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桌邊各色的小瓶罐高高疊成一排，瓷瓶間的紋樣頗為精致細膩。一旁一道背影深低下去正在奮力苦戰，指間夾著兩個小壇子，依稀沾染了些粉末，兩鬢的發絲滑落撲在微蒼白的麵頰上，略顯淩亂，林然不覺臉上有些微癢，他抬手輕擦了擦，淡色的粉末不甚蹭到麵頰上漸漸暈開了，微微泛紅，與他白皙俊朗的麵容似有一絲說不出的相襯。
    林然低頭嗅了嗅瓶中的粉末，芬芳中似缺少了些什麼，他拿起一側的小瓶子頃倒一些，淡雅中多了一絲突兀的甜膩，他微搖搖頭，將瓷瓶放在一側，低頭蹙眉望著那些小罐子，忽而他看見了身側的一瓶，抬手拿起，這是什麼，他記得好像是院口那顆大樹上的小白花，說不上名，至於味道呢亦不突出，微有些青澀。林然腦中一動，隨手加了一些，甜膩似被中和，而多了一絲淡淡的清香。
    他猛拍大腿，一時心間大快，喜不勝收，似乎距離迎娶美男，走上人生巔峰又進了一步，然望著遠處微笑的麵容卻有些癡傻。
    “夫人。”侍女輕敲房門，站穩腳步重重喘息著。
    “大事不好了，什麼事，你說吧。”林然看著侍女慌張的麵容，開口接下了她的話。
    “王爺一進門，麵色就很陰沉，好似遇到了什麼極為不悅之事。”侍女憶起孜墨冰冷的麵容，不禁一顫。
    “王爺天生性冷淡，你看他什麼時候笑過。”林然絲毫未在意，恐怕隻有他費勁心思才能讓美男展顏一笑。
    “可是剛才王爺好像還對管家發怒了。”侍女焦急道，她似乎從未見王爺的麵色如此冰冷過，“夫人，您快過去看看吧。”
    “好。”林然隨即起身，後腰不禁一陣酸痛，他抬手輕錘了錘。亦涵的性情那般溫和，又事事萬能，美男可不能將管家氣跑了啊，不然那管理王府的苦差事可就落在他的頭上了。
    “夫人，您小心些。”侍女忙走上前扶住林然。
    “我沒事。”林然匆匆踏出房門，亦不知美男因何而怒，他擅自前去會不會火上澆油啊，但下人已經前來通知他了，他又豈有不去之理。
    林然走近書房稍頓腳步，準備事先探查一番，不想便聽見美男提及他的名字，他抬手便推開房門，邁進門檻時才憶起自己還沒有敲門。林然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不起，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一定記得。”
    “無事，既然進來就坐吧。”孜墨似乎早已習以為常了，他更心知林然甚為隨性，此番前來不會有任何要事。
    林然低著頭不敢去看美男陰沉的麵容，他微抬頭見美男如常色般的秀美容顏，不禁略微詫異，“你沒有生氣啊。”
    “我何時說我生氣過。”孜墨微蹙秀眉。
    “剛剛侍女還說。”林然閉上了口，孜墨最不喜下人說三道四，他如此豈不是在給孜墨責罰下人的機會嗎。
    “說什麼。”孜墨忽而明了，許是侍女見他剛進府時麵色過於陰沉便前去告知林然了。“剛才卻是有些小事，現在已沒什麼大礙了。”
    今日皇上突然當堂逼問他王府背後大量銀兩的來源，甚至未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便斥責他假借開設酒樓的名堂暗中搜刮銀兩寓意何在。眾位大臣紛紛看向他，或有一絲同情，但皆抱著落井下石的眼神。
    此事高晟早已暗中知曉又為何今日故作不知的當眾提及，甚至對此事憤怒異常，為以儆效尤，嚴令禁止日後再有官商私通之事發生，下旨令孜墨上繳王府大半銀兩並關閉名下所有酒樓。
    沒了銀兩的來源，僅靠著那點軍餉，孜墨又如何養活諸多將士。他不知高晟是聽了何人的讒言臨時起意，亦或是早有意打消晉王府的勢力，但他決絕不能坐以待斃。
    “隻要你沒生氣就好。”林然滿含笑意，美男未生氣時便神情冷漠，若發起怒來不知麵容會如何陰沉了。
    “坐吧，別站著了。”孜墨輕拉了拉林然衣袖。“難道你還有什麼事情。”林然前來不會隻是為了看他有沒有生氣的吧，心間不禁有些無語。
    “我能有什麼事情啊。”林然俯身坐在孜墨身側，陪著美男才是要事。
    孜墨近看才發覺林然蒼白的麵頰，眉心間一抹濃濃的疲倦之意。“你的臉色怎麼這般蒼白，是昨夜未休息好嗎？”
    “不是，就是坐了一上午有些累了而已。”林然不禁微低下頭掩蓋道，若讓美男發現他的肆意妄為，豈不會派人日日盯著他。
    “是嗎，你是不是從早上起來便一直坐在桌邊，未曾動過。”孜墨的麵色微沉，他是默許了林然私下的小動作，但也未曾想林然竟這般不顧惜身體。
    “不是，不是，我用過早膳後有些困就又睡下了，剛才僅弄了一小會而已。”林然盡力搖著頭，將袖擺掩在身後，心間略有些緊張。
