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夜，譚春波盯著小綠一刻也不敢放鬆，他擔心小綠瞞著他偷偷跑去救他小侄兒，拉著他整夜下棋。小綠知道他的心意，什麼也不說，陪著他熬夜。一直到後半夜，他連連打出個嗬欠，譚春波怕他像上次一樣假裝睡著，無神跑出去救人，伸手推他，“今天不要睡！”
    小綠不理他，舉手發誓，“我真困了，保證不去！就算我要去，難道我不怕你應了你發過的誓？”
    譚春波心裏又安心又是難過，伸手抱他到床上，“那去床上睡。”
    “嗯！”
    兩人倒在床上，譚春波一直不敢深睡。直到小綠睡得極熟了，才敢稍微閉了閉眼。
    等他一閉眼，小綠輕輕睜開眼睛，衝他臉上吹一口氣，“好好睡。”說著起身拉衣服過來穿上。伸手拿腰帶的時候拉了半天都拉不動，再一看，譚春波雖然睡得極熟卻依舊緊緊的握著他的腰帶不肯放。
    “唉，傻子，我這回的確是騙了你。可是，我現在若不救他，明天就真的來不及了！到時候你嘴上不說，可是心裏要傷心成什麼樣子啊？”伸手摸了摸譚春波的頭發，小綠對他的手輕輕吹了口氣，抽出腰帶係上。又忍不住低頭在譚春波臉上親吻了一口，“這事過了，我保證什麼也不會再做了。乖乖呆在你身邊，當小綠也好，當一條小蛇也好，我哪裏也不去。隻陪著你！”
    小綠穿過長廊水榭，到來譚二小姐住的院子。譚春波的小侄子跟著奶媽睡在東廂房，已經是後半夜，大家都睡得極熟。小綠手一伸，原本栓好的門無聲的打開。他側身進門，在房間裏布上結界，伸手抱起那個已經昏睡過去的孩子。
    “你爺爺和爹爹殺戮太重了！而且為了立軍功，殺了許多無辜的人，一將功成萬骨枯，你這小命原本是活不長的。這次我救了你，回去你可別再當將軍了。做個讀書人吧，讀書不錯！就算要打仗，也不要濫殺無辜的人！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那麼執著做什麼？若是你將來性子和我家那小瘋子一樣，我倒也不白救了你一條小命！”
    小綠對著那孩子自說自話，那孩子本來已經睡著，卻被他念叨著醒了過來，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似乎在認真聆聽。
    小綠伸手合上孩子的雙眼，把他放回搖籃坐好。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漸漸他渾身暈出一層綠色的霧光。他睜開眼睛，伸出雙手輕推那孩子的胸口和後背心。一股無形的黑氣從孩子的七竅之中散去，小綠一直不鬆手，一直到那股黑氣變成混沌的白氣，最後變成透明。他才撤回手掌，輕輕拭了拭額上汗水。
    那孩子經這樣一折騰，已經累得睡著，小綠把他放平，小心的給他蓋上被子。原本臉色臘黃的孩子，雖然神情依舊很疲累，但是縈繞在額間的那股無形黑氣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小綠守在他身邊，一直到東方發白，知道他不會再有事，才推門出去。
    他整夜消耗法力救譚春波的小侄子，又守著他到天亮，隻覺得渾身無力，手腳發冷。
    “不知那傻子現在怎麼樣了？”小綠自言自語的說，隻想趕緊回到譚春波身邊，躲在他懷裏聽他說著些不著邊際的傻話。
    剛出了院子，就看到蕭仁義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急匆匆往譚老爺住的那院子一路小跑。這麼一大清早的，什麼火燒屁股的事，值得他急得那樣？隻是這麼想，就覺得眼皮跳得厲害，似乎要出什麼事？再一想，他已修行近千年，除了即將到來的天劫，還有什麼可動他的？
    小綠的性子和譚春波實在有十分的相似，論起天不怕地不怕來，他認第二也沒人敢認第一。身子雖然疲累，但是想若是聽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回去告訴譚春波，也好兩人一起樂樂，好奇心一起忍不住使了個隱身咒，跟在他身後一道去了。
