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雨潤照常推著輪椅進到了藥房。今日，癸宇然早已將草藥撒到了水槽裏，並把銅壺裏的水燒開。癸宇然聽見輪子滾動的身響，沒有轉身，背對著雨潤道：“過來啦。我已經都準備藥湯了，今日泡完草藥後，你就開始練習用拐杖走路吧。”說著，他一手指了指斜倚在藥櫃一側的兩個拐杖。
    雨潤低下頭，盡管對方沒有向他望來，他好似有意掩蓋自己麵部的情緒回道：“能不能再過些日子？”
    癸宇然側過身，看著輪椅上的少年，挑眉道：“你的腿傷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現在是時候脫離輪椅了。當然，開始的一段時日，你的腿腳會不習慣活動使勁兒，畢竟你也有一年多沒有真正下地行走過了，可是早晚你都是要重新適應行走的，早一日開始練習，就能早一日恢複。”癸宇然停頓片刻，繼續道：“還是，你不想早日下地行走？”
    雨潤沉默了半刻後回複道：“真的，真的可以恢複如初嗎？”
    癸宇然難得在雨潤麵前歎了口氣道：“我以前和你說過，你的骨傷本在大半年前就已愈合，可是在你剛醒過來的時候，你的意識大多情況處於混沌，隻要在沒有睡著的時候，都會因為幻象中的事物而驚慌恐懼，而手足胡亂踢打。那時候你的腿傷剛好，我怕你傷到自己，所以當你躺在臥房的時候都會將你的四肢捆綁在床架上，當你在藥房熱蒸的時候，從屋外搬來石頭，把捆在你手足上的繩子另一頭綁在石頭上。即便如此，百密終有一疏，一次在你拚命掙紮的過程中，你震斷了還沒有完全長齊的股骨。要知道，舊的骨傷再次破裂，恢複起來，難度就要比第一次大得多。所以如今我沒等到你骨頭裂口完全長齊長牢，不敢輕易讓你下地行走。現在傷已好，隻要堅持鍛煉你腿足上的經脈，倘若沒有意外，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但是你受傷的部位都是影響著下肢日常行動的關鍵骨節，你日後要盡量避免劇烈或是負重的活動，如果不加以留意，日子久了，你傷口受到的磨損程度會是普通人的數倍，一旦舊傷複發，那你餘生就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雨潤聽到最後那一句話時，不禁滾動了下喉結。“餘生就隻能在輪椅上度過”這幾個字一直都在他的腦海裏盤旋，雨潤本輕鬆放在輪子上的雙手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頭。
    癸宇然把少年的反應盡收眼底，可他並沒有再多言，而是提起了燒開的水，澆入水槽中。槽裏頓時熱氣騰騰，白色的水霧夾雜著草藥的味道，漸漸向屋子四周彌散。
    癸宇然轉身看向雨潤道：“那我先出去了，等會兒再進屋加水。”說著，便踱步邁出屋子，留下了雨潤一個人孤身坐在輪椅上。
    草藥中陌生的氣味刺激著一時間有些恍神的雨潤，他不自覺地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味道，在諸多草藥混雜的氣味中他辨識出了一股以前從未問到過的乳香。想必是癸宇然又添加了新的草藥。
    雨潤照常用手臂支撐起身體，浸入水槽中。他將自己的整個麵部埋下水麵，好像是想以藥水灼熱的溫度燙清醒自己。一生坐在輪椅上如何？即便可以行走了又如何？他腦海中一片迷茫，看不清前路到底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