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行駛在沿海的高速公路上，速度很快卻又極穩，似乎始終保持著一個均勻的速度。筆直的大路上車輛稀少，初初升起的太陽跟所有裸露在外的事物親密接觸著，非要讓它們完全裹上太陽的顏色和溫度。車廂裏隱約有隱約，是熟悉的鋼琴旋律，說不上來曲調名稱。聲音不大，反而安神。
    從沈知常決定要去潛水之後，我們就上了這輛明顯事先就安排好的車。FINN坐在副駕駛位，我跟沈知常在後座因為擋板隔開的願意反而形成了一個狹小的私密空間。她似乎有點疲憊，墨鏡掛在臉上，一路都沒有說話，懶懶地倚在後座裏，不知是在睡覺還是想什麼別的事情。我隻看著窗外的風景竟然近一個小時的千篇一律。明晃晃的陽光，海岸線，公路，椰子樹，連鳥的身影都沒有。
    不知道目的地，似乎剛剛路過的指示牌上寫著黎族自治州的標識，海綿上開始有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島嶼，零星分布。有一些正在施工的建築工地似乎要建造小區，一棟棟正在施工中的標誌性樓盤，鄰海而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不知道車究竟開了多久，不知自己究竟睡過去還是沒有，終於停了下來。雜草叢生，隻一條小路通往了海邊的方向，下車之前，沈常知往身上抹上了大量的防曬霜，並遞了過來。“這邊的紫外線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大，盡可能多塗一些。”她先下車，留下我把乳白色的液體抹滿全身，下車卻並不感覺過分的熱，伴著海風，太陽雖大但沒有攻擊力。
    沿著小路走過去，到了一個十分簡陋的私人碼頭，隨意地停靠著幾艘快艇。司機一路無話，這時卻快速上前跟人溝通，不知說了什麼，船家的態度明顯正經拘束不少，規規矩矩引我們三人上船。被要求穿上救生衣之後，就這樣向大海深處駛去。
    這場完全沒有對等性可言的旅程，在屁股在海浪的作用下不斷和作為進行碰撞式的激烈接觸的時候，我在想，即便這個時候被拉到什麼無人的海島上就地正法，也不是沒有可能性。快艇乘風破浪速度飛快，另外兩個人卻似已經自成氣場，悠然得不行。
    還真是到了一個無人的海島，島的麵積不大，隻得一個有沙灘的海灣。海水清澈得超乎言語形容，赤腳踏進水裏舒服又涼爽。沒有任何人工的建築痕跡，礁石和樹木自成格局，渾然天成的架勢。船家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潛水工具放在沙灘上，徑自駕船離開，留下一個懵逼的我，一個沉默的Finn，一個滿血複活的沈常知。
    她走到一堆裝備跟前停下，長裙直接落到沙灘上。Finn早就自己找了海邊一塊礁石，視野極好的眺望這片海域，等我視線再轉回來，沈常知已經將全套的服裝都換上身，潛水服極其妥帖曖昧地勾勒出她全身美好的曲線，不露一絲地方但是色情意味十足。我在她的指示下，就這樣青天白日，荒郊野嶺地脫光了全部的衣服，換上了潛水服裝。體驗很奇妙，我真的很少這樣信任大自然，信任這個無人的天地。
    而事實上我不止不會潛水，其實根本都不會遊泳，不得不把救生衣掛在身上，從最基礎的膚淺開始學起。沈常知拉著我的手往海裏走，我隻感覺隨著海水越高的漫過身體，我的呼吸越不自在，牙齒把嘴裏的呼吸嘴咬得發疼。她投過潛水鏡看我，明明看不清表情我卻覺得她似乎是在笑，簡單的手勢讓我跟著她的動作，我是真不敢鬆開手，隻能聽從指示，滿滿的放送身體，近乎奇怪地趴在海麵上，救生衣起到了作用，呼吸還可以自如，睜開眼竟然真的清晰的看到水裏的七彩生物，我甚少靠近水，像是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膽子放開了之後有了更多的玩心，也可以跟著她的動作往大海深處遊過去，但是手是不敢鬆開。
    浮力很強，看著魚和水母在自己視線下從身邊遊過去，竟然激動的想開口說話，這一張嘴，就有海水嗆進了嗓子裏，而我似乎又無法將趴著的姿態調整成豎起的樣子，像溺水一般死死拽著她的手，她越是拚命掙脫我越是拽得緊，缺氧的那短暫的瞬間，內心比恐懼多的是空白，然後有軟軟的東西貼到嘴唇上，氣體被強製灌進來，身體似乎也被人扳成了自立，可以把頭伸出海麵來。回過神來，沈常知正不無擔憂的看著我，而我自己，近乎本能的，第一個動作，出乎我自己意料的，伸手把她撈近跟前，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吻到再度缺氧，吻到唇舌一齊麻木，才鬆開，還是緊緊抱住她飄在海麵上，就好像求生的人拽著一根浮木不撒手。她也沒有推開也沒有拒絕，濕漉漉的手從海水裏抬起來壓著我的發，她說，
    “譚紀兒，你怕死嗎？”
    “不怕死，但是怕淹死。”我實話實說，並把她抱的更緊了一些。她就笑了，拍拍我摟著她的手，“這樣我們都沒法回到岸上。”這樣我才鬆開她，任由她帶著上了岸。潛水服沾過水之後就有了重量，從海裏走出來像是進入了一個重力過度的世界，用來漱口的礦泉水被太陽曬得溫熱，也還是猛灌下幾大口，這個初次潛水的經曆算不得完美，但是有完美的元素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