    蕭仁義也顧不得什麼大不大清早的了。他派出的人回來報給他一個天大的消息，嚇得他一刻也不敢耽誤趕緊就來找譚老爺了。
    “大事不好了，嶽丈！”
    “什麼事情慌成這樣？”
    “那小綠，那小綠隻怕真是妖！”說到這個，蕭仁義真是嚇得連聲音都抖了起來，“我派人去到他說的身世籍貫去打聽，結果根本沒有這個人。我心裏擔心寫給問靈山寺的方丈，他居然說從來沒有介紹小綠給我！說從來沒有在那天和我在靈山寺碰過頭，他雲遊四方，回寺裏才沒幾天！這麼說來，這小綠可不就是一隻真妖嗎？”
    “你說什麼？”譚老爺也嚇得不輕。他昨天大擺壽宴弄得很晚，心裏又擔心二女兒家生病的外孫，到天亮才勉強睡著。本來蕭仁主來大清早來找他，他是極不耐煩的，誰知道聽了這個消息，可不是慌得半死。
    “你做的什麼好事啊？現在可怎麼辦？找道士還是法士來驅妖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這是靈山寺方丈寄給我的靈符！”蕭仁義急忙把這些拿給譚老爺，“現在也先別責怪我，最主要的是先哄著譚春波離了那妖精。可不能再讓他們在一起了！”
    “說得是啊！我說春波原本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喜好上男色了，原來那小綠不是人，若不是他使出手段迷惑春波，那孩子怎麼會上他的鬼當！”
    “確是如此啊！”
    眼看著兩人一搭一唱的盡是說著要如何叫譚春波離了自己。小綠心裏真是越想越生氣。他為譚家做了那麼多事情。心裏雖然沒指望這些忘恩負義的家夥感激他。可是，他們卻三番四次老是變著法的想讓他和譚春波分開，這著實讓他受不了！
    想到這裏，小綠忍不住決定惡整他們一下，一定要使點手段，索性嚇嚇他們！讓他們從此斷了這個念頭才好。誰叫這兩人老是出這些餿主意？於是，他想也不想推開門就走了進去，“你們兩個鬼鬼崇崇的說我什麼壞話？當我不知道嗎？”
    兩人一見小綠突然出現，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一臉驚恐的指著他，“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綠看著他們的樣子，心裏想著隻不過是知道了他真是妖，這兩人臉就露出如此厭惡的表情，若是這樣的表情露在譚春波臉上，他還不知道要恨成什麼樣呢。心裏不高興忍不住故意騙他們說，“我是妖怪，當然無處不在。你們想害我和那傻子分開，我偏不如你們的願！我和他好好的，礙著你們什麼事了？要你們管？”
    “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退下！”蕭仁義和譚老爺拿著手上的符紙又是念咒又是貼過去。
    “這些東西也想鎮我？”小綠拿起這些符紙，輕鬆撕得粉碎，“那老尚根本沒慧根，修一輩子又能修成什麼？寫個符隻怕也是照書畫下來的！”
    “小綠大仙，春波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你若是貪戀紅塵，想與男子歡好。我一定替你找十個，不不不，一百個比春波年輕漂亮的男子供小綠大仙享受，何必盯著我小舅子呢？”眼看硬的不行，蕭仁義隻好改用軟招，隻求哄著小綠放了譚春波就好！
    “你說得什麼混帳話？”一聽這個，小綠原本就燒到頭頂的怒火真是再也忍不住，譚家的事就算蕭仁義的最棘手也最活該，要不是他那麼貪財，哪會惹這樣的禍事？偏偏他還要說這樣的話，“就是你最壞！今天我不好好整整你，我就不叫小綠！”
    說著小綠用了點小技倆，使了個彈指。一小團火頓時在蕭仁義的衣服下擺上燒了起來，嚇得他滿屋子亂跑，到處找水滅火。
