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風畫像中的那個人終於被找到了，向他詢問當年魔窟中的諸多事情，這家夥說自己家裏很窮，已有很多天沒吃過一頓像樣的了，又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能不能行個好？兄弟們在滿足在倆條件之前先把他揍了一頓，他一下子乖覺了，有問必答！
    “那你怎麼證明白弋在明帝來之前就有了身孕了？”小滿問道。
    “因為那段時間到白弋生下務相她從來都沒有去過奧良辰！”
    小滿不滿意地將他眼前的一隻烤鵝給奪走了，這家夥驚道：“這…我說實話了啊！”
    “這句實話誰都會說！”子夏提醒道，“有物證才是最有用的！”
    “物證？”這家夥抓了抓頭皮，抱著腦袋想著，小滿又拿走了一隻香噴噴油光光的肘子，這家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小哥，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幾千年前的往事哪有這樣好想的？”
    小滿覺得有道理，便把這肘子又丟下了，這家夥急忙把這肘子揣到了懷裏：“小哥，這物證……麵具算不算？”
    小滿不動聲色：“麵具？什麼麵具？”
    “一個能把平凡的女人變得無比……”這家夥用手彎曲地比劃著，“這樣的麵具！那些男人無不為這樣的麵具發狂！”
    “在哪兒？”
    這家夥擦著快要流下的口水：“你把那隻鵝給小的！”
    “你說了自然給！”
    “我藏在了我家的一麵牆中！”
    小滿把鵝遞給了這家夥，這家夥接過來就啃，啃得滿臉是肥油，含糊不清地道：“好吃！小哥，我能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我也算是人證，審高陽的時候我就指認他！那麵具我也給你們，這還不能證明高陽撒謊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嗯！”
    子夏把他的口供放在他的麵前，這家夥笑道：“小哥，我不太認字啊，大名也不會寫！”
    子夏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油亮亮的大手按進了火印中，然後，又蓋在了供詞上：“要提審高陽時，我們會叫你來的！現在你帶我們兄弟去你家拿麵具！”
    這家夥把所有的菜都往懷中揣袖中塞，殿中人無不忍俊不禁。最後，這家夥還沒忘了那幾件衣服，夾在胳肢窩下就跟著幾位兄弟出了殿。
    霽月把昀兒帶進殿，他撲到我的懷裏，悄悄說：“媽媽，我現在能偷偷想會兒爹爹媽媽嗎？”
    “好的！隻能是想一會兒！”我把他抱在懷裏往他的手中塞了一柄小木劍，“媽媽剛才偷偷地去找你爹爹媽媽了，這個是你爹爹送給你的！”
    “真的？”
    “真的！”
    昀兒高興地從我的懷裏跳了出來，拿著小木劍東舞西蹈的，還問我練得對不對？
    有兄弟稟報說憲在南天門那要見我，要不要見？
    “見！”
    霽月又把昀兒帶出了殿！
    這倆天鬧得天翻地覆，也給憲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他的酒樓生意一定受損了，對此，我對他隻能說抱歉！
    憲果真疲憊羸瘦。他一見我便道：“就算務相回來，他也不會認我父親了！我父親操控不了他，明伯桓現在就是他的父親！你收手吧，讓我和父親活下去！”
    “憲，這無關務相回來認不認你父親！你知道因為你父親的不甘心，造成我們多大的災難？幾百年了，我們過得可以用得到心力交瘁這四個字表達吧？我想給明叔的家人一個交代，還有給蒼穹一個交代，這是我們的責任啊！”
    “我快活不下去了！”憲撐額哭道，“現在每一個人都對我和父親投之鄙夷，父親和白弋的舊事被人津津樂道，我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我無法安慰他，隻有讓他痛哭！
    “我該怎麼辦？”憲哭問道。
    “隻有堅強地活下去！”我也隻能說出這空洞的話，換作是我我也不知道如何走出這困境！
    “姐，麵具拿到了！”子夏搖著手中的一個布滿銅綠的盒子，“妖物！”
    我接過盒子打開，隻見盒中躺著半截妖氣逼人的麵具，形狀同銅冊上的大體相同，銅冊上的線條簡明，而這個生動飽滿鮮活，金色的底色，綴著世上最美的飛羽和奪目的寶石，柔軟而又堅韌，妖語靡靡：來，戴上，你是最美的女人！
    “別戴！”子夏劈手就奪下了我手中的麵具。
