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淡白色的長衫稍掩灑落在書卷上的光斑，頎長的身姿挺拔，側臉白皙如玉，秀氣的鼻梁高挺，輪廓分明，溫雅的氣質卻不失一絲柔和。黝黑的雙眸掃過一麵書牆，白皙修長的指節輕握住書冊，抬指翻開，秀氣的眉宇微蹙，澄澈的眼眸間溢出一絲寒意。
    亦涵將書卷放在桌邊側身看向一旁的侍女，“這幾日曾有誰來過我的書房？”
    “管家，您的書房每日皆有固定的下人打掃，而其餘人皆不敢擅自踏入，除了那幾位侍女之外，恐怕就隻有傅大人了。”侍女低頭道，管家的書房不同尋常，她們這些老人皆知故而分外小心。
    “這件事你不要和傅大人提及。”亦涵沉聲道，低頭掃了一眼書冊，進來他見傅韜頻頻來書房等待他，不禁分外欣喜而未曾多想過。可傅韜翻閱這本書冊做什麼，亦或是他多心了。
    若傅韜僅是隨意看看而已，又怎會恰巧抽到他擺在麵上的賬冊。
    “管家是。”侍女看著亦涵陰沉的麵色隱約知曉了幾分，“需要奴婢留意傅大人嗎？”
    “此事不可再提。”亦涵微擺衣袖，他寧願是自己多心了，若得知麵相俊秀溫和的傅韜竟有這般的城府，他不知會如何寒心。
    亦涵轉身踏出房門匆匆走向傅韜的書房，抬袖輕敲後推開。傅韜看著亦涵的麵容，微有些詫異神色間夾雜著一絲緊張與恐慌，他忙將手中的書冊藏在了一遝書卷之中。
    “亦涵，你來了。”傅韜隨即起身，見亦涵的神情如常未有一絲異樣，心緩緩放下了。
    “看什麼呢，這般入迷。”亦涵溫聲道，不經意的掃了那本書卷一眼。
    “沒什麼，就是一些遞上來的書冊而已。”傅韜隨口道。“雖書頁眾多，卻多無緊要，但又不得不一一閱過。”
    “若不是我最近的事情有些多，實難以抽身，或許我能幫你看看。”亦涵看著傅韜麵上的一絲憂愁道。
    “不用麻煩了，那大都是一些朝事，你恐怕也不一定能看得懂。”傅韜張口便回絕了。他見亦涵微暗淡的神色忙解釋道，“你近日為了王府之事已經很是辛苦了，這些事情我自己就能應付得來，你無須在過多費心。”
    “也好。”亦涵微頷首，那日相談，他誤以為傅韜對此事不甚在意，未想傅韜終還是有幾分看低他的身份。
    “你近些時日在書房等我，還未曾看過書格中的卷宗吧。雖大半是一些雜書，但也有些從王府搬來的書卷，你若閑來無事去看看也好，或許能找到幾本有用的。”亦涵溫和的望著傅韜的眉眼。
    傅韜的麵色微變，書房中的書卷何止是一般的多，近些時日他幾乎是日日踏入，卻也未曾尋到他想要的那本。
    “怎麼，是看不上我的那些書嗎，有很多書卷早已絕跡，就算你去皇城書庫尋，也不一定能尋到一兩本。”亦涵半開玩笑的說，故而放鬆了傅韜的幾分警惕，然他的心思卻分外沉重。傅韜掌管戶部卻有意探查王府的賬冊，又是為何。
    “你的那些雜書那麼多，我又怎能找到有用的呢。”傅韜不覺將心間的話問了出來，他抬眼掃去時，便有些發蒙了，也不知亦涵是如何做到隨手便能翻出一本書卷。但他對著那麵書牆盯了些時日才漸漸找到一絲門道。
    “那傅韜想要什麼樣的書卷呢。”亦涵柔聲問道，聲色卻有些低沉。
    傅韜望著亦涵文弱的眉心，不覺張口便想說出心間之言，他猛然閉上了雙唇。
    “我知道你對我的那些雜書根本就不太感興趣。”亦涵直言道，“王府中的那些書卷被我放在了最下麵的那一層。”
