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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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折,還好隻是左臂;擦傷,還好不是臉。
黎千暮的二夫人褚玉為邵萱包紮固定了左臂,處理了擦傷。
褚玉,人如其名,溫婉如玉,清新淡雅。她是天水居神醫妙手水音的徒弟。水音隻收女弟子,現在黎歌就在她那裏學習醫術。褚玉是三年前遇到黎千暮的,當時黎千暮深受重傷。然後兩人便演繹了美女救英雄,兩情相悅,比翼雙飛的浪漫愛情故事。
黎千暮的大夫人北宮縭是黎千暮的表妹,自幼父母雙亡,便一直養在晏龍澗。後來黎母臨終前囑托黎千暮娶北宮縭為妻,並好好照顧縭兒。因為自幼對彼此太熟悉了。黎千暮對北宮縭隻有兄妹之情,難有夫妻之意。所以,為了不耽誤北宮縭,黎千暮這些年來,一直想為北宮縭物色一個好夫婿。
邵萱不常見到北宮縭,即使見到了,也隻是她蕭條落寞的背影。正如此刻,一襲紫衣的北宮縭撐了一把油紙傘在瀟瀟細雨中,望著滿塘殘敗的荷葉發呆。這樣柔弱孤寂的背影是惹人憐愛的。邵萱不由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有著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誰能撫平她心中的哀怨與彷徨,讓她一展笑顏哪?
“在看什麼?”身後響起沈星壁的聲音。
沈星壁和管家林歧沿著走廊走了過來。林歧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保養得很好。麵白無須,精明能幹,嚴肅認真。晏龍澗財務上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他處理。
“喏,看美女哪!”
沈星壁順著邵萱的手望去,發現了雨中的北宮縭。
聞見人語聲,北宮縭回過頭來,隔著雨幕,衝三人淺淺一笑,便翩然離去。
“哇——回眸一笑百媚生。”邵萱看呆了。
“小貝姑娘,您現在傷勢如何?”林歧問道。他總是喜歡用“您”,讓人聽著備受恭敬,感覺自己是爺。
“哦,好多了。”邵萱活動了一下手臂,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了。
“那好,小貝姑娘。您這兩個月吃,穿,住的費用以及醫療費用一共是一百一十五兩八錢。請問小貝姑娘什麼時候支付這筆費用?”
“這,趙管家,您是來要錢的?”邵萱一臉驚訝,她理所當然地以為一切都是免費的呢。
“小貝姑娘,這莊裏上百號人物,沒有閑人,都不是白養著的。再說姑娘您的傷也是您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二夫人還親自免費為您處理了傷病,隻是說藥費而已。”
“可是,可是林管家,這數目也太大了,您確定不是在敲詐我?”她雖然這兩個月好吃好喝,可也未免太多了吧。
“這是賬目,小貝姑娘,請過目。”
林歧遞給邵萱一個冊子,上麵密密麻麻詳細記錄著她每日的食物及價格,還有什麼時間換藥,每次費用多少。從八月八日直到十月八日,沒有拉下一天。
邵萱合住冊子,顫巍巍地遞給林歧,哀求道:“林管家,您就行行好,把那十五兩八錢的零頭就給去了吧。”
沈星壁在一旁笑道:“小貝姑娘,你這個零頭可不小啊,都可以買兩車大米了。”
林歧道:“小貝姑娘,晏龍澗的財務講究分毫分明。恕我不能免去姑娘的零頭。”
“那好吧。”邵萱從懷裏摸出一張譚月溪給她的五十兩的皺巴巴的銀票,遞給林歧道:“喏,我就隻有這麼多,你看著辦吧。”
林歧接了過去,皺了皺眉道:“小貝姑娘,既然您無錢還債,您就必須在晏龍澗免費工作,根據丫頭的薪水計算,您需要耗費一年零一個月零四天十個時辰來償還您的債務。”
邵萱瞪大了眼睛,連什麼破時辰都給算上了。“那如果萬一,我說萬一,我掙了額外的錢,提前還了晏龍澗的債務呢?”
“那您自然可以提前走人。”
“是這樣,那好吧。”邵萱答應了,腦子裏賺了幾個圈,得賺錢早日脫離苦海。
“那我都需要做些什麼樣的工作呢?”
“服侍沈公子。”
“什麼?!他?!”邵萱一臉震驚地指著沈星壁的鼻子。竟然讓她去服侍這個老是整她,還揪她脖子的混蛋。
“是的。因為隻有沈公子的臨花軒缺人。”林歧點頭道。
“怎麼?你對我不滿意?”沈星壁挑了挑眉毛,優哉優哉地晃著折扇。
“不是不滿意,是非常不滿意!”邵萱咬牙切齒道。
沈星壁看著她隻是笑,笑得邵萱脊背一陣發涼。
“小貝,給本公子洗洗腳。”
沈星壁坐在床上,脫掉靴子,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邵萱強壓下嘔吐的衝動,問道:“你多長時間沒洗腳了?”
“這個,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十天?半個月?”
