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晚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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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分,一架氣勢恢宏的馬車在梓府正門前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早在門口等待賓客到來的梓秋韓朝馬車迎了上去。一名氣宇軒昂,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從車上走下,其身後還跟了一個英氣勃發的青年。二人都是身著華服,身顯貴氣。
梓秋韓朝中年男子行禮道:“恭迎長公子,今日能來鄙舍家宴,屬下有失遠迎。”
“哈哈,”中年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一隻手拍了拍梓秋韓的肩膀道:“秋韓呀,在朝堂內我的官職在你之上,你理應尊稱我,可是現在是私下赴宴,你也就不必和我那麼客套了。”
梓秋韓連忙答道:“屬下不敢。長公子今日能來我已感到十分榮幸,蒙長公子不嫌棄,賤內也隻是準備了一些家常便飯。可是禮數是千萬不可亂的。”
長公子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道:“秋韓呀,你這個人政務能幹,本是個可以大大為侯爺分憂人才,可你知道為什麼到如今你都還是一個縣令嗎?”
梓秋韓正思躊著如何回答,長公子的臉上又展現出笑容,繼續道:“就是太刻板,什麼都行規蹈舉。謹言慎行是為臣需要的,可是父親可不喜歡墨守成規的臣下。”
“屬下多謝侯爺指點。”梓秋韓躬了躬身。
長公子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青年,對梓秋韓道:“這個是次子克熙,今日同我一起來赴宴。”
梓秋韓這時才仔細地打量了長公子身旁的青年,他聽聞長公子家有三子,長子和二兒子年齡隻有三兩歲之差,而小兒子卻和梓風年齡一般。他曾經在朝堂上見過長公子的長子楠克振,眼前這位年輕人五官不似楠克振那麼粗獷,可是光從其古銅色的肌膚和挺拔的身材來看應該和其長兄一樣都是長期習武之人。
楠克魯抬手行了一禮道:“見過梓縣令。”
梓秋韓也雙手合十回禮,然後將二人請進府內的廳堂。
梓秋韓請長公子坐在茶桌右側,而自己坐在左側。長公子側首下麵坐著楠克熙,而梓秋韓這邊則坐著梓風。梓秋韓和長公子寒暄了一陣,而梓風和楠克魯隻是相視行了禮後便沒有再多言,守門的小廝從正堂外麵快步走到梓風身邊,對其耳語了幾句,然後見梓風揮了揮手,便退了出去。梓風見父親和長公子聊天稍作停歇時,站起身向主位上的二人行禮道:“打擾長公子和父親的談話,楠三公子已經到府外了。”
長公子臉上頓顯驚詫,揚眉道:“哦,老三今日也會過來?”
這時候,屋內傳出一陣茶碗重重擱置在茶桌上的聲響,碗裏的液體有些許灑落。楠克熙不滿地道:“不知道梓縣令這是何意,既然今日和家父有約在先,又為何要請旁人過來?”