    傅韜的眼眸瞬間亮了幾分，大概那便是洛王想要他拿到的吧，然他殊不知亦涵早已換了出去。
    “傅韜想不想現在就去看看。”亦涵眨了眨眼睛，麵上的神色實在令人難以拒絕。
    “還是日後再說吧，反正我現在也不急需那些書卷。”傅韜忍下了心間的一絲激動，距完成洛王交代的任務隻差一步，然他卻退縮了，甚至有些不想去觸碰。
    “傅韜，你會離開嗎？”澄澈的眼底隱著一絲淡淡的傷痛，他早知傅韜待他沒有一絲情意，然看著留在身側的愛人，心間萬分欣喜，更是不曾想過傅韜留下的緣由。亦涵總誤以為隻要他真心待傅韜，愛人朝夕見到他溫和的麵容，便會深愛上他，如今看來是他有些天真了，在冰冷無情的京城，權貴勢力的爭鬥見又有何真情可言。而他孤獨二十餘年，想要的不過是那一絲溫暖而已，他不介意一直等下去，但他生怕等來的是無盡的絕望與傷痛。
    若傅韜留在他身側隻有為了另有所圖，那他又該如何辦，是看著傅韜漸漸遠去的身影，亦或是想盡辦法騙他留下來。
    亦涵緩緩靠在桌邊，身體疲憊不堪，多日來的操勞夾雜著一絲心間的無力。
    “我為什麼要離開呢。”傅韜微愣了一下，如今距助洛王成大業尚還有一段路，他仍要與亦涵朝夕相處。曾他最期待那一天能早日到來，他便可與亦涵表明心意，如今憶起日後的分別，卻是有一絲不舍。
    亦涵眼中的一絲喜色漸漸沉了下去，“若日後你為了心中宏誌，會選擇離開嗎？”早已知曉答案，又何必多言，難道他聽到傅韜的親口之言才肯甘心嗎。
    “我。”傅韜似看到亦涵眼眸間的一絲哀求，心間愈加掙紮，他不想欺騙亦涵。
    “傅大人誌向高遠，前去追逐也是理所應當之事，我不會阻攔你半分。”亦涵緩緩道，未等待傅韜的言辭。
    傅韜已近而立心性卻猶那般單純，根本未看清一絲朝中局勢的複雜。
    “若我離開京城又豈有一展宏誌的機會。”傅韜微笑道，留在京城中，他們就猶有相見的機會。
    亦涵微啟唇，卻見一旁下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似被何人追趕一般，“管家，肖公子來了。”
    “師兄。”下人的話音未落，肖睿便抬步邁入了書房，麵上露出俊朗的笑顏，他伸手擁住亦涵的手臂，舉止極為親密。
    “傅大人。”肖睿看向傅韜微點點頭。
    “小睿，怎麼今天突然來了。”亦涵輕拍了拍肖睿的指尖，看著肖睿湊近的麵容略有些頭疼，小睿都已經長大了，怎還這般黏他呢。
    “難道師兄不喜歡我來嗎，師兄不是說過我隨時都可以來看看的嗎？”肖睿故意撅起了嘴。
    “沒有，小睿想來當然可以啊。”亦涵溺愛的撫了撫肖睿的發絲。
    肖睿感受到亦涵掌心間的溫度，得意的笑了笑，師兄是他的，從小便是，隻不過他不知珍惜而被外人奪去了，如今他要盡力爭奪回來。
    “你們聊吧，我先走了。”傅韜看著二人親密的模樣，似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不覺分外失落。
    “你去哪，這是你的書房。”亦涵張口喚住了傅韜，“多日未見，我先陪小睿走走，我們下午再聊。”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傅韜心間有些煩悶，故而冷聲道。
