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崎嶇的小巷口走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麵相凶惡，下巴長著一層青黑的胡茬，臉頰上的一道疤痕極為顯眼。他大步走向遠處高大的府門前，然距石獅子僅餘幾米時，卻猛然頓住了腳步，看著牌匾上那幾個鑲金的大字，麵露一絲懼意，不禁向後退了幾步。
    背後一陣清風拂過，衣衫破洞處的皮膚有些微寒，王武回身望了望，繼而握緊拳頭大步走上前去，抬手扣緊銅環用力敲著。
    大門猛然打開，王武未站穩不禁向前踉蹌了一步，險些撲倒在地，他看著侍衛冷漠的麵容，腰間佩飾的長劍，一絲懼意再次燃起。
    “你有何事。”侍衛冷冷看著王武布滿破洞的褐色衣衫。
    “我。”王武握了握衣袖，掌心間盡是冷汗，這裏可是王府啊，稍有不慎便掉了腦袋，也不知那人所說之言是否為真。但如今那人殺了劉三賴在他身上，他根本沒有任何退路。
    “無事就請回，王府可不是你們這些平民百姓隨便踏入的地方。”侍衛抬臂將王武推出門檻。
    “林然在嗎，我是他的同鄉，你喚他出來，我有事要與他對峙。”王武想到事成後還能拿到一筆銀兩，頓時鼓足了勇氣，握緊拳頭，大聲怒吼，麵上竟是凶惡之意。
    “你找夫人有何事。”侍衛本想抬手關上房門，但聽聞王武與林然的關係後便放下了手。
    “林然殺了我弟弟後便畏罪潛逃，如今我是前來找他償命的。”王武心間亦是震驚不小，他隻是以為王猛與美人一起離開了，但沒想到那美人竟是堂堂王爺，早知當初便狠狠敲上一筆銀兩了。
    “你說什麼？”侍衛驚愕的看著王武。他是知曉夫人出身鄉間不假，但怎會攤上人命官司。
    “林然，你不要以為躲在王府中就可以相安無事了，殺人者償命，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開十五，王爺更不可能包庇你的罪過。”王武大聲吼道，似想人盡皆知，“林然，你這個縮頭烏龜，你出來，隨我前去見官。”
    “快來人啊，王府夫人殺人了。”王武轉身對著街邊大吼，不遠處的百姓紛紛望了過來。
    “你閉嘴，有何事進來說。”侍衛伸手將王武扯進了大門，側身對一旁的侍女低語了幾句，侍女匆匆跑向走廊深處。
    “這可是在堂堂王府中，你不能對我如何。”王武看著逐步逼近的侍衛，心底的一絲懼意愈演愈烈，不禁退到了角落中。
    “怎麼，怕了，剛才不是吼得挺凶的嗎？”侍衛嘲諷的看著王武，這種無賴他見多了，不過就是想討要幾兩銀子而已。
    “林然呢。”王武猛然提高了幾分聲色。
    “已經去請了，你好好等著吧。”侍衛瞪了王武一眼。
    侍女匆匆跑進了房門，未看見腳下的門檻險些跌在地上，“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啊？”林然抬頭看見侍女驚慌的麵容，掌心間的小罐子仍未放下，他微低頭嗅了一下，略有些刺鼻。
    “外麵有個麵向凶惡的男子，自稱是您的同鄉，說您殺了他的弟弟，硬要拉您去見官呢。”侍女氣喘籲籲的說。
    “什麼，”林然猛然瞪大了雙眸，“我怎麼可能殺過人，純屬汙蔑。”他起身便要出去與那人對峙。他自出生近三十年，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更不可能殺人了。
    林然剛出房門便看見迎麵趕來的孜墨，孜墨秀美的麵容微有些嚴肅，他匆匆走到林然身側，安慰道，“你不要怕，我陪你一起去。”
    “我沒有殺過人。”林然的語氣不覺弱了下去，他是沒有殺過人，可是王猛呢，惡名早已在眾多鄉親間廣為流傳了，他來之前不知王猛又做過什麼惡事。
    “我知道。”孜墨伸手握住林然微冷的指尖溫聲道，若林然曾殺過人亦不可能瞞到現在而平安無事，那人突然前來鬧事，不知是暗中受了何人的指使。
    “可是。”林然不覺握緊了孜墨的掌心，若他以前真的殺過人又該怎麼辦，無論是在現代亦或是古代殺人之罪都不可被包庇的。
    “沒什麼可是的，我相信你沒有殺過人，”孜墨看著林然的眼眸一字一頓的說，“此事你不要多想，一會回房好好休息，一切交由我來處理便是。”
    “嗯。”林然重重的點著頭，他明白美男的意思。
    林然走出長廊看見站在大門口的人影不禁有些詫異，“怎麼是你？”他記得這個人，幾次三番的來找他麻煩，若非美男會武藝，或許早就被他們欺負了。
    “林然，給我弟弟償命。”王武故作惡聲道，然看到孜墨白皙秀美的麵容後卻再也無法挪開視線，這樣的美人做王爺真是可惜了。
    “冤有頭債有主，我平白無故殺你弟弟做什麼。”林然瞪眼怒道，心間暗想他的弟弟恐怕也不是什麼好貨色，死了活該。
    “那日你與劉三起了爭執，我們二人將你狠狠打了一頓，事後你心懷怨恨便暗中找了一把刀將我弟弟刺死後拋屍河中。”劉武按照那人的叮囑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
    “人證物證呢，何時的事情，你為何現在才來興師問罪。”孜墨冷聲道。