梓秋韓連忙起身,躬身向長公子道:“屬下也是昨日才收到三公子來信,說是聽聞今日長公子要來鄙舍家宴,所以也有意一起過來。”
時間仿似一時停滯,正廳裏顯得格外寂靜,梓風可以隱隱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危險氣息。
“嗬嗬,”長公子突然發出愉快的笑聲道:“克熙呀,那可是你三伯伯,又不是什麼外人。也好也好,自從我們搬離侯府之後,我私底下和三弟的交往也稀少了,今天剛好借著這個機會敘敘舊。”他轉頭看向仍舊低著頭的梓秋韓道:“我和你一起去門口接他。”
梓風和楠克熙也一同跟了出去。
來到府門口,幾人見一輛精致的馬車中走出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雖然此人的身著如同長公子一般華貴,可是身上的貴氣不顯張揚,多了更多婉約內斂。
“恭迎三公子來到鄙舍。”梓秋韓上前行禮道。
“見過梓兄了。”楠克魯回禮道。
“沒想到今日三弟也會過來。”楠柯鄔笑顏看著車前的男子道。
“看來大哥比我先來一步。”楠柯魯回以淺淺的微笑,然後將視線轉向長公子身後的人,接著道:“原來今日克熙也過來了。”
楠克熙道:“見過三伯父。”聲音裏流露出些許勉強之意。
“這位是?”楠柯魯看向梓秋韓身後的少年問道。
“這個是小兒,梓風。”梓秋韓答道。
“見過三公子。”梓風上前行禮。
楠克熙眼中露出笑意,微微頷首道:“看著一表人才,想必以後也能有一番作為。”
一行人回到正廳中沒聊幾句後,一個身形婀娜的倩影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梓秋韓急忙介紹道:“這位是賤內淑寰。”
“見過長公子,見過三公子。”秦淑寰分別向二人行禮。
楠柯鄔打量了眼秦淑寰後,不禁誇讚道:“妙人,妙人。”
楠克熙不禁嫌惡地看了一眼秦淑寰,在他的眼中女人不過是各地下官向父親邀功巴結的工具罷了,再美麗的女子也隻能綻放一時的光彩,之後就成了男人拋棄的玩物,眼前這個女子也就好比父親眾多的女人一般。
楠柯魯看著秦淑寰的麵容有片刻出神,回過神時,再出露出淺淺的微笑道:“夫人果真如傳言一般猶如出水芙蓉。”
梓風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但並沒有吱聲,從始至終都不過時是安靜的坐在父親身旁。
“三公子過獎了。飯廳裏都已經布上菜了,還請長公子和三公子入席。”秦淑寰柔聲道。
“請。”梓秋韓協同夫人一同帶領賓客進到了飯廳。
雖然梓秋韓將這謙稱為家常便飯,可是桌上有十五道菜肴,葷素搭配正好。一行人還沒有下座,就已經可以聞到菜肴傳來的陣陣香味,刺激著味蕾。
梓秋韓道:“這是賤內親自做的幾道小菜,不能和公子們府上的菜肴相比,還請公子們見諒。”
楠柯鄔拿起座前的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入口中,甜鹹適中,肥肉的部分,肥而不膩,入口即化,而瘦肉的部分十分細嫩。楠柯鄔讚道:“尊夫人不但長得美貌,做的也是一手好菜。”
楠柯魯夾起了一塊清真鯽魚,魚肉滑嫩,蔥薑適量,既可以去除魚本身的腥味,又不會掩蓋新鮮魚肉那股叫人回味的淡淡香甜。楠柯魯看向正在幫梓秋韓添菜的秦淑寰,嘴角淺淺上揚。
晚宴剛開始的時候,氣氛還相交融洽,一邊是普通的寒暄,另一邊是對秦淑寰廚藝的讚不絕口。賓客麵前都放有酒盞,裏麵裝有香醇的液體。楠柯鄔臉上已因喝酒泛起幾分紅暈,而楠柯魯雖然也喝了不少,但是麵色依然如舊。
當眾人都吃得七八分飽時,楠柯鄔提起將要向侯爺提議出軍抗擊北犯匈奴,楠柯魯反駁道:“難道長兄不知道現在侯國東南邊正在麵臨水患嗎?如果現在侯爺出兵北伐,東南受災的居民哪裏來的錢糧支持出征後沉重的賦稅。更何況,先帝遺照裏麵提過,諸侯國的軍隊隻能是用以侯國自我捍衛之用。”
“哏,”楠克熙不削地哼了一聲,將手中的酒盞重重擱在桌麵,道:“三伯父何須如此墨守陳規,現在整個王國國力吃緊,如果沒有諸侯國在軍力上的幫助,對抗邊疆蠻夷將是勞民傷財的持久戰,這兩年來國土北邊常常遭到匈奴進犯,如果一直這麼袖手旁觀可能早晚也會打到我們自己的土地上。”
“王國的軍隊並不像外麵傳言的氣弱,聖上不久前才調任曼夫為大將軍,此人文武雙拳,英勇善戰,在西南駐守的時候,曾以區區兩千士兵,抵抗羌族一萬人的軍隊。”
“三伯父是一屆文儒書生,沒有上過戰場殺敵,自當以為對抗西南蠻夷和北方匈奴可以同日而語。匈奴國雖然物資匱乏,可是戰士鐵騎無論是耐力還是戰鬥力都遠遠勝於羌族。雖然王國的軍隊在最近幾次戰事中都守住了疆土,可是死傷人數都超出敵方,這可不是長遠之策。”
楠柯鄔故作怒意道:“克熙,怎麼能和三伯父這麼說話?”