    “若讓我在發現一次，你日後就留在書房陪我看書卷，哪都不許再去。”孜墨嚴聲道，看來他不稍加施威，林然是不肯聽話了。
    “好。”林然點頭，固然守著美男分外賞心悅目，但他絕不能因為美色而誤了大業。
    “我聽剛才你好像說起我的名字了，是有什麼要我去做的事嗎？”林然見美男開口仍想責備他，忙岔開了話題。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王府在外開設了幾家酒樓，皇上得知後甚為不喜，王爺便想將酒樓轉到你的名下，以此掩人耳目。”亦涵在一旁做了許久，終得一絲插話的機會。
    “什麼。”林然一時有些震驚，他沒想到這麼大的喜事會砸在他頭上，漸漸反應過來後，不禁樂開了花。
    “你不願嗎？”孜墨看著林然麵上茫然的神色，“無需你去做什麼，隻要你偶爾去酒樓轉幾圈便可。”
    “我當然願意了。”林然欣喜的擁住了美男的衣袖，心間一陣感動，雖僅是幾家酒樓而已，但卻掌控了王府大半的財源。“謝謝你能對我這麼信任。”
    “你我日後要相伴一生，我為何不信你。”孜墨望著林然頗有些激動的神色，抬手握住林然的指尖，是因他曾經許下的承諾不夠多嗎。
    “王爺，”亦涵見深情相望的二人，似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抬袖輕咳了一聲，“皇上既然已下聖旨，朝中文武眾臣便紛紛監督此事，恐怕未有這般好糊弄，若讓皇上再次言明此事，便就是欺君之罪了。”
    “那亦涵是何意？”孜墨沉思片刻，若以高晟的性情，他恐不會善罷甘休。
    “林然，你曾說想開一家胭脂店，現在準備得如何了？”亦涵側身看向林然。
    “我，就隻是想想而已，並非。”林然見孜墨微冷的麵容支吾道。
    “你不用顧忌什麼說實話便可，”孜墨溫聲道，林然日日悶在房間中，自不是想想那般簡單，“若你真心想做，我自會支持你。”
    “美男真好，”林然頓時眉開眼笑，望著孜墨白皙的臉頰不禁有一絲親吻上去的衝動，但顧忌一側的亦涵，而將這份激動壓了下去。
    “林然，你說吧。”亦涵看著二人間的小眼神，輕歎了口氣。
    “我大概做出了一份胭脂的配料，但還稍有不妥之處，有待繼續改進。”林然見大業有望便毫無顧忌的誇下海口，“我做的這個胭脂不同於那些庸脂俗粉，保證日後銷量大開。”林然拍著胸脯道。
    “我相信你。”孜墨出言打斷了林然的長篇大論，“亦涵的意思是，想借著林然開胭脂鋪的門麵，暗中在進行酒樓生意招攬門客。”
    “若皇上出言責問，我們亦可有理推辭。”亦涵微頷首。“王爺覺得此意可否？”
    “尚可。”恐怕如今亦隻能如此，但背後那人恐不會善休。
    “孜墨，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張。”林然眨了眨眼睛，勾起的笑容未曾消散過，看來近些時日他要抓緊趕趕工了，爭取做出一個最為滿意的成品，最好轟動京城。
    “在等一段時日，待風波下去再議。”孜墨的視線滑落至林然的腹部，“開張之後，你不可日日前去，派人打理便可。”
    “我知道，我就安心在家中休養順便在陪著你。”林然隨手攔住美男的肩邊。
    “王爺，我先告辭了。”亦涵起身離開，他就不繼續留在這湊熱鬧了。
    “好。”孜墨抬手搭在林然的腹部上。林然略有些抗拒的避開了，他最近吃得有些多，好似肉肉全部都長在了肚子上，好丟人啊。
    “寶寶又長大了。”孜墨撫著林然微微隆起的腹部，神色異常柔和，“寶寶已過了四月，應該會有胎動，你最近有沒有感受過。”
    林然腦中一片空白，“沒有吧。”寶寶太沒有存在感，若非美男時時提及，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肚子裏還有塊肉。
    “你身為男子卻願為我孕子，確實難為你了。”孜墨看著林然略有些不自然的麵容，緩緩放下手握住了林然的指尖。他心知林然雖甘願接受孩子，卻仍有些無法麵對自己日益變形的身體。
    “沒事，隻要你喜歡就好。”林然突然麵對美男的深情表白倒有些不知該如何言語，美男身為王爺，若他繼續留在美男身側，就必須要生下王府繼承人。可是一想到美男尚未及弱冠就做爹了，他實有些難以接受。
    孜墨望著林然澄澈如水般的眼眸，精致的眉心間溢出一絲柔色，他微側身輕擁住林然，若這個孩子是男孩，他斷然不會再讓林然忍受一次生育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