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慕淵都在看這幾幅字畫。
    從最初看到方大家作品的驚喜，在這數日消磨後，驚喜都化作了不耐煩。
    慕淵覺得自己盯著這幾幅字畫眼前一陣發白，再抬眼瞧瞧一旁的顧瀾清不是盯著窗外出神，就是盯著一本書出門，抑或是盯著自己出神，最終在第十日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躁，這才忍不住問道：“小哥哥，我還要盯這些字畫多久呀？”
    顧瀾清看著慕淵雙手撐著臉，又鼓著腮幫子，有些無精打采的。他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才放下手中的書，慢慢合上書頁。再站起身來，微微彎著腰，習以為常的牽起慕淵的手：“可把字研究透了？”
    “我都看得兩眼發白，現下就是閉了眼也記得住這些字的模樣。”慕淵並沒有將手抽回來，隻是無辜的盯著顧瀾清解釋道。
    顧瀾清滿意的點點頭，鬆開顧瀾清的手，將桌子上的卷軸一個一個拿起來收在懷裏，抱著一堆卷軸就往書櫃方向走。再在其中翻箱倒櫃的倒騰了一陣，拿起一張輕飄飄的紙轉身就坐回了椅子上。嘴角輕輕的勾起了個弧度，眼中也帶有笑意，顧瀾清不能言語，隻是靜靜的盯著慕淵。
    “現在，我們做什麼？”慕淵咽了咽口水，被顧瀾清盯的有些不自在，眼神不由自主的向下瞟。
    顧瀾清仍舊沒有言語，倒是這時候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個縫。
    兩人聞聲轉過頭去，先是玉樓探出一個腦袋來，跟裏麵的兩個人對上眼了後才大膽的推開門，走進來行禮道：“見過殿下，見過二公子。”
    自從發現顧瀾清對玉樓的寵愛不是一點半點的時候，慕淵也不會在一些細節上斤斤計較。比如說，玉樓單獨見顧家的人禮數並不是很周全，但是顧家的人都十分縱容她這一點，當然還有其他許多的情況，慕淵也懶得一一數清楚，便跟著顧家的人縱容她。
    隻不過，這丫頭倒也是機靈，倒也沒有恃寵而驕之類的，見著他還是禮數周周全全，挑不出什麼毛病。不隻是禮數，連帶著性格在他麵前都和在顧家人麵前表現的不一樣。
    慕淵正這麼沉思著，卻覺得一陣寒意從突然冒了出來，轉過頭去見著顧瀾清還是一副含笑的模樣，隻是覺得有些不自然罷了。這才想起因為自己想著事情把一旁行禮的玉樓晾在一邊了，估計顧瀾清在責怪他了：“起來吧。”
    玉樓這才呼出一口氣，瞪了慕淵一眼才緩緩道：“大公子說主子們辛苦，吩咐奴婢準備了些糕點送來。”
    看著顧瀾清微微的點頭，玉樓這才出門將外麵丫鬟端著的糕點茶水一一端進來，擺在桌子上，然後就乖乖的在一旁站著了。
    顧瀾清做了個請的姿勢，慕淵也不客氣拈起一個就吃了，接著又端起茶水送到嘴邊抿了抿，再拌拌嘴笑道：“這糕點味道好，我怎麼沒吃過？”
    “這是民間的食物，殿下吃的盡是山珍海味平常人家的東西平時怎麼可能入的了殿下的口。”這玉樓機靈的替顧瀾清解釋道。
    慕淵知道顧瀾清不便說話，所以有時玉樓插嘴他也是不大在意的，畢竟顧家的人寵她。
    顧瀾清聞言，轉頭招手讓玉樓過來站在身邊，再將上半身微微向前伏看著糕點，從中挑了一個，遞到了玉樓嘴邊。
    玉樓倒也不避諱，一口咬了下去，一邊嚐著一邊得意的看了慕淵一眼，嚼碎了咽下說道：“味道的確不錯，不過比起偏居還差了些。”
    偏居在城裏並不是特別有名的，但是菜品味道卻是極好的，糕點更是一絕。之所以叫偏居，是因為它的位置處於城中較為偏僻的位置，而顧瀾清知道偏居這個地方也是因為顧風眠帶著他去過幾次才知道的。
    “偏居？”慕淵冷冷的盯著顧瀾清喂食玉樓，有些氣不過，想想顧瀾清本來是來教習他的，怎麼玉樓一腳又摻和進來了。
    待到顧瀾清轉過頭來看他，注意力回到他身上的時候，便學著顧瀾清，也挑了其中一個糕點往站起身踮著腳隔著桌子送到了顧瀾清嘴邊。
    顧瀾清被慕淵的舉動驚的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慕淵身子僵硬的不敢動。這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吃了便僭越了，不吃又冷淡了些。
    看著顧瀾清猶豫不定，慕淵有些委屈的說道：“小哥哥，我看你一個都沒有吃全留給我們吃了。我這兒好心喂你一個，你都不肯領嗎？”
    顧瀾清僵硬的搖了搖頭，想著現下的慕淵怎麼這麼難伺候，無奈的張開嘴咬了一口，待他咽下，慕淵的姿勢絲毫沒有改變。
    顧瀾清剛想伸手自己來拿，卻被慕淵委屈的眼神拒絕了，隻得無奈的一口一口吃完慕淵手中的糕點。怕是在這過程中，也絲毫沒有察覺慕淵對玉樓頗為挑釁的神色。
    玉樓又一向細心，看見慕淵挑釁的神色，小丫頭脾氣立馬上來了，較勁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遞給顧瀾清：“二公子別噎著了，來喝些水吧。”
    顧瀾清正覺得有些噎著，點頭致謝後，接過了茶杯喝了口茶水，這才滿意的笑了。
    “啊，好想去偏居。”慕淵突然趴在桌子上無聊的說道。
    顧瀾清推了推慕淵，在桌子上寫著：“下次帶你去。”
    “那就隻有我們倆去！”慕淵“騰”的一身站起來，頗為興奮的說道。
    顧瀾清籲了一口氣，伸手蘸了些方才喝過的茶水，在桌子上一筆一劃的寫道“待轉暖些”。
    慕淵這下可是得意了，他自己或許都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在顧瀾清麵前露出這般童稚的模樣。就像他驚訝於自己可以跟著顧家縱容玉樓的放肆一般，雖說無禮了些，卻比宮中那些婢子更親近了些。
    正如顧瀾清所說，皇家的孩子總是會成熟些，所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人覺得背後是有人在操縱著。
    顧瀾清隻是希望著，這一世若是他成功的幫助了慕淵掌握大權，甚至登上帝位，隻求別再發難於他們顧家了。
    若慕淵隻是個尋常人家的孩子，他顧瀾清定會向對玉樓那般的來對慕淵。
    隻可惜，他不是……
    他們之間始終有一條巨大的鴻溝，這條鴻溝已經讓無數人喪命，他可不敢僭越了。
    這一天吵吵鬧鬧，就在慕淵與玉樓的競爭中奇跡般的結束了。隻可惜當事人顧瀾清絲毫沒有察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