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了幾天，蕭仁久從外地回來。一回來，神色激動的拉著譚老爺進了書房，兩人秘談半天才出來。臉上均是又安心又驚奇的神色。
    “嶽丈，你說這事還真是蹊蹺，那處地方，一夜之間居然絲毫也看不出開采過的痕跡。真是奇了！”
    “我們譚家和你們蕭家福大命大，有神明相助！仁義你這次逃過一劫，以後做事要加倍小心才好啊！”
    “那是自然，多謝嶽丈提點！若不是姐姐在宮裏幫我，這次我蕭家可不是要家破人亡嗎？”
    “好了！這事到此為止，既然你說所有人都不記得發生過這件事，那就當他真的不曾發生過吧！你我翁婿二人的談話是最後一次談及此事。以後再莫說起這事了！”
    “小婿明白！”
    蕭仁義好不容易逃過這次大劫，整個人頓時輕鬆起來。譚老爺留他在譚府吃晚飯，他自然高高興興的答應了下來。
    等他見到譚春波和小綠，原本一直不太在意的一件事突然的冒了出來，這兩個孩子似乎好得有些過頭！
    譚春波對小綠的飲食了如指掌，知道他最喜歡吃雞肉。桌子上的芙蓉雞丁，自然毫不猶豫的拉到他麵前。見他吃了兩口，怕他口渴，又趕緊替他盛湯。動作熟練一看就知道經常做這事。
    蕭仁義越看越是心驚。這小綠是他找來的，若是他和譚春波之間真有什麼。這事情可就不那麼好說了！
    “嶽丈，您大壽快到了。不知道小舅子要送你什麼賀禮？”
    “那個逆子，他不給我惹禍，我就謝天謝地了。”譚老爺看了眼譚春波，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裏對這個兒子還是很寵愛的。
    “爹，你若有什麼想要的，我一定給你想辦法弄來就是。實在不行，大不了你生日那天，我乖乖在家讀一天書。讓您高興高興！”
    “你少騙人！那天你幾個姐姐都要回來。家裏熱鬧得不得了，你能安心讀書才怪！”譚老爺不以為然的說。
    小綠聽他說得好笑，再看譚春波一臉被說中心事，隻有不好意思的幹笑，忍不住哈哈大笑。
    蕭仁義看了小綠一眼，轉頭對譚老爺說，“嶽丈，我倒有個主意。小舅子今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不如趁你大壽那幾天，給他找一門親事，早點讓他定下心來，不是比什麼都強嗎？”
    “話倒也不錯……”譚老爺點了點頭，覺得蕭仁義講得很有道理，“隻是春波這孩子不比旁人，他的親事，肯定要他姐姐意貴妃親點的。”
    “點什麼點？我才不要娶親呢！”譚春波放下碗筷，指著小綠說，“我今生今世都隻要和小綠在一起就好。”
    小綠也不說話，隻是握著筷子輕輕的笑，眼波卻轉向譚春波，滿是柔情蜜意。
    譚老爺就算再怎麼後知後覺，這時也看出了不對頭，他指著譚春波手指直顫，“你，你這小畜生說得什麼混帳話？我一直說你這孩子雖然胡鬧，但是王孫公子的壞毛病，你一樣也不沾。沒想到這才幾天，你居然給我學著別人玩起男人來了！看我不打死你！”
    “我沒有玩！”譚春波站起身，拉著小綠的手，堅決的說，“我對小綠再真心也沒有了。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我隻喜歡他一個。隻愛，隻寵他一個！旁人我看都不會再看一眼的！”
    “你，你，你！”譚老爺氣得說不出話，茅頭一轉指向蕭仁義，“你做的好事！你做得好事啊！”
    “小舅子，你糊塗啊！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蕭仁義原本隻想試譚綠二人一次。哪知道這兩人不是曖昧，根本就已經是情根深種。隻是家裏人一個是不曾想到，二是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沒時間留心。等他發現不對，這事似乎已經無法挽回了。隻好退而求其次說，
    “這男人，偶爾，偶爾玩一玩也就算了。怎麼能當得了真？你是譚家唯一的獨子。總是要結婚，傳承香火的！”
    “人生百年，快活是過，不快活也是過；為別人是過，為自己也是過！我隻求和我喜歡的人，快快活活的過一生。我們為旁人做得難道還不夠多嗎？”譚春波看了看小綠，想起他所做的一切，弄得自己前途未卜，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得了天劫，心裏忍不住又疼又酸，反正存了同生共死的念頭，索性放低聲音溫柔的說，
    “我們做的什麼恩情也還了。可別再逼我！再逼我，我馬上就小綠離了這裏就走！是現在就斷子，還是以後再絕孫，爹你自己選吧！”
    ※※※
    “你做的好事啊！”譚老爺在房間裏對著蕭仁義是連連搖頭，“說什麼怕找個女妖來請神容易送神難。現在可好，男妖也是一樣，可怎麼送得走？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你快點給我把小綠給弄走！”
