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血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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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辦案,說得冠冕點叫秉公執法,說得直白點就是旁觀者清。
那些在陽間犯下諸多錯處的生魂,自個兒是不曉得都被定了些甚麼罪的。
而我們,也不過就是捧了酆都大帝的一本死簿,挨著給他們比照一遍。
然後再一級轉一級,是個甚麼罪過,就發配到甚麼地方去贖罪。
因此我們鬼差,上到鬼帝下到孟婆,基本可以說都是鐵打的小心肝。
素日裏經手的案子多了,心就會變得麻木,對生魂也沒法投入過多的感情。
我看著黑無常把那生魂給拖走,雖然心有不忍,但也僅僅隻是幾秒鍾的事。
幾秒鍾之後,我就恢複的正常如初,本著早查完早回酆都去批文書的原則,一疊聲的催著察查司,趕緊提下一個生魂的資料,趕緊去瞧下一個生魂。
楚江王優雅的望了我一眼,又望了察查司一眼,將手中水磨玉竹的金色扇骨敲進了手心裏一握,彬彬有禮的衝我笑了一下:“沒想到神荼姑娘竟這樣喜歡酆都,這樣喜歡桃都山,才來陽間就急著要回去了。”
(注:水磨玉竹扇,該扇是蘇扇最古老的製作工藝,非常小巧,扇骨中間的竹片疊加在一起不足半厘米厚,輕薄至極,屬於小巧細膩型的扇骨。因為製作工藝不同,扇麵使用紙質不同,價格也不同,比較上乘的大概要一千多塊。)
我看著他溫文爾雅的古典樣子,很難把說一句藏兩句的行為與他相聯係。
但他畢竟是我的屬下,於情於理還是應當廝抬廝敬,我笑著道:“這不七月半快要到了嗎,酆都裏甚麼時候最亂,自然是這一天,我著急趕回去,還不是為了陽間的殺人取命,陰間的喝湯過橋,二王爺的手頭也該有不少案子吧?”
楚江王仍是客客氣氣的微笑著:“卑職手中的案子,不及姑娘的一成。”
其實他明明笑的略有拘謹,可不曉得為了甚麼,我卻覺得他笑的很燦爛。
然後又想,或許男鬼與男人本就有所不同,而這楚江王,又是我們酆都排名第一的美男鬼,想來與普通的男鬼,更是有所不同,他若是笑的不燦爛,大抵也就不會有美男鬼的稱號了。
他如雲的長發蓋了滿肩,包了漿的黑檀木發簪,在月光下烏黑發亮。
我一時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雖然我這鬼,素來就聽不慣其他鬼損我。
我靜默了一會,還是挪開目光對察查司道:“察查司大人,那咱們繼續?”
察查司點點頭大手一揮,我們眼前的場景再一次更換,這一回是個女武將。
他金甲護體,征戰天下。她飛梭揮舞,絹繡成匹。
他畫戟舞動,數取敵將首級。她銀針連點,刺成曄字帥旗。
他是大恒的軍神,曄字所到之處,敵軍無不土崩瓦解。
她在軍隊凱旋之時,每每站在塔樓上,望著下方的金甲。
“素雪!”伊人入懷,青絲撫心。
“曄!”美人一笑,隻為英雄。
這日,她如期站在塔樓上眺望,卻未曾看見那耀眼的黃金甲。
軍神遇伏,為國捐軀!
這消息如同千鈞重擔,壓在她柔弱的肩膀上,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皇上的手諭傳來,她在仆人的攙扶下才能勉強站穩行禮。
封秦氏之女素雪,為一品武曄夫人,邑萬戶,欽此。
她眼中的淚水緩緩滴落,並不能起身接旨。
琴沒有了主人,洞簫也被她遺忘在了角落。
沒有了琴簫合奏,沒有了能讓她隨心舞動的琴曲,沒有了她依靠的肩膀。
琴聲停,蕭聲斷,伊人獨坐在梳妝台前。
流蘇散開,珠簾撒落,發出嘀嗒的響聲。
隻一夜,她及腰的青絲換做冗長的雪白,柔美的臉龐變得冷情。
她拔掉頭上的鳳釵,換作一根絲帶束住銀絲,她褪去衣衫,換上一套銀白的鎧甲,她舉起他的戟,帶上他的劍:“從現在起,我不叫秦素雪我叫秦曄!”
