原地,都望了上前去扶李純,李純隻得艱難的挪道官兵身邊:“官爺,陛下…陛下他……駕崩了?”李純的聲音極為顫抖,兩行淚簌簌落下。
官兵見這乞丐居然哭了起來,哀歎了一聲:“哎,沒想到,連一個乞丐都如此關心陛下啊。”官兵輕輕拍了拍李純的肩膀:“陛下…駕崩了。”
李純忽然失了所有氣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陸茗和莫生非這才反應過來,兩人立刻上前去扶李純。忽的,李純仰天長嘯:“皇爺爺,孫兒不孝,孫兒不孝啊。”
陸茗這下可嚇傻了,他和莫生非幾乎都愣在了原地,保持著要扶李純起身的姿勢。
喬馨嵐在不遠處驚呼:“李公子,你……”
可是此刻,李純哪裏還思慮得其他。他滿腦子都是皇爺爺的模樣,當年涇師之變,李唐宗室死傷大半,整整一年的逃亡路,始終是皇爺爺與自己相依,那段時光雖然苦,但卻是李純童年時期最揮之不去的記憶。許正應了“隔輩兒親”的說法,德宗李適(讀kuo)對長孫李純真真是寵愛有加的。“皇爺爺,皇爺爺……”李純哭的傷心欲絕。
莫生非放棄了扶李純的想法,猛的直起身來,死死的盯著傳喪兵,傳喪兵一時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直到看見莫生非極具殺意的目光他才明白過來:“您…您是廣陵王…李純殿下?”
陸茗彎身扶著李純:“二弟,二弟,你要節哀。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啊。”
一時間,這幾個人都沒有動,隻有李純默默的哭聲。
少頃,李純的哭聲漸漸平息下去。陸茗這才得以將他攙扶起來。
那傳喪官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您……您怎麼敢出現在城裏,緝拿您的告示都張貼了一個月了。”
莫生非聽到緝拿二字。立刻上前一步。陸茗及時喝止了他:“三弟。”
陸茗打量了一下傳喪官的表情:“這位官爺不像個不曉大義之人。”
傳喪官目光這才離開莫生非,看向了陸茗:“不知諸位是?”
陸茗狠狠道:“我們都是廣陵王殿下的……門客。誓要剪除朝堂逆賊。”
那穿喪官倒吸一口涼氣,左右打量一番,極為謹慎的道:“諸位呀。你們萬不可再進城啦,現在全國都在緝拿殿下,奸賊篡位之心路人皆知啦。你們快走,你們快走。”
陸茗心頭一亮:“那…官爺…您?”
傳喪官道:“這冰天雪地的,誰也不知道這發生了什麼。我全做沒看見殿下。隻是你們切記,萬不可再進城了。”
這時,李純勉強的提起摔斷未痊愈的胳膊抹了抹眼淚,望向傳喪官:“陛下是何時沒的?”
傳喪官道:“昨日。二十三。”
李純狠狠的咬了下牙,然後才道:“多謝相助。”
傳喪官忙擺雙手:“哪裏敢要殿下謝。殿下,您是大唐的希望啊。”
李純悲歎:“皇爺爺沒了,父王又重兵在身,而我……現在連在城中現身都是下下之策,如此,怎能興我大唐?”
傳喪官正色道:“殿下此言差矣,遙想當年漢光武帝劉秀重振漢室之前隻是一介布衣;昭烈帝劉備更被人詬病為織席販履。殿下雖被通緝,但天下有識之士絕不在少,隻要殿下振臂一呼,定會有忠義之人響應,殿下何愁不能重整大唐?”
李純道:“閣下剛剛還勸我不要再入城,如此,該如何振臂一呼?”
傳喪官道:“殿下,隱忍非退讓,避敵一時之勁,方可趁其勢衰而反製於上。”
李純再抹了一把眼淚,長吐一口氣,振奮道:“閣下言之有理。敢問閣下名諱?”
傳喪官道:“回殿下,在下杜黃裳。”
李純道:“杜先生頗有才學,為何隻為傳喪官?”
杜黃裳苦笑道:“回殿下,臣本為侍禦史,隻因與裴相裴延齡政見不一,屢屢被貶。”
李純剛要言語,突然聽得外麵整整齊齊的腳步聲,似有一大隊人馬將整個望江樓團團圍住了。
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李純請陸茗為他拾起了雙拐,一行人立在原地,靜觀其變。
這時,一位府令打扮的人帶著十餘個官兵走進望江樓。府令在陸茗一行人間打量了好一番,最終才鎖定了李純,府令又仔細打量了李純好一會兒,直到有個側衛上前私語,那府令才恍然大悟般,立刻對李純行禮:“黔州府令,見過太子殿下。”
眾人一驚,李純更是沒料到:“你說什麼?”