    “嶽丈你先不要生氣！冷靜一些！”蕭仁義自己心裏也沒底，譚春波把話都放了出來，若是逼得他緊了，他真的走了個沒影可怎麼辦？
    “我冷靜不下來，我們譚家就要斷子絕孫了，你叫我怎麼冷靜？”
    “我看那小綠，實在有些手段。等我去找到他原籍問明家裏還有些什麼人，給銀子讓他們帶他回去。譚府是什麼地方，也是他可以賴著不走的？”這句話蕭仁義嘴上說得硬氣，但心裏實在是底氣不足。
    “我不管你怎麼做，反正你快點把他弄走！”
    “嶽丈，弄走小綠不是最難的事，難的是小舅子那裏……”
    “你先弄走他再說。小綠走都走了，那小畜生還能造反不成？”說完譚老爺也覺得心虛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時間久了，自然就好了！你說是吧？”
    “應該，是吧！”
    兩人心照不宣的長歎了一口氣，心裏都隻一個念頭，這事怎麼弄得如此棘手？
    ※※※
    眼看著譚老爺大壽將近，譚春波和小綠去古董店想給他弄件古董回來。雖然說這羊毛出在羊身上，不過，總不能讓小綠空著雙手喝壽酒吧！
    兩人選了半天，挑了一個鎏金鑲嵌帶硯銅盒。外形是一蛤蟆狀神獸，頭生雙角，腹長雙翼。打開是一個硯台。蛤蟆喻意文思泉湧。譚老爺一向喜歡讀書。官場沉浮幾十年，但是一向自命儒雅。譚春波雖然自己讀書不上進，但是看這件寶貝做得精巧，又合譚老爺心意，於是就買下來，準備等他大壽那天送他。
    “人間的規矩可真多。”小廝抱著盒子，小綠一邊走一邊抱怨，“要是每個壽辰都這麼過，我們哪還有心思修練？”
    “人的壽命短，自然每一年都要提醒自己生命流逝，更要好好珍惜身邊一切。”譚春波伸手攬住小綠的腰，一邊和他開玩笑，“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你送我什麼？”
    小綠不以為然的說，“送什麼？你嫌人的壽命短，我給我加幾年命好了！
    “小綠！”譚春波皺起眉頭拉小綠麵對麵和他站著，看著他認真的說，“我要發一個誓言。”
    “嗯？”小綠偏著頭看著他，好奇他接下去的話。
    “我譚春波在此立誓，天上、地下、走過路過的神仙為我見證，以後譚家有什麼三災六難，都任它自然發生，絕不讓小綠為我們譚家消災解難，否則他以後要應的天劫都會應在我譚春波身上！”
    “你胡說什麼？”小綠伸手去捂譚春波的嘴，臉上盡上著急的神色，“你這肉體凡胎的大俗人，能替我應什麼劫？不算不算……你說的不算！”
    譚春波拉下小綠的手緊緊握在手裏，一字一句的說，“你這樣擔心我，就該知道我也是一樣的心思！”
    小綠看著他，隻覺得他目光既深情又堅定，整個人忍不住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心裏酸酸的說不出的難受，隻好“唉”了一聲，“我以後不用法術就是了，也值得你發這樣的誓！”
    “你最喜歡騙人，不這樣你怎麼會死心！”譚春波終於放下心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什麼時候騙人了？肯定是死紅寶跟你亂說的！”
    “你騙我就不知道多少回了，還用得著紅寶和我說？可見你一向如此！根本是素行不良！”說完譚春波拔腿就跑。
    “你敢這樣說我，看我不要你好看！”小綠跟在後麵緊追。
    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一路上行人個個側目。走到春波橋那兒，橋麵上有個小乞丐迎麵撞過來，伸手飛快的摘了譚春波腰間掛著的玉蛇轉身就逃。
    “唉？！這個可不能給你！”譚春波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髒呼呼的小手，指著他手裏那條通體碧綠的小綠蛇，笑眯眯的看著他。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小乞丐嚇得跪在他麵前哭著求饒，“我是因為好幾天沒吃東西實在太餓了，所以才偷錢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別把我送到官府，求求你，求求你！”
    緊跟在譚春波身後的小綠也趕到，看著譚春波伸手把玉蛇拿回來，掛回腰間，做了手勢，融兒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錢袋，猶猶豫豫的掏出幾塊碎銀子，被他瞪了一眼之後隻好委委曲曲把整個錢袋全給了譚春波。譚春波把錢袋放在那小乞丐的手上，朝他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去吧！”