衝鋒號下,她帶領數千騎兵,向烏雲般的敵人衝鋒,數千騎兵在她的帶領下,數次衝擊敵軍陣型,標誌著新一代軍神的誕生。
獄門關外紅旗翻卷,夷族士兵集結,他們要趁軍神逝去,一舉拿下獄門關。
衝鋒號角吹起,夷族步兵舉起盾牌,扛起沙包衝了出去。
向上45度,放箭!
向上60度,放箭!
向下30度,放箭!
恒軍雖然箭雨密集,但是夷族步兵方陣盾牌密集,擋住劍雨填平了壕溝。
投石器,放!雲梯準備!
碩大的石頭砸在城牆上,給恒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左右床弩瞄準投石器,中央床弩瞄準雲梯放!
恒軍雖抵抗頑強,但軍神已死,士氣難免低落,不久便被夷族架好了雲梯。
火油,檑木,快!
指揮官拚命下命,一個個夷族士兵被火油澆到慘叫著跌落,帶著焦糊味。
“將軍後退吧!”
“不能退!退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怎麼辦?這是大恒北方最後的屏障,我們身後是千裏的平原,怎麼退?親衛跟我上!”指揮官怒吼著,拿起長劍朝敵軍最多的地方衝去。
可是夷族士兵愈聚愈多,眼看城牆就要失守,一騎騎兵從側麵衝了出去。
滾滾濃煙中,一麵旗幟豎了起來,玄黑底子的旗幟上有個金色的曄字。
“是軍神!”恒軍受到了鼓舞,拚命與夷族士兵開戰,漸漸奪回城牆失地。
“趙曄怎麼可能還活著!”夷族將領不可思議的喊道。
“報!”一名士兵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將軍,來者似乎不是趙曄。”
“哦?”夷族將軍望去,隻見最前麵有一騎,身穿銀白色鎧甲頭戴麵具,銀絲飄揚,鮮紅的披風獵獵作響。
“的確不是趙曄,看輪廓似乎還是個女人!”
銀白色鎧甲的胸前高高隆起,百葉戰裙下,雪白的大腿裸露出來。
“還是個美女,我去會會她,哈哈。”夷族將軍手提長槍拍馬而去。
秦曄方天畫戟一轉,猶如蒼龍出海,直接將其武器挑飛,斬於馬下。
“將軍!”夷族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將軍一擊即敗。
“跟我衝!”秦曄嬌喝一聲,拔出長劍,一馬當先衝了過去。
獄門關的城門打開,無數騎兵衝了出來,後方步兵方陣緩緩推進。
“逃啊,將軍死了!”夷族士兵在恒軍的衝鋒下瞬間瓦解,四處奔散。
戰後,一名將軍抱拳問道:“在下獄門關守將鐵衡,不知小姐姓名。”
秦曄取下麵具露出絕美的臉孔:“將軍不必多禮,我曾聽夫君提過您。”
“難不成是秦素雪?趙夫人,你怎麼在這?”
“將軍,不要叫我素雪了,請叫我曄!”秦曄轉過身負手而立眺望遠方“國家有難我豈能不來,何況夷族不滅,何以報仇?”
那守關的將軍靜默不語,把秦曄讓進了軍需營房。
“作戰計劃就是這樣,能否攻下洛川就看這一仗了,希望大家配合。”
秦曄彎下腰雙手按在桌上,春光從輕甲裏露了出來。
“是!督帥!”眾將領一齊抱拳起身,眼神中盡是垂涎的齷齪。
一間豪華的宮殿內,夷族王正在破口大罵:“你們這群廢物,一個女人你們都打不過,還連丟了這樣多的城池!”