    “劉三消失了多日，等我發現時他的屍體早已被河水浸泡腐爛透了。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刀，那刀柄刻著一個猛字，那是林然父親留下的遺物，然後我前去他家翻出了一件血衣，林然早已不見了蹤影，我千般打聽才知他到了王府之中。”劉武微低下頭不敢與孜墨對視，言語更是磕磕巴巴，“至於人證麼，王爺隨意派人在鄉間打聽一番便是，林然就是一個做盡惡事的不義之徒。”
    林然暗道不好，他的惡名遠揚，若是告到官府中，那些鄉民不但不會為他說話，反而會倒打一耙，更不利於他。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報官呢。那屍體和匕首又在何處。”孜墨走近劉武，周身間溢出一絲絲寒意。
    “我不知道官府在何處，那物證我一時也沒有帶來。”劉武的牙關微微打顫。
    “亦或是此事乃你胡編亂造而已。”孜墨淩厲的視線似穿透了劉武的內心一般。
    “不是，王爺，林然他確實殺了我弟弟，”劉武不知何處生來的一絲勇氣，他握緊拳頭，看著林然大聲怒道，“林然，不要以為你躲在王府就可以相安無事了，殺人者償命，你換我弟弟命來。”
    “你到底想要什麼。”林然冷笑了一下，他算看出來了，劉武就是前來討要銀兩的。即便並無此事，鬧到官府上後，他曾經的惡名遠揚亦會讓王府的顏麵掃地，故而他絕不可能隨劉武去見官的。
    “五百兩銀子夠嗎？”林然冷聲道。
    “一條人命就值這麼點錢嗎？”劉武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林然麵前輕晃了晃。
    “一千兩銀子，你不要太貪了。”林然望著劉武貪婪的眼神怒道，訛人也不帶這麼訛的。
    “你給我一萬兩銀子，我永遠閉嘴決不再出現在你麵前。”劉武談到銀子，心間的懼意霎時皆無。
    “我隨你去見官。”林然隨即衝上前去，你以為王府的銀子都是大風刮來的，隨隨便便就能給你一萬兩嗎。
    “林然，你冷靜些，”孜墨忙將林然護在了懷中。
    “難道堂堂王府連一萬兩銀子都拿不出嗎？”劉武揚聲道，拿到銀子後他就立刻離開，絕不再回來一步。
    “一萬兩銀子本王可以給你，”孜墨湊近劉武，黝黑的眼眸間有一絲陰冷，“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你瘋了嗎？”林然暗中掐了孜墨一下，那可是一萬兩銀子啊。
    劉武搖搖頭，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但他已經站在了王府中就絕不可以臨陣脫逃了。“不說是嗎，”孜墨抬手示意一旁的侍衛走上前。
    “天子腳下，難道王爺是要殺人滅口嗎？”劉武看著逐步逼近的侍衛，麵露恐懼之色，或許他就不該心生貪念。
    “你不是想要銀子嗎，本王先留你在府中住上幾日，待日後你拿了銀兩在離開也不遲，”孜墨寒聲吩咐道，“待下去。”
    “不用了，王爺，我現在就要離開，你們放開我。”劉武掙紮著被侍衛拖走了。
    “你還將他留在府中做什麼，難道是擔心會發生什麼變數嗎？”林然開口問道，一直關著他也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讓他離開呢。
    “此事恐怕並未有這般簡單，”孜墨抬手輕擊掌心，一道黑影跪在麵前，“你去村中查清此事，再派人花些銀兩務必要在這幾日內改變村民對王猛的態度。”
    “是。”黑衣人轉身而去。
    “你為何要多此一舉，難道你還真擔心他報官了不成。”林然走近孜墨身側。
    “還是小心謹慎些為是。”孜墨隨林然走入長廊，側身吩咐一旁的侍衛，“你們近些時日盯緊那人，切勿發生任何意外。”
    孜墨踏入房門看見坐在身側的林然，袖邊猶沾染了些淡色的粉末，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怎麼被嚇到了。”孜墨看著林然茫然的麵容，不禁抬手輕揉了揉他的肩邊。
    “沒有，我就是沒想到自己會為你惹這麼大的麻煩。”林然低聲道，因為他曾經的惡跡，王府怕是要名聲遠揚了。
    “那亦不是你的過錯，況且你現在是林然，已然不再是那個惡徒。”孜墨溫聲道，他看到的是坐在身側之人，而並非過去的王猛。
    雖林然現在的心性猶有些過於跳脫活潑，與他想象中溫柔賢惠的王妃形象相去甚遠。但他並不會強求林然改變諸多，孜墨隻願林然保留一顆本心就好，而餘下之事皆有他來做便可。
    “謝謝你，願一直相信我。”林然抬頭真誠的望著孜墨，若換做是他，或許決絕不會在願與曾欺負過自己的流氓相處一日了。
    孜墨微笑了笑，他曾茫然過讓林然留下是否僅是為了子嗣，如今他才想明，他喜歡的便是林然麵上這絲發自內心的開朗笑顏，未夾一絲雜塵。孜墨抬袖握住林然的指尖，他願護住林然這份天真的心性，即使是付出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