沈星壁凝神苦苦思索。
邵萱當場暈倒。
“邵萱,給本公子倒杯茶。”
好不容易給沈星壁洗完腳,他就又發號施令了。
邵萱倒了一杯茶,趁沈星壁不注意,暗暗將手指放進茶中涮了一遍。心中暗自竊喜:哈哈,讓你嚐嚐自己腳臭的味道。
“沈公子,請用茶。”邵萱畢恭畢敬地將茶舉過頭頂。
“哦,先放到桌子上吧。”沈星壁坐在椅子上,握著一本書,搖著折扇。
“是,公子。”
“嘩啦”一聲,茶盞碎在了地上,茶水濺了邵萱一身,而沈星壁隻是輕盈地抬起腿,便逃過了一劫。
“你?!”邵萱對他怒目而視。
原來沈星壁在邵萱放下茶杯的那一刹那,一腳將桌子踢到了一邊,茶杯便徑直摔落地上。
“哎呀,哎呀,這可是青花瓷杯,要十兩銀子一個的。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沈星壁撿起一塊碎片,歎息道:“看來,你又要在晏龍澗多呆兩個月了。”
“你是故意的!”邵萱恨不得在他那張囂張的嘴臉上烙下五指山印。
“沒有啊,我隻是不小心腳滑了一下。”沈星壁狡辯。
“我也是腳滑。”說著,邵萱抬腳向他踢去。
沈星壁靈巧地帶著椅子轉了一個圈兒,背過身去。而邵萱卻一腳踢在椅子上,抱著腳痛哭流涕去了。
沈星壁在一旁樂得哈哈大笑。
邵萱就這樣被整了幾日後,她的債務已經由原來的六十五兩八錢,飆升至二百兩。邵萱已經欲哭無淚。隻是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發誓:此仇不報非女子。
“公子吃飯了。”
邵萱端了兩碗木香粥,將左手中的粥擺到了沈星壁麵前。
沈星壁邊看書,邊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送至嘴邊。
邵萱盯著他的舉動,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呐喊:“快喝,喝呀。”她以便秘為名,從褚玉那裏要了一包瀉藥,全放進了沈星壁的碗裏。現在,她隻等著看笑話了。
“好!”沈星壁突然大喊一聲,將手中的湯匙丟到了碗裏。
“公子,什麼好呀?”邵萱心虛地問了一句。
“當然是文章好了。這篇文章寫得真是精彩絕倫,太妙了!”沈星壁放下書,道:“好了,你去拿毛巾來讓本公子擦擦手。本公子要吃飯了。”
“是,公子。”
邵萱取了毛巾,沈星壁擦了手,開始大口地吃菜喝粥。
邵萱邊吃邊忍不住看著他笑。
“你今天怎麼了?笑得這麼開心?”沈星壁不解地看著她。她見到他一向都是愁眉苦臉的,今天怎麼一反常態。
“沒什麼,隻是看著公子吃得開心,我也就開心了。”
說著,邵萱將最後一口粥放進口中。
“開心就好,開心就好。”沈星壁撐開紙扇,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
邵萱頓時驚覺不妙。果然,她的肚子裏開始傳來嘰裏咕嚕的聲音。
聽見響聲,沈星壁關切地問道:“小貝,你怎麼了?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你是不是偷換了我的粥?”邵萱捂著肚子,一臉痛苦。
“哦,我不是偷換,是你拿毛巾的時候光明正大地換的,隻不過是你沒看到而已。我看你碗裏的粥比較多,怕你喝不完浪費了。所以就——”
邵萱早已經在沈星壁慢條斯理的話語中,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出去。隻有兩扇門在呼扇呼扇。
沈星壁搖扇歎息道:“想跟我鬥,還太嫩了點兒。”
終於,邵萱虛脫地倒在床上,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好在心裏再一次發誓:此仇不報非女子!
“褚玉,聽說前些日子慕清掉下懸崖,雖大難不死,卻失憶了。我覺得此事不簡單,以慕清的武功,不可能那麼輕易摔下懸崖。”書房裏,黎千暮的不安地走來走去。“隻怕是背後有什麼文章,再加上這幾年常有州縣官員被害,隻怕慕清也會有危險,我覺得有必要去見他一麵。”
權慕清是他的師弟,也是那個人的兒子,他放心不下。權慕清自幼天分甚高,特立獨行,不宜管束,未及弱冠便獨自遊曆了大半個熙照,後來徑直去了朝中為官,再後來便聽說他為人荒淫放蕩,這讓黎千暮頗為意外,雖意欲質問於他,卻終究因為凡事種種,未能前去與他相會。另外,若權慕清安心於朝堂,或許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現在卻聽到他墜崖失憶的消息,恐怕是有什麼變故。
“千,你先別急。我們還是等黎歌回來吧,她聽到慕清的消息,便匆匆趕赴熙都去了。黎歌在江湖裏是生臉,她去的話肯定不會給慕清或者晏龍澗帶來麻煩。”褚玉遞給他一杯茶,安慰道。
黎千暮點點頭,又擔憂道:“這次江湖盛傳三聖珠之事,爹爹聽完之後便出去調查了,至今未歸,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阿公出去有薛辰相陪,不會有事的。”褚玉撫著黎千暮額前的頭發,溫柔地看著他。
黎千暮握住了她的手,滿懷歉意道:“褚玉,跟著我你受苦了。以後若你我身首異處,你會恨我嗎?”
“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我已經選擇好了。我願意,隻要能跟你在一起。”褚玉溫暖地笑著。
黎千暮緊緊摟住褚玉,這個溫暖了他生命的女人。
在事情有所變動之前,他還需要安排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將北宮縭嫁給沈星壁,讓他帶著北宮縭遠走高飛,不要卷入之後的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