我扯了扯嘴角,鄙夷的冷哼了一聲道:“男人就是見不得女人當權!”
楚江王站在我的身邊道:“神荼姑娘此言差矣,不管是陽間的男人,還是陰間的男鬼,的確有一些是抱持了這樣一種態度,但是也有一種,是不在乎甚至不介意這等事情的。”
我沒好氣的道:“哦是嗎?我隻曉得六王爺便是其中的翹楚!”
楚江王略一沉吟笑又道:“神荼姑娘不是說,六王爺的性子向來如此,若是我們同他一般見識,就是自降身價了?”
我張了張嘴巴,還是甚麼都沒有說出來。
那將領還在一疊聲的解釋:“大王,可是那女人真的是很厲害啊!”
“閉嘴,廢物!再厲害也是個女人!”夷族王一腳踢開那名將領“你們都給我聽好,你們誰能給我把那女人抓過來,我給他封侯!封分地!”
一名身穿皮甲,背軟鞭的將領單膝跪地道:“我能!不過我鬥膽懇求大王,如若屬下把人給大王抓回來了,還請大王能把人也一並賞給我。”
“準了!”那大王想都不想便揮手。
咚!咚!咚!戰鼓擂起,軍隊集結。
秦曄依舊身穿那身銀白色的鎧甲,勒馬到陣前。
“夷族的孽障們,趕快投降,不然我大恒就將你們屠個幹淨!”
隻見洛川城上唰唰舉起幾塊白布,秦曄有點意外。
可等她仔細一看,就因為氣憤,而導致胸口劇烈起伏,恨不得將他們撕碎。
那根本不是甚麼白旗,而是自己被他們侮辱的刺繡畫像,刺繡栩栩如生。
恒軍的將士們不幹了,紛紛主動請纓請求出戰。
秦曄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不急,按原計劃。”
不久,東風刮起,秦曄拉住馬,舉劍指向洛川城:“將士們!這是最後一戰,今天之後,我們就可以把該死的夷族趕回草原,壯我大恒國的國威!”
秦曄旋身躍起腳尖著物,輕輕落在良駒的頭上取下長弓。
一隻利箭搭上雕弓滿月:“滾回你們的草原,夷族蠻子!”
飛矢宛如流星釘入牆垛,秦曄落地,將一枚鐵釘按如地麵,輕輕踏上細線。
恒軍衝鋒號響起,步兵方陣舉起盾牌,頂著漫天箭雨帶著雲梯不斷前進。
“大恒威武,軍神無敵!”萬兵揮舞,萬馬嘶鳴。
“夷族的蠻子們,今天要麼滾回你的草原,要麼把頭留在這!”
秦曄拿起方天畫戟,指著夷族王高喊道。
秦曄手持方天隔擋箭雨,在細線上飛速掠動:“大恒的將士們,為了我們的大恒國,勇往直前,衝啊!”
夷族王站在虎車上,望著前方一身銀甲的大恒軍神,惡語相向:“狗屁的大恒軍神,不過就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就是一娘們兒,你難道不用在閨房裏侍候夫君嗎,來聽話,先把麵具取下來,讓大王我好好瞧瞧你的姿色。”
秦曄眼中閃著怒火:“聽我軍令,弓箭手放箭!騎兵隨我衝鋒!”說完,別起長戟縱馬奔去。
刀劍如林,寒光如影。
夷族的士兵高喊:“她是個血花魁,殺人不眨眼,手上都是我們的鮮血!”
