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在滿地的玻璃渣中被翻滾了一圈，蒂斐斯被索菲爾的眼神刺得生疼。
    他踉踉蹌蹌地從濕濡的船板上爬起，靈敏的嗅覺為他接納著空氣中鹹澀的海水味與腥臭的血液味，他木木地望著站得與他遙遠的索菲爾。那一刻，他的視線裏隻有他一個，全然忽略了船上那殘缺不堪的屍骨。
    那當然不是他幹的，他從不會糟蹋糧食。索菲爾應該清楚這一點，蒂斐斯理所當然地這麼想到。
    他從緩緩地踱步到快快地奔跑，想要像一隻小寵物投入心愛的主人的懷抱，然後索取些什麼，諸如溫暖的擁抱，可口的食物……
    在他前進了大概二十米左右，他驀地停下了腳步。索菲爾離他還有五米之遠，用冰冷刺骨的眼神打量著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來來回回地掃來掃去，似在確信著什麼。
    蒂斐斯忽地泄了氣，就像犯錯的孩子一般羞愧地低下了頭，驅逐了剛剛腦內飄過的所有不著邊際的幻想，哽咽地說道：“對不起……”
    他在害怕，耷拉著腦袋，盯著甲板上木板與木板之間的裂痕，看著渾濁的海水和著未幹的血液肆意縱橫，不知所措。
    直到腳步聲響起，索菲爾願意向他靠近。
    他的眼裏忽地一亮，喜出望外地揚起頭，卻被那冰冷的手扶住了臉龐。
    索菲爾望著他，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情緒。隻是那原本如紫藤花般冒著生氣的雙眼，染上了冬日凜冽的寒意，炸裂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蒂斐斯為自己本能的判斷一楞，索菲爾……會殺了他嗎？不會的，他是目前為止蒂斐斯所遇到的最喜歡他的存在的人……大概？
    蒂斐斯下意識膽怯地後退一步，卻被索菲爾的另一隻手環住了腰，拉近，迫使他不得不麵對那雙令人恐懼的眼睛。他仿佛，仿佛從他的右眼中看到了不容侵犯的金芒，由瞳孔處擴散開來的，神聖威嚴的金色。
    灼熱的呼吸打在蒂斐斯的臉上，卻讓他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索菲爾注視著他，似纏繞住獵物的蟒蛇，用那光滑冰冷的皮膚壓迫著，宣誓著力量與權威。
    “小可愛，你還是我的嗎？”
    蒂斐斯楞了半晌，木訥地正要順著索菲爾的意點頭，卻不想他竟然被索菲爾親吻上了左眼。
    左眼……？
    “你多半是明知故犯，聽了湮之王的慫恿來到這裏，而湮之王的能力是看到萬物的死亡，你大概明白了一些吧。”索菲爾舔舐著自己的左眼，僅僅是左眼而已，蒂斐斯卻覺得被鎖鏈捆住了全身，動彈不得，“空間裂縫發生的概率極低，一旦產生，必然產生人員傷亡，這船上的慘像皆是因它而起。”
    “可，唯獨你……”
    索菲爾總算離開了蒂斐斯的臉，有些好笑地望著蒂斐斯一臉懵懂的表情，質問道：“可，唯獨你還活著，為什麼你還活著？”
    蒂斐斯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其他生命在那罅隙洪流中被扭曲身軀，痛苦而死，而你卻覺得溫暖舒適，樂不思蜀。”索菲爾嗬了一聲，“沒有任何元素師能在空間傳送後保持清醒，多少會有至少五秒的頭痛難耐。”
    蒂斐斯呆呆地望著索菲爾，渾然不覺索菲爾的暗示。
    “怎麼？還不明白嗎……”索菲爾掐住了蒂斐斯的脖子，將他狠狠地拽下，拉至甲板，重重地扣在了地上，冰冷無情地質問道，“你，究竟是我的蒂斐斯還是那死神的罅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