楠柯魯道:“兄長無需介懷,克熙也不過是直言不諱罷了。但是無論哥哥是怎麼想的,最終定奪是否出兵的都是父親。父親向來不主張參與國家戰事,除非是聖上明確下旨請兵。”
“祖父日理萬機,每日過問如此多的政事,總不可能麵麵俱到,作為臣子的,我們應當為侯爺出謀劃策,作為子嗣,我們應當為祖父分擔憂慮。父親作為長子,常年執掌侯國軍事,對匈奴現狀又有了解,自然要敬到孝道,提前為祖父想到這一步,以免後患。”楠克熙道。
楠柯魯將目光從楠克熙身上轉到楠柯魯身上,笑道:“長兄,你以為父親沒有看出你的心思嗎?你想要的可不隻是軍隊統帥的頭銜。”
“休得胡言亂語。”楠克熙站起身來,打翻了身前的酒盞,指向楠柯魯道。
楠柯鄔道:“克熙,坐下!”他看向楠柯魯,眯了眯眼眸,沒有明確作答,飯廳內一時陷入死寂。梓風感覺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時一個輕柔的女聲打破了這快要令人窒息的寂靜,秦淑寰道:“府上有一些上好的新茶,諸位不妨試試。”說著秦淑寰叫一直在旁侍奉的侍女小桃去倉庫裏拿來新茶。
楠柯鄔凝重的表情轉為笑顏,看向梓秋韓道:“不知道秋韓覺得侯國是否應該出兵協助王國抗擊北犯匈奴。”
梓秋韓思索片刻後答道:“出兵定然是能夠減緩王國軍事上的負擔,解除邊境北方的顧慮,可是目前侯國內光是賑災也花費了大量銀錢,所以屬下覺得短期內不易出兵,在災情過後可以再做商議。”
楠柯鄔的臉上明顯的對梓秋韓的答複不甚滿意,對方麵上並沒有明確反對他的提議,可是話內實際上就是不支持他眼下出兵的提議。
侍女已將新茶沏好,在每位賓客麵前都置上了一碗滾熱的茶水。
楠柯魯表情平淡,第一個端起冒著滾滾水汽的茶水,輕輕吹拂著水麵,然後抿了一口,道:“茶色清香,初入口清甜,再回味帶有些許苦澀。不知這是哪裏的茶?”
秦淑寰道:“這是前幾日剛從福州進來的。”
楠柯魯微笑道:“好茶,好茶,就和人一樣耐人尋味。”
秦淑寰又接道:“如果三公子真的喜歡,那臨走前不妨帶上幾罐,好回去慢慢品味。”秦淑寰雖然麵上淡定自若,可是心裏卻是有一絲微顫,眼前的楠三公子,不似其兄長一般容易將情緒顯露在臉上,此人讓人難以捉摸。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楠柯魯道,又抿了一口茶道:“無論最後是否出兵北伐,我們作為臣子的也隻能是全心忠於侯爺的決定,你說是嗎秋韓兄?”
“那是的。”梓秋韓頷首答道。
最後晚宴不鹹不淡地收場,楠長公子和楠三公子都紛紛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