“夷族的孽障,拿命來!”秦曄縱馬奔至夷族王麵前,方天畫戟直取心髒。
“大王小心!”數名將領策馬抵擋,長槍雙鐧一起揮向秦曄。
秦曄方天橫舉,身子仰躺,玉腿上揚將二人直接踢下馬。
眼看前方刀劍交叉,秦曄玉手一拍,從馬上躍起,踩在夷族士兵頭上跳上虎車“孽障,看劍!”秦曄揮動著青鋒,直撲夷族王。
夷族王拔出彎刀迎了上去,叮叮叮數次交鋒,你來我往,秦曄漸漸占了上風,殺得夷族王數處流血,就在一劍既要斬殺夷族王時,一根長鞭纏上了她的劍鋒,讓其不能寸進。
秦曄雖然武藝了得,但畢竟是女子,氣力自然比不上草原的男人。
青風劍乍然脫了手,那夷族王乘機一拳打在秦曄的肚子上,秦曄嬌叫了一聲,痛苦的捂住肚子。身後又是一鐧打在她的腰上,一棍掃中她的肘關節,秦曄一下子撲倒在地,夷族王一把將她按住,拉住她的雙臂將其反轉背後,再用麻繩纏繞綁了。
秦曄被夷族王牢牢捆住,在地上不甘的扭動。
夷族王一把拉下秦曄的麵具,露出她美豔動人的臉孔:“怎麼,剛剛不是還狂得很嗎?如何,大名鼎鼎的軍神,不也就是這麼點能耐!”
秦曄在地上狠狠扭動,一隊恒軍從後方襲來,羽箭射來劃破她身上的繩子。
“督帥!”
秦曄就地打了個滾,一腳踢在夷族王的脖子上,將其踢倒。
夷族王到手的獵物又飛了,撤退時一把撕掉了秦曄的裙擺。
“軍神的戰裙就由本大王先幫你保管了!”
秦曄的大腿上一片春光乍泄,俏臉一紅怒斥道:“我們大恒跟你們夷族的蠻子勢不兩立!有朝一日定會殺你們個片甲不留!”
如此香豔的場麵,委實是與軍中的紀律嚴明鐵骨錚錚大相徑庭。
收兵回城之後,有士兵就在私底下交頭接耳。
“咱們督帥當年在她的家鄉,可號稱是水鄉芙蓉,江南第一才女啊。”
“可我還是覺得叫血花魁更好聽,也更符合督帥殺人不眨眼的性子。”
“還有還有,有將軍說咱們督帥的舞跳的也非常好。”
是嗎,是嗎,那咱們甚麼時候才能有機會見一見啊?
“這個……”
“可是咱們督帥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會被抓啊?”
“不清楚,督帥一看見夷族王,不知道為什麼就失去了冷靜,一個人衝了過去被一群蠻子圍攻,若不是督帥安排的包抄騎兵隊趕到,那督帥就麻煩了。”
“你們在說什麼?”城牆上一陣清香襲來。
“督、督帥?”士兵們看到眼前這個,俏生生的女子,一頭青絲垂至腰間,一條水藍色的發帶隨意的紮在腦後,一襲白色的衣衫透出點點粉藍。
有膽大者抖著嗓子小聲回道:“我們在說,督帥是水鄉芙蓉。”
那女子嫣然一笑,從背後拿出飯盒來:“都是陳年舊事了,大家巡邏幸苦了,這是我親自做的糕點,一齊來嚐嚐。”
“督帥,你的頭發……”士兵們望著那托著糕點的主人的頭發喃喃的道。
“大仇將報,勝利在望。大概是心情愉悅,突然間就變黑了。”
又有一士兵急道:“督帥為國捐軀,皇上一定會為督帥加官進爵的。”
女子掩麵低笑聲:“加官進爵的事還是留給大家吧,我先走了。”
“督帥……”有個士兵望著她的背影癡立在那。
女子驀然回首:“有事盡管說。”
“曾經有一位將軍說,督帥你長得這樣美,舞跳的又非常美,穿裙子理應更美,如果明天打勝了,能不能請督帥穿一下裙子,跳個舞給大家看一看?”
秦曄站在台上,用清冷的聲音道:“好,如果明天打勝了,我就為大家穿裙子跳舞看一看。而且明天必須打勝,毫無疑問。”
“必勝!”恒軍守城的士兵們高舉武器,一起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