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桌邊一碟精致的蜜餞，色澤鮮亮頗為誘人。另一側白瓷碗中大半漆黑的藥汁，散發著濃濃的苦澀，似掩蓋了蜜餞的那絲香甜之氣。
    林然望著瓷碗上空飄散的白霧，秀眉微蹙，隱約嗅見幾分苦味，喉間不斷上湧著酸意，他伸手輕揉了揉胸口，悶塞之餘看見桌邊的瓷瓶，腦中靈機一動，撥開瓶塞，一絲清香淡雅之氣飄散而出，雖不甚完全掩蓋，但亦能壓過幾分。
    修長的指尖探向碟中的蜜餞，拿起一顆放入口中，極為酸甜可口，指間的速度不禁頻了幾分。
    “夫人，藥都快冷了。”侍女站在一旁提醒道，夫人讓她去拿蜜餞，她也拿了，怎麼光看夫人吃蜜餞而不動湯藥呢。
    “那就去再熱一下，”林然仰頭靠在椅邊，微張唇間輕吮吸著指尖的汁液，極為愜意的說。他昨日不過有些眩暈，稍晃了一下，誰知美男卻小題大做，執意命他喝下淒苦的藥汁，這剛是第二天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順便再拿一盤蜜餞過來。”桌邊隻餘一個空空的盤子。
    “夫人。”侍女頗有幾分無奈道。
    “快去，回來的時候你順便去房間中拿幾盒胭脂留著用吧。”林然挑眉誘惑到。
    “好吧。”侍女轉身推開房門，迎麵撞見一位身著白衫手提藥箱的中年人。
    “我不願喝藥，你勸我幾句就罷，怎還將大夫換過來了。”林然的麵容微僵，他並未諱疾忌醫，然他的身形異樣，實不願外人盯著他望上許久。
    “不是奴婢去喚的。”侍女一臉無辜的說。
    “夫人，我奉王爺之命前來為您檢查身體。”大夫低頭行禮，抬步走上前。
    “你怎將此事告訴王爺了嗎？”林然側身卻看見侍女深低下的頭，暗道果然女人就是靠不住。
    “昨日不是診過脈了嗎？”林然望向大夫的麵容，坦然胡言道。
    “我是前來為夫人檢查胎位的，若小世子的胎位不正，還需盡快調整。”大夫走近林然身側，“還請夫人到床上躺下。”
    林然麵露詫異，沒想到古人也有檢查胎位之說，也是古人醫術不發達，若是胎位不正未能及時調整過來，極有可能生產時就掛了。
    他還未來得及擔憂自己的性命，卻見大夫抬袖扶住自己的手臂，不禁大聲道，“你要幹什麼。”
    “夫人坐著要我如何檢查。”大夫開口道。
    “那你要怎麼為我檢查身體？”林然心間突然溢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夫人先躺下再說。”大夫見林然麵上一幅警惕之色，亦未再過多解釋。
    林然慢吞吞的走回床上，平躺下，大夫隨即站在床邊，抬手探向林然的衣衫。他猛然起身，雙手護住胸前，黝黑的眼眸溢出一絲寒意。
    “夫人不必緊張，過程或許會有些疼痛，但很快就好了。”大夫誤以為林然怕痛溫聲安慰到。
    “你是不是要撩開我的衣衫，然後。”林然未再說下去，大家都是男子亦未有什麼可羞恥的，但他的腹部異常突兀，他都極少讓美男看過他這般怪異的腰腹，怎會讓一個外人摸上去呢。
    大夫微點頭。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林然連著搖頭，差一些便從床上跳了下來。
    “夫人，這是王爺的吩咐。”大夫看著林然激動的神色頗有幾分無奈道。
    “你可以為我檢查，但絕對不能觸碰我的身體。”林然揚聲道，雙眸緊盯著床邊的大夫。
    “夫人莫要為難我，就算是上古名醫也絕對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望出病況。”大夫後退了幾步，暗中示意侍女去請王爺過來，若夫人腹中的小世子真有何事，他可擔待不起。
    “那你就不要檢查了。”林然冷聲道，他絕對做不到讓大夫去摸他的腹部。
    “可若小世子的胎位不正，生產時怕是會異常凶險，而夫人又可曾為王爺考慮過，王爺對小世子異常疼愛，寄於莫大的期望，而待夫人亦是愛惜不已，夫人又舍得王爺陷入兩難的境地痛苦萬分嗎？”大夫趁機靠近林然，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我。”林然微低下頭，輕握了握衣袖，美男那般期望他腹中的孩子，若知曉孩子出事了，怕是異常失望，而他又做不到以己命去換孩子的命。林然伸手輕撫了撫腹部，掌間微微動了一下，澄澈的眼眸愈加有幾分痛苦，他不想離開美男，但孩子亦不能舍棄。
    “孩子會有事嗎？”林然輕聲問道。
    還未待大夫開口，孜墨推門而去，徑直走到床邊，抬手輕撫林然的肩邊，“相信我，寶寶不會有事的。”
    他微俯下身望著林然的臉頰，柔聲道，“讓大夫看看好嗎，這樣我們都能安心一下。”
    “可是。”林然微有些猶豫，憶起剛才大夫的言辭，勉強點了點頭。指尖猶握著孜墨的衣袖。