    “看你還敢胡說八道！”話音未落，供著譚老爺亡妻的靈位突然大顫，小綠隻覺得頭巨痛欲裂，渾身力氣如同被人抽走一般，連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一道白光一閃而過，小綠一聲慘叫，捂著肩膀癱軟倒地。
    是那禦賜寶盒！白光消失，譚老爺心思一動趕緊跑過去，不顧三七二十一把那個盒子當成救命稻草似的捧在懷裏，“你別過來，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我就……”就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使用，剛想伸手打開盒子，就聽見已經倒在地上的小綠氣若遊絲的問他，“你怎麼會有這盒子？我明明，看那傻子把這個扔了，難道他騙我，難道他騙我？”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淒厲無比！
    譚老爺轉看過去，小綠捂著肩膀，批頭散發，原本極美的一張，卻時不時的一陣陣泛出青氣，樣子可怖之極。他心裏害怕，雖然想拿出那玉刀收了他，又怕用得不得法，一時半會滅不了他，迫他發起狂來反而其害。
    見他提起譚春波騙他，心裏居然淒苦到連自己受了這樣重的傷都忘記了的地步，於是想索性把他騙走算了，顫著聲編瞎話說，“可不就是春波放在我這裏的？他當著你的麵自然騙你說扔了。可是你是妖怪，難道他不會怕嗎？若不是留著這樣一個鎮得住你的東西，萬一你要害他，他又拿什麼應付？”
    “我怎麼會害他，我怎麼會害他……”小綠渾身發顫，仰天長笑，笑聲之中卻充滿淒涼，“你不信我，原來你從來都不信我！”
    “你，你也別怪春波。”譚春爺擔心刺激得太深了，萬一這妖心裏記恨譚春波去害他怎麼辦，於是又哄著他說，“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半人半妖，一張臉青得跟鬼一樣。誰見了不害怕？你既然是妖，就應該知道人妖相戀哪得永久。就算他說得好聽，可是真見了你這樣子，怎麼會不害怕？哪裏還敢再同你親近？若是不留一手，到時候你死賴著不走，他又如何是好？”
    “你騙我！他明明說過，無論我原形是什麼樣子他都不會嫌棄我。那傻子不會這樣對我！”小綠性子單純，哪裏遇到過這樣的事？譚老爺說得話正是他心裏最擔心的，每句話都如同尖刀刺進他胸口，痛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明明說過，若我的原形像筷子那麼長，他就把我捧在手心裏，喂我吃米粒，肉絲；若我像孩臂那麼粗，他把把我藏在懷裏；若是我粗得像水桶他就天天派人給我抬轎子……他明明說過的……”
    小綠一字一句的低聲重複譚春波昔日恩愛蜜語，深情無限又神情迷茫，樣子可憐至極。連譚老爺也差一點心軟，又一想譚春波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再不借這個機會把小綠弄走，以後可還有什麼辦法再讓他們分開？
    “隨便說說和事到臨頭又怎麼會一樣？你既然不相信，那這盒子又怎麼會到我手裏？”譚老爺揚了揚手裏的盒子，“你們現在感情深厚，他年輕氣盛難免都不在乎，什麼都敢說。隻是你想想，再過幾年，他再長大一些，性子定下來，你難道還真的跟著他一輩子不成？”
    “我要去問他，我要去問他……”小綠勉強著站起身，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譚老爺一看趕緊叫上已經嚇呆掉的蕭仁義，“快去你小舅子那裏，那妖怪去找他了！”
    小綠一路疾馳，在譚老爺房間耽誤了許多時間，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丫環小廝紛紛起來做事，打了洗臉水往譚春波房間送過去，剛走到房門口卻和奔過來的小綠碰個正麵。
