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傳來了夜間打更的聲音，不時可以聽見幾聲犬吠。雪夜比起白晝更加寒冷。
    梓府的下人開始收拾飯桌上的剩菜殘羹。送走了楠柯鄔和楠克魯後，梓秋韓在正廳的椅子上沉沉地坐下，回憶著剛才席間的一幕幕，並思考著這兩位公子之後又會有什麼新的舉動，一時想得有些出神。
    梓風隨著秦淑寰邁入正廳，二人都刻意放輕腳步，仿似不想打破坐上人的思緒。梓秋韓的餘光瞟到了進來的妻兒，臉上凝重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爹爹今日也累了一天了，還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處理。”梓風道。
    “不妨，不妨。”梓秋韓朝著仍舊站在門口的兩個人招了招手。
    梓風和秦淑寰來到梓秋韓身側，梓風問道：“父親可有什麼事情吩咐？”
    梓秋韓抬眼仔細打量著兒子的形容，不由歎息道：“父親這一年半載的都沒有太多時間關心你，教導你。”說著，梓秋韓的臉轉向一側的秦淑寰，一手握住妻子的手道：“淑寰，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秦淑寰並沒有吱聲，隻是回握夫君的手掌，以安撫住對方心中的歉疚之情。
    “爹爹別這麼說，孩兒知道爹爹這一年來政務繁忙，又要回應各個朝政勢力的拉攏，必然沒有那麼多精力和時間兼顧孩兒。”梓風真切地回道。
    梓秋韓彎起嘴角，笑道：“哦，梓兒也看出來侯國中的各種勢力？那你說說今日飯桌上的又都是些什麼勢力。”
    梓風垂眸思索了片刻後回道：“長公子雖然身兼軍事要職，可是調令侯國所有軍隊的權利仍舊掌控在侯爺手中，這次提出出軍北伐，表麵上看來長公子不過是想要鞏固其自身的軍統權利，可是這幾年來，王國軍力財力都因北方戰事和連年不斷的天災大大折損，對於諸侯國的威懾大大不如從前，長公子近年來連續提出一係列提議，例如減少對王國進貢，要求王國撤回駐守楠樂諸侯國的五千兵力，實際上都折射了長公子想要侯國獨立的決心。而三公子在朝政上建樹平平，大多持中庸的態度，很多事情上既不明確反對，也不明確支持，可是在出軍的事情上，態度卻毫不退讓，我想三公子在大是大非上還是傾向順從侯爺的意願，安於侯國的現狀。”
    梓秋韓一邊聽著，一邊彎眼看著兒子，道：“不錯不錯，有些許見解。可是梓兒，凡事不可隻看表麵，這個道理我想你是早就明白的，為臣十餘年，為父我也算是在朝堂上見慣了虛與委蛇，臣子表麵上所支持的並不一定和其背後真實的目的一致。長公子和三公子都不安於自己現下的位置，長公子曾戰功顯著，看似為人外露，可梓兒你可注意，在宴席上，當爭論出兵與否之事時，他多是讓兒子楠克熙發表，而自己卻保留想法。三公子雖然平日朝政上不會提出大膽建樹，可是為人心思細膩縝密，不顯山不露水，他所求的也必定不隻是維持侯國現狀。至於二人背後最真切的目的，為父我也一時難以完全確定。”
    梓風道：“孩兒受教了。”
    “你先回屋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你母親說。”梓秋韓道。
    “嗯，那孩兒先回房了，父親母親也早點休息。”說完後，梓風走出正廳，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陣冷風刮過西邊一間屋子的門板，發出木頭間互相撞擊的悶聲，梓風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側被上了鎖的房門，他抬起一隻手，指腹在門兩旁的窗欞上撫摸著，精致的木格雕花上依舊不染塵土，他靜靜地看著木格間的窗紙，仿似想要透過窗紙看到屋內的景象，但是屋內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到。梓風在門前定立了一陣。一個年輕俊秀的丫鬟走到梓風的身邊屈膝道：“少爺，夜裏風大，你還是趕緊回屋吧。”
    梓風聽到身後的聲音，才將自己的思緒拉回到現實，背對著丫鬟道：“你先幫我去暖暖被子，我一會兒就回去。”
    丫鬟輕聲道：“回少爺，被子我早就暖好了。”
    “嗯，”梓風道：“那你先下去吧。”
    丫鬟又屈膝行禮後便離開了。
    梓風走進自己的臥房，脫下了外衫，蜷進了已經被娟兒用身體捂緩和的被子裏。床上還殘留著女子沐浴時使用的茉莉花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