    “我一直都留在你身邊，”孜墨輕拍拍林然的指尖，“忍一會就好了，很快就能過去。”
    大夫走上前迅速撩開林然的衣衫，林然微低下頭看見隆起的腹部暴露在空中，頗有一絲涼意，而心間更是羞愧異常，身體不覺有幾分掙紮。
    孜墨俯身擁住林然的上身，極為溫柔的望著他，林然似沉浸在孜墨柔和的眼眸間，漸漸放下了手。
    腹間突然傳來一絲痛意，林然不禁開口痛哼了一聲，雙眸陡然瞪大緊盯著大夫的雙手。
    “你輕一些。”孜墨看著林然唇間深深的印記，低聲嗬斥道。
    “夫人在忍忍，很快就好。”大夫見林然泛白的唇邊，手上卻不敢在用力了。現在夫人就這般怕痛，若日後生產時隻怕更為艱辛。
    林然蹙緊眉頭埋在美男懷中，指尖緊緊按住美男的衣衫，那一刻似那般漫長，但看著美男眼眸間的關切痛惜之意，似覺得不甚難熬。
    “你好了嗎？”孜墨見林然痛苦的神情急聲問道。
    大夫微點頭，起身道，“夫人腹中的小世子一切安好，待生產之日我必能保證夫人及小世子父子均安。”
    孜墨微點頭示意侍女送大夫下去，抬手為林然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衫。
    “如此你可是放心了。”孜墨溫言道。
    “我自然是放心，隻要你能安心就好。”林然靠在孜墨懷中，頗有些怨意的瞪了他一眼。
    “我也是擔憂你的身體，既然大夫說你的身體無恙，那湯藥你不願喝就算了。”孜墨心知林然指的是什麼。
    “真的？”林然欣喜道，心間卻隱隱有些失意，他還以為美男會親自喂他喝藥呢。
    “我何曾騙過你。”孜墨望著林然亮晶晶的眼眸，難道林然就這般厭惡喝湯藥嗎。
    “可是你之前應允過我開胭脂鋪的事情，如今都快到半月了。”林然悶聲道，他的肚子日日漸長，饒是等到那時，恐怕也不能出門見人了。而他又怎甘心一直坐在府中。
    他曾想問過美男此事，但見美男一下朝便悶在房間中，麵色陰沉，便不敢提及半句。
    孜墨輕笑了一聲，不過是幾日而已，哪有半月那般誇張，“我不曾忘記過此事，店麵已經修整得差不多了，再過幾日稍加裝飾便能開張。”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那日隻是臨時安慰之言呢。”林然一時喜形於色，暗想他的大業將要完成。
    若非聖上的嚴令禁止王府私下產業，他絕不會準許林然這般胡鬧，讓他在府中玩玩便罷，但未想到如此卻是一條良計。
    “糟了。”林然用力拍了一下大腿，猛然起身。
    “怎麼了？”孜墨看著林然一驚一乍的神色。
    “我隻準備出了幾盒樣品，到忘了多做一些，那日必然是不夠賣的。”林然暗想，供不應求才是促進銷售的正道，但他又想多賣些銀子，不禁一陣糾結。
    “你派下人去做便是，不必親自動手。”孜墨將林然攬入懷中。
    林然微點頭，眨眨眼睛，“我陪著你便是。”他看著孜墨白皙的麵頰，似有一絲吻上去的衝動，然唇間湊近的那一刻，窗扇微動，似有一絲微風拂過。
    “進來。”孜墨開口道。
    林然看著翻窗而入的黑衣人，麵若冰霜，不禁愣住了，他是忘了孜墨身為王爺，手下必然養著一幫暗中打探消息的侍衛。
    孜墨以為林然有些恐懼，抬袖輕攔他的肩邊。“你不必怕，他們都是府中人。”
    “王爺，府中門客共有二十人參加此次科考，而竟僅有三人入圍，但那三人的名次極為靠後，無緣殿試。”暗衛低頭道。
    “什麼。”孜墨麵上一寒。
    “那麼多人怎麼都這般不濟，孜墨你是怎麼挑選的人才，還是說，”此次的題太難了，林然側身看向孜墨微沉的麵色，隱約察覺到了幾分，“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你前去告知亦涵，命他徹查此事。”孜墨緊握掌心，那人妄想借機鏟除他的勢力，而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現在不是還沒有放榜嗎，那他是如何得知的。”林然麵露疑色，繼而想到美男權高位重，在朝中內部暗插人手必不是難事。
    “是皇上察覺此事暗中下令嗎，可那些門客也是正常科考，這樣不就算是徇私舞弊了嗎？”林然擔憂的看著美男，在古代皇權至上，聖上一手遮天，若發現美男暗中的計策，以謀逆之罪處之，那美男豈不是有口難言了。
    孜墨微搖頭，“此事暗中另有人為之。”甚至他亦懷疑當年梁大人之事亦是那人作為，而他手中並無任何證據，隻能看著皇上處決忠良之才。
    “好了，此事你不必多慮，先躺下好好休息，我還有些事情尚未處理，午膳時再過來陪你。”孜墨扶著林然躺在床上，起身走向房門外，此次他絕不會讓那人全身而退，就算查遍京城亦要翻出一絲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