黔州府令笑嘻嘻道:“回殿下,臣說,見過太子殿下。”
李純心知是身份暴露了,但顯然不是杜黃裳去報的信,應該還是被路人聽去了他為皇爺爺哭喪吧:“你,為何喚我太子?”
黔州府令道:“殿下,先帝駕崩,太子誦即位,殿下是陛下之長子,此刻不就是太子殿下麼?臣料定,詔書不日便會頒至全國,且先叫了。”
沒有詔書,豈能亂認太子。但是李純現在根本沒心思評定這位黔州府令是否違反了國法。他側頭看了眼陸茗,陸茗迎上李純的目光,立刻搖了搖頭。李純回頭再對黔州府令道:“爾等來此何時?”
黔州府令道:“回陛下,受陛下禦旨,來接殿下回京。”
莫生非立刻搶上前一步,護住了李純,用極低的聲音說:“大哥、二哥,你們先走,朝廷這些飯桶可奈何不了本大俠。”
李純卻輕輕撥開了莫生非的手:“三弟。我想回去。”
此語一出,令陸茗和莫生非大吃一驚,莫生非大呼:“二哥,你傻了麼?你若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李純搖了搖頭,對黔州府令道:“府令,且容我與幾個朋友告別可否?”
黔州府令大喜,連忙道:“殿下這是哪裏話,您盡管與朋友辭行,臣去外麵等候便是。”言罷,果真率眾退了出去。
待官兵(除了杜黃裳)全退了出去,莫生非才轉過來大聲問道:“二哥,你怎麼能?”
李純還是輕輕搖頭,道:“三弟,你覺得,他們憑什麼敢退出去等候,而不是守在這裏。”
莫生非不假思索道:“我知道,此刻,這裏少說被千人圍了。”
陸茗、喬馨嵐和燕冬離無不略顯驚慌。
李純道:“二哥不想你們再為我犯險了。”
莫生非道:“二哥,大唐需要你,百姓也需要你。兄弟為了你拚了性命也要護你周全。”
李純微笑道:“三弟呀,任你武藝再高,又怎麼能從這千百人中殺出呢?不要白白搭了性命才是。”
陸茗心知李純所言極是,“可是,你若回去……”
李純對陸茗道:“大哥,此去,我未必會有事。”
陸茗問:“此話怎講?”
李純看看陸茗,又看看莫生非:“俱文珍的目的很明顯,大唐二百載,其實他隨意篡奪的,他必然想把持一位皇帝逼迫禪讓。皇爺爺有眾朝臣擁戴,他不敢放肆,父王亦有王叔文、劉禹錫等大臣輔佐,即便重病,俱文珍也未必會強行逼其禪讓。唯獨我,我在朝中並無半分勢力,若我即位,他再逼迫我退位才是最好的辦法吧。想來,我若回宮最多就是被軟禁,不會丟了性命的。”
莫生非道:“二哥,雖然可能不會丟了性命,但是你若被軟禁,誰還能領導天下忠義之人抵抗佞臣呢?剛剛,這位杜先生不也說……”
杜黃裳立刻上前道:“二位公子,殿下所言有理。”莫生非剛要言語,杜黃裳立刻解釋道:“一則,我們此刻已被包圍,若殿下硬要突圍,恐性命不保。”
莫生非道:“俱文珍不是暫時不想要我二哥性命麼?”
杜黃裳搖了搖頭:“不想是不想,但是他也樂得刀劍無眼殺了殿下啊。”
莫生非道:“那還……?”
杜黃裳道:“殿下在外,雖然可以聯絡天下賢士,但深思一番,若能回到朝堂,暗中聯絡朝中要員,也不失為一步好棋。隻不過,想那俱文珍定會多加提防這一點的。”
李純道:“杜先生分析的極是。雖知是下策,但也強過魚死網破的下下策吧。大哥、三弟,我跟他們回去,想必就不會有人再為難你們,你們要繼續去馬嵬坡,做我未完成的事啊。”
莫生非還想再說些什麼,陸茗已搶先一步道:“好,我知道了。”
李純輕歎一聲:“我,也該回去了。皇爺爺臨走時,我沒能陪在左右,此刻,也該回去給皇爺爺送行了。”
李純回身,對身後一直沒言語的喬馨嵐道:“喬姑娘,多謝您和令尊多次相助。還望您能繼續幫助我大哥和三弟,幫他們找到那件東西。”
喬馨嵐連忙點了點頭。
李純又對燕冬離道:“燕姑娘,如果,可能的話,也請助我大哥一臂之力。”
燕冬離緩緩的點了兩下頭。
李純突然回身,笑笑:“杜先生,您看我,前些日子摔斷了腿,行走多有不便,您能扶我回京麼?”
杜黃裳愣愣的看著李純,片刻後,他便明白了言語中的意思,立刻抱拳道:“殿下,老臣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