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淞被挖開的雙眼血跡已經幹涸了，猩紅的痕跡布滿了那張蒼白的臉龐。她顫抖著向翎千夜的方向抬起頭，似乎想要看清楚來人般將空洞的眼眶對準了這邊。
    翎千夜聽到身後傳來近乎崩潰的嗚咽，混合著壯闊的雨水，一路衝進心底。
    “翎教主，本王曾設想過無數種重見的情景，可沒想到事實卻是最不愉快的一種。”符襄微微偏了偏頭，眉鋒飛斜入鬢，像是一把淩厲的劍。他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翎千夜，笑道，“十年已過，翎教主當真是變得驚為天人啊。”
    無論是憤怒還是痛苦，在心底裏百轉千回後都隻剩下愈來愈滿的涼意，將心一點點冰凍，繼而風波不起。翎千夜冷冷地盯著他，腳下內力卷起的氣浪一圈圈擴散：“你好大的膽子，敢碰本尊的人。”
    “哎~教主這是什麼意思。江湖上的規矩還需要本王多言麼？哪有吃了虧不討說法的道理。”符襄卻不急，他淡淡掃了眼翎千夜冷漠的臉龐，緩緩道，“更何況，一雙眼換五六條性命……教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翎千夜抿緊雙唇。
    樓外滂沱的大雨衝刷著天地，似是要衝毀一切般歇斯底裏。咆哮的雨聲在天地間回轉徹響，翎千夜目光閃爍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沉聲道：“本尊，那個時候不知道那是你的人。”
    “不知道？”符襄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掠過翎千夜的肩膀，“那現在，知道了？”
    翎千夜用力收攏雙拳，慢慢逼著自己放鬆下來，凝眸，道：“你究竟想怎樣？”
    “本王不想怎樣，”符襄低笑一聲，“不過是來要教主兌現個承諾罷了。”
    “把人還來。”翎千夜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他上前一步，咬著後齒沉聲道，“把她給我，我們換個地方說。”
    “好。”符襄挑眉，答應得幹淨利落。下一秒，踩在楠淞背上的黑色錦靴猛地發力，楠淞像是一個破舊的娃娃般被淩空踢起，朝翎千夜飛了過來。
    “楠淞！”早已按捺不住的天璿足尖一點，飛快地躍起在空中接住了她，楠淞癱在天璿懷裏抽搐了一下，忽然吐出一口鮮血。
    刺眼的鮮紅在天璿雪白的衣襟上暈染開，窗外劃過長龍般的閃電，翎千夜看著那熟悉的紅色，胸悶。
    “你這混賬！”
    怒喝聲在翎千夜的背後響起！手腕被開陽緊緊抓住，瑤光雙眼赤紅，發狂的野獸般掙紮著，雙眼直直地瞪著符襄，“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你冷靜點！瑤光！”開陽一伸手，緊緊地抱住瑤光劇烈顫抖的身體。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低聲道，“冷靜點！冷靜點……瑤光……”
    翎千夜垂下眸，天璿抱著楠淞走到他身邊，手臂有些顫抖，他低聲喚：“教主……”
    翎千夜知道，這是一種乞求。
    從開始的時候他就告訴他的護法們，無論發生什麼，不要求。像是卑微的喪家之犬，像是卑賤的亡國之奴。是你的，便驕傲地接受，不是你的，便不要渴求。當一個人的眼中出現哀憐之色，那他便沒有資格繼續存在於江湖之上。
    而今翎千夜知道，他的護法們都在希冀著。希冀著一個簡簡單單的的命令，讓他們將今夜清語閣內橫流的血如數奉還！
    他們為自己的驕傲和尊嚴而對著自己乞求，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翎千夜輕輕拂開楠淞臉上淩亂的發絲。依稀記起初次相見時，幼女的楠淞坐在樹枝上，清澈的陽光灑進她明亮的雙眸，她對著翎千夜笑起來：“喂！你認我做師姐，從今天起我保護你！”
    有這樣一雙幹淨眼睛的人一定不壞。那時翎千夜這麼想著。
    “……教主……”
    楠淞似乎微笑了一下，她低聲說：“對……不起……”
    翎千夜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沒有去看天璿的眼睛：“抱她回去好好休息，本尊有事和符襄王說。”
    “教主……”
    翎千夜沒有再回頭看自家的護法們，他一步步朝好整以暇的符襄走去：“去樓上吧，我們可以談談了。”
    

    作者閑話：

    之前似乎是發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