    “妖怪啊！”小綠臉泛青色，隱隱還有鱗紋，丫環小廝哪裏見過這個，嚇得連手裏的水盆都扔了出去，鳥獸似的四處逃散。
    小綠放下捂著肩膀的手摸了摸臉，伸手推門進去。譚春波中了他的法術依舊在熟睡。他跌跌撞撞走到他床邊，明明隻要一個動作就可以叫醒他。可是手伸了幾次，就是下不了決心。反而伸手拿起床邊桌子上的那麵照妖鏡，顫著手舉到麵前。隻看了一眼，就立刻放了下來，慘笑到幾乎哽咽，“照妖鏡！照妖鏡！照妖鏡！”
    “你既然有心留著那把玉刀怕我會害你。我又何必再看你厭惡的神色？你既然不信我，”小綠抬起頭，兩滴鮮紅的血從他眼眶中流了出來，“此生此世，我再不見你！”
    ※※※
    譚春波這一覺可真是睡得久，等他醒過來，家裏所有人都圍著他。當他是玉器古玩似的盯著。一見他醒了，又是哭又是笑，如同瘋了一般。
    “你們幹什麼？”譚春波不快的瞪著大家，轉頭去找身邊的小綠，卻發現床上除了他自己，根本沒旁人，不由臉色大變，“小綠呢？”
    “可別再提那個妖怪了！你也不知道被那妖怪使了什麼法術，都在床上睡了三天了。我們都快嚇死了！”
    “小綠呢？你們不說我自己去找？”說著譚春波掀開被子下床，心裏急得要命。若是小綠不見了三天，他又跑到哪裏去了？突然他想起什麼的抓住站得不遠的二姐的手，急忙問他，“小侄兒好了嗎？”
    “好了！多虧這次來爹爹這裏，這孩子沾了大家的福氣，身體好得多了！”
    “什麼？”譚春波隻覺得腿一軟，心裏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難過，隻是喃喃自語的重複一句話，“你又騙我，你又騙我！可讓我拿你怎麼辦好啊？”越是這樣，他越是著急見到小綠，連鞋子也來不及穿急忙往外麵走，“看我找到你不好好打你屁股！”
    “弟弟，你到哪裏去呀？”
    “是呀，坐著，坐下……”
    “你們這是幹什麼啊？”坐人拉拉扯扯不讓譚春波離開，他急得發瘋，大吼一聲，掙脫了大家，隨便抓了一個小廝的手就問，“小綠到底出什麼事了？”
    “公子，那小綠不是表少爺，他是個妖怪！那天你是沒看到他的樣子，臉都是青的，還帶著鱗紋醜得要命嚇死人了！你要見著了隻怕也會嚇暈過去！”
    “你說什麼？難道小綠天劫到了？還是為了救小侄兒消耗了太多法力才顯了原形？不行，不行，我得快點去找到他，他沒我在身邊可怎麼得了！”說著不顧一切往門口衝過去！
    “快攔住這小畜生！”譚老爺一聲大喝，“你去找什麼？那妖怪已經被我們收了！你還到哪裏去找他？”
    “胡說什麼？小綠是千年的妖精，你道尋常的法器能把他怎麼樣？他肯定是天劫近了所以才顯了原形，我一定不能扔下他一下人。”說著譚春波死力的拉開抱住他的小廝的手一邊用力踹他，一邊大叫，“放開，放開，放開！”
    “你不相信，那這是什麼？”譚老爺冷笑一聲，舉起手裏的盒子，“千年妖怪又怎麼樣？也不還是妖怪？總有東西好收他吧！”
    一見那把玉刀，譚春波也不再掙紮，他指著這盒子問，“你用這收了小綠？”
    “那還有假？”譚老爺看了眼蕭仁義，“我和你姐夫都在，他見了這刀嚇得連路都走不動，被斬得原形畢露，哪還有不死的道理？”
    譚春波點了點頭，不再往門口走，返身往房間走。大家見他不再衝出去，以為他回心轉意，都鬆了一口氣。
    譚春波走到譚老爺麵前，手一伸把那玉刀拿了過來，想也不想就往地上一摔，他動作極快，譚老爺根本想不到他會這樣做，等到發現的時候玉刀已經摔得粉碎，神仙也補不好了。
    “小綠，小綠，我為什麼這麼傻，明明知道這玉刀會害了你，居然沒有當時就摔碎了！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譚春波如同瀕臨垂死的野獸，發出一聲嘶吼就昏了過去。
    ※※※
    “爺，你吃一點東西吧！”融兒看了一眼神情憔悴的譚春波，不過短短五天，譚春波如同一下子老了十歲，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連胡子也長了出來，神情更是沉靜如同一個死人，忍不住抹著淚小聲勸他，“吃一口也好啊！”