    小乞丐愣了一下，急忙轉身就走，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小綠歪著頭看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就是！爺每次都是這樣！”心疼銀子的融兒也跟著幫腔，“現在這裏的騙子可多了。也隻有爺才相信剛才那小子的鬼話！什麼好幾天沒吃了，跑得那樣快，哪像幾天沒吃的樣子？袋子裏還有好幾十兩銀子，和幾張好大麵額的銀票子呢！隨便給點碎銀子也就是了！怎麼整個錢袋都給了他？”
    “你這猴子廢話倒是越來越多了！還想教訓我不成？”譚春波懶得理融兒，“反正家裏又不少這點錢。管他說得是真是假。他年紀還如此幼小，現在若是從我這裏拿不到錢，萬一偷了別人的錢，被抓住了不是會被打得很慘？”說完看著小綠獻寶的問他，“你說我做得對不對，小綠？”
    “誰問你這個了？”小綠豎起眉毛，恨譚春波的後知知覺，氣得咬牙切齒，“我隻問你幹什麼要踢那孩子屁股一腳？除我之外別人的屁股也是你可以隨便碰得的？”
    ※※※
    五月初六，譚老爺五十大壽。譚府上下自然熱鬧非常。除了意貴妃之外，幾個嫁出去的女兒都領著夫婿給老爺子做壽。皇上特意命人專程送來許多賞賜，整個譚府熱鬧非凡。壽桃堆得像一座小山。壽燭更是點得整個譚府如同白晝。四姐夫周韻特意為譚老爺寫了一幅壽聯。雖然說當初譚四小姐嫁給他時，譚老爺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不過，他一向喜歡讀書人。此時再看這個女婿倒是越看越順眼。
    譚春波的二姐與二姐夫不住在京城，此時也特意趕了回來。帶著周歲的兒子，一起替外公祝壽。
    二姐因為嫁得遠，譚春波見她一麵比見人在深宮的意貴妃還要困難。此時看到小侄兒來了，高興的要伸手去抱。見二姐和二姐夫雖然麵上帶笑，但神情之中卻隱不住有一股悲傷落寞的淒苦之色。
    再一看小侄兒說是已滿周歲，卻長得又小又瘦，一臉病歪歪的樣子。在奶媽子懷裏還不斷的咳嗽。兩隻大眼睛半睜半閉，吃力的呼吸，似乎病得很重，不由嚇了一跳。
    “這孩子怎麼病成這樣？你們幹什麼還帶著他到處亂跑呀？”
    “弟弟！”伸手緊緊的握住譚春波的手，譚二小姐沒說話先哭了出來，“原本在爹爹的壽宴上我不應該說這樣的話。這孩子身體實在太弱了，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好過一天。請了大夫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今天爹爹過大壽，我想帶他過來沾沾喜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自家人說得這是什麼話？”譚老爺原本坐在壽堂的正席上等著小輩的叩拜，一聽這話也坐不住了，急忙說，“快把孩子抱來我看看！”接過孩子一看，忍不住也皺起眉頭，“怎麼這樣瘦弱？可怎麼好啊？”
    譚二小姐自從嫁人，不知道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廟。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才好不容易求來這個孩子，沒想到卻弱成這樣，家裏人著急可想而知。
    原本開開心心的壽宴因為這樣的原因卻弄得人人心事重重。譚二小姐識大體，叫人把孩子抱下去，重新給譚老爺拜壽。大家也不想譚老爺因為這件事弄得大喜的日子不高興。於是都說些話引開他的注意。
    宴席開始之後，人人爭著向譚老爺敬酒。小綠搖了搖頭走出宴席，來到不遠處的水榭坐了下來，對緊跟他出來的譚春波搖了搖頭，“可惜了，可惜了！”
    譚春波心思一動，伸手緊緊的握住小綠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拚命搖頭。
    “隻是一個陌生的小乞兒你都有心憐他幼小孤苦，你親侄兒難看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小綠反手握住譚春波，目光溫柔如水，說出來的話卻冰冷刻骨，“我明白告訴你，我不救他，他活不過明天早上。你舍得？”
    “我舍得！”譚春波拚命點頭，腦子裏怎麼也忘不了剛才小侄兒半睜半閉著眼睛，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
    “你既然舍得，幹什麼要流這又苦又鹹的東西？”小綠伸出手指輕輕在譚春波臉上輕輕一摸，放到唇邊舔了一口，“你這次特別傷心啊！”
    說著低頭靠在譚春波的胸口，“你每次不高興，我心裏就難受得不得了。你的心願我都會替你完成。我和你在一起，就不想你有半點的傷心和難過。”
    “我不能讓你這樣做。你知道的！”譚春波緊緊的抱著他，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骨血之中，“我是舍不得他，可是我更舍不得你！我流淚是因為我沒辦法救他……”
    “有辦法的，你明明知道！”小綠抬起頭，伸出手指點住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