    肖睿拉著亦涵的衣袖直走出房門，“師兄也知道我們有好多日沒見了啊，我還以為師兄不見我，早就將我拋在了腦後。”
    “那小睿想要我如何賠罪。”亦涵柔聲道。
    “陪著我在府中喝酒，我們不醉不歸。”肖睿用力拉著亦涵的衣袖，這次他一定要將師兄牢牢抓緊了。
    “今日不行，我剛才已經答應傅韜”亦涵微搖頭，不覺向一旁的窗扇望了一眼。
    “傅韜，又是傅韜，他待你那般冷漠，不曾關心過你一句，你為何還要如此在乎他。”肖睿沉下麵色大聲道，似宣泄多日來擠壓在心間的怒意般。
    “小睿，傅韜並非如你看到的那般，他今日隻是心情有些不好。”亦涵不覺為傅韜辯解道。
    “那我問你，他自與你成親後，可曾同你共床過。”肖睿將亦涵猶未傅韜辯護，心間怒意更甚，他本以為自己並無任何希望了，但沒想到傅韜隻是與亦涵做戲，甚至二人之間的相處更淡薄如冰。
    “肖睿。”亦涵的麵色微寒。
    “不曾吧，那個高傲的傅大人怎會屑於躺在你這個卑微的管家身下，而你卻還仍感激他屈尊嫁給你，萬分珍愛他。”肖睿絲毫未在意亦涵麵上的一絲微怒。
    “不要再說了。”亦涵的麵容鐵青，話語稍有些顫抖。
    “為什麼不說了，若我不說你仍還會被他傻傻的利用著，他心中隻有那個洛王，根本就不會喜歡上你。”肖睿大聲道，眼眸間似覆了一層水霧，能真心待師兄的隻有他一人而已，為何師兄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亦涵一掌重重拍在桌邊，書卷散落了一地。
    肖睿看著亦涵陰冷異常的麵容，不禁有些懼意，他似乎從未見過師兄這般，縱然小時犯了過錯，而師兄亦未舍得責罰過他。
    “對不起，師兄，剛才我不該說那些的。”肖睿見亦涵冰冷的站在那裏久久未言語，上前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亦涵看向肖睿，眼眸若深潭般死寂，一眼望不見底。
    “我。”肖睿微低下頭，他與洛王打過交道，隱約了解一些。
    “那我讓你派人去查的那些資料，為什麼皆是偽造的。”亦涵怒道，他早就看出了肖睿的異常，而肖睿心性單純，他生怕打草驚蛇故未多言一句，僅是命暗衛看住肖睿而已。
    肖睿將頭埋得更深，師兄那般聰明又如何看不出，而他卻當師兄不曾知曉一般想點醒師兄，但師兄即知還為何執著的守在傅韜身側。
    “說話啊，”亦涵厲聲道，“滄溟派一向隱於世外，如今又為何參雜朝堂之爭中，甚至不惜為洛王賣命。”
    “我不知。”肖睿小聲道，他一向信任師叔，師叔讓他如何，他便如何，更不會多問一句。
    “你回去告訴師叔，讓他盡快放手，否則會連及整個滄溟派。”亦涵看了一眼肖睿一幅認錯的模樣，他不相信肖睿真的一點不知，但他亦不知曉師叔如何會聽命於洛王。
    “師兄。”肖睿緩緩抬頭，心間有一絲懼意，他未想到此事竟會如此嚴重。
    “若有難處及時來府上尋我，但你絕不可擅自而為之。”亦涵嚴聲叮囑道。“好了，你且回去吧。”
    肖睿站在原地看著亦涵的背影，今日他是激怒師兄了嗎，不會的，師兄那麼疼愛他，一定不會與他計較的，他過幾日待師兄氣消了之後，帶些禮物來哄哄師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