    “給我鑰匙放我出去！要不然就滾！”譚春波懶得和他廢話，言簡意賅說了一句就閉上嘴。
    “我哪有鑰匙啊？在老爺那裏，他誰也不給，我沒辦法呀！”融兒想了想，又勸他，“爺，你先吃飯，等吃飽了，有力氣了，才能去找小綠公子呀！你被關在這裏小綠公子那裏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說是不是？”
    “不給鑰匙就滾！”
    融兒搖了搖頭，一邊擦眼淚一邊退了下去。走到門口看見家裏幾個小姐姑爺都在。問的都是一個問題，“吃了嗎？”見他搖頭，一個個垂頭喪氣的連連歎氣。
    “意貴妃到！”突然外麵有人通傳。浩浩蕩蕩的走來了列人馬。大家匆忙行禮。
    “行了行了，哪還顧得了這些？弟弟怎麼樣了？”意貴妃走到留著給譚春波透氣的小窗子那裏，大吃一驚，“怎麼用木板釘得這麼死？這樣關著還不把人關瘋了？我看爹爹是瘋了！”
    “姐姐你是不知道，他沒日沒夜的就想著出去找那妖怪，窗戶不這樣封起來，他都走了幾回了！”
    “那也不能這樣對他呀！”意貴妃看著心疼，隔著窗子勸譚春波，“好弟弟，你聽姐姐一句勸，你把那妖怪忘了吧！以後你要喜歡男人，姐姐給你找十個比小綠漂亮十倍的……”
    “給我鑰匙，否則就滾！”
    “弟弟，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家裏人不放你出去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那天是沒看到，那小綠變了妖怪有多嚇人？你姐夫差點被他燒死，要不是爹爹收了那妖怪，我們一家隻怕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你再怎麼胡鬧也不能再去找他了，你要答應姐姐這回，以後姐姐什麼都依著你。”
    “是呀，弟弟，爹為了你的事都氣病了，你就不能懂一回事嗎？那是妖怪，可不是別的！”
    眼見幾個姐姐如同車輪一般輪番遊說，譚春波忍不住開始冷笑，先是輕輕的，笑到最後放聲大笑幾乎停不下來，“我一生最恨最惡心的人沒想到在這家裏居然一下子看了夠！你們嫌棄小綠是妖，怕小綠會害你們。可是小綠什麼時候害過你們？”
    他目光一個個掃過去，掃到誰就停一會兒，“你，大姐！意貴妃，你以為你一夜之間恢複如花美貌是誰替你弄來的‘駐顏丹’？小綠害過你？”
    目光繼續跳到三姐臉上，“你，三姐，三姐夫闖了多大的禍，你以為是誰替他收拾殘局？不是小綠，你們就算保得住性命隻怕也得流放千裏之外，你一向吃不起苦，到時候隻怕連做個乞婆也還做不好！”
    “還有你，二姐，你以為小侄子的病是怎麼好的？他本來活不過初七天亮，你以為是誰救得他？”說到這裏隻覺得已經痛裂的心如同被扔到了地上，被無數隻腳反複輾輾，“你們這些債都要我的小綠來還。他是妖，可是他害了誰了？他害了你們誰了？你們要這樣對他！他對譚家有如此大恩大德，你們就算舍了我這個兒子去還也不過分！隻怕也還不起？怎麼能自私到這種地步？你們關著我做什麼？做什麼啊！”
    “弟弟你說得都是真的嗎？”
    “真不真的你們自己不知道嗎？”譚春波懶得跟他們廢話，眼睛一轉盯到四姐，“還有你四姐，你現在和四姐夫恩愛美滿，你以為你當初的命盤是如何？你注定孤獨終老！孤獨終老！”說到這裏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好，不放我就不放我吧！反正你們要的不過是譚春波的骨血。我就把這身體留在這裏，等我死了，我的魂魄輪不到你們來管。到時候我和小綠，一個是鬼，一個是妖，我看還有誰說我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