    我驟然驚醒拿在手中左右翻看，發現裏麵是赤黑色的，“這是什麼皮做的？怎麼這麼妖？”
    “那家夥說是深海的海妖皮，有點像魔船的那個女人樣！”子夏道，“又用白弋的血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完美製成！”
    “怪不得！”我把麵具往盒中一丟，蓋好丟給了子夏。
    憲這時卻突然倒了下去，我急忙把他托住，他的胸口上赫然插了一柄短劍，他還沒來得及痛呼，我就拔出了短劍，點出魔葉貼住他的胸口。
    “我不要活！”憲要拿開我按住他傷口的手，“你就是想逼死我！”
    “憲……”
    “丫頭！”
    陸吾從殿外領進一個高大成熟的大天神，我一見急忙把憲扶到席簟上躺下，上前迎拜：“叔父，一向可好？”
    句息淡掃了一眼憲：“算是吧！我能找你單獨談談嗎？”
    “好，請！”
    我邀句息去側殿一間書房，奉上一盞清露，他淺嚐一口放下杯盞，道：“我來此的目的，是想讓你別再折騰了！”
    我錯愕：“為什麼？明叔不是高陽……”
    “是！沒有他我大哥也不會走上這條路！”句息的手指輕轉著杯盞，清露卻沒有半分漾蕩，“務相就不是我大哥的孩子，現在也是了！我大哥把為別人孩子奮鬥把命都送了，他剛烈一世，你還忍心讓他苦命的一生再添上這個笑柄？這樣的事實我大哥不接受！”
    “叔父，你讓我現在怎麼辦？”我如被狠擊了一記悶棍，坐在我對麵的句息變成了模糊的一團黑色。
    這團黑影似乎動了一下：“想要一個人死有很多種死法，沒有必要弄得這樣沸沸揚揚！再審高陽，全蒼穹都會再次沸騰，審完後，務相鐵定是高陽的孩子，而世人會怎麼看我大哥？可悲可歎可笑嗎？我想要說的話就是這些，你看著辦吧！”
    黑影從我的眼前翩然而去！沉重的頭顱壓得我隻能靠倆隻手撐了很久，眼前渾沌迷茫不辯方向。成方，我該怎麼辦？
    出書房，卻見躺在席簟上的憲不見了，子夏說憲走了！
    我去找尹淇，把句息來的目的述之尹淇，尹淇隻說了一句：“相信姐不會讓我失望！”
    怎麼才能不會讓你失望？
    我踽踽回到落燦宮，枯坐著，舉目看到殿角那高入梁柱的書架上整齊堆放的章卷，攝來一卷鋪於書案，一字一句靜讀著，當我讀到：“朗朗乾坤當肅正氣，妍媸混淆造物大忌！”時，忽醒！
    “長煙！”我喚道。
    “在！”長煙應道。
    “你把這‘朗朗乾坤當肅正氣，妍媸混淆造物大忌’傳遍蒼穹每一個地方！”
    “是！姐，還有什麼吩咐？”
    “沒了！”
    “那高陽呢？”
    “我得要先寫奏折給尹淇啊！”
    長煙一笑：“我差點忘了！”
    奏折我一蹴而就，寫完後，立交曉寒替我呈給尹淇，很快尹淇就給了答複：“三天後公審高陽！南方之亂犯者一並審之！”
    明叔，是你對我對我說接受命運莫忘初心，這個初心連你自己也忘了！你原來的初心就是有一個清明的蒼穹，我現在就還你一個清明蒼穹！
    “姐，昊天願指證高陽當年是他指使偷毀《妖篇》的！”長煙進殿稟道。
    “是他全承擔下來了嗎？離薑呢？”
    “他沒提到離薑！”
    “你告訴他他說的話我不信！除非把《妖篇》默下！”
    “他說記不得了！”
    “記不得就有用了嗎？離薑那天在這裏所說的一切都記錄在案！想推翻供詞？讓離薑過刀山，就在公審那天！”我把《刑司》一章卷拋給長煙，“讓昊天把《刑司》默寫一千遍，他如果願陪離薑過刀山，我也無奈何！”
    長煙領命而去！
    半晌後，他又回來了：“姐，那女人說她根本就沒有供詞！”
    我笑著拍了拍手，子夏立即把昨天離薑簽過字畫過押的口供記錄拿了來，長煙拿過一看：“啊，還真有啊！”
    “哼，是她自己氣咻咻地拿過來就畫的，還振振有詞地說‘昊天，怕什麼？我們說的可都是實話！’”子夏尖著嗓子學著離薑，“‘昊天，別怕！我為你願意做任何事情，我和你過刀山！’”
    “這女人是真的愛昊天嗎？”長煙把這口供記錄收好，“我怎麼覺得就像她要死也得拖一個墊背的？”
    “長煙，小心這女人發瘋把這口供撕了！”我提醒道。
    “明白！”
    長煙走後不久，曉寒進殿稟報：“姐，憲家的酒樓被那些該死的無聊散神散仙圍攻，我們派兄弟去嗎？”
    “立帶兄弟把那些人轟走，把高陽父子接過來！”
    “是！”
    曉寒領命走後，小滿滿頭大汗閃到我的麵前：“姐，無非不肯來！”
    “報——”小龍百衝進殿中，“句息不肯來錄口供！”
    我怒道：“把事情交代一下也不肯來？”
    小滿答道：“無非說他的罪先帝已免了！”
    “句息說該說的以前和現在都說了，沒必要再說一次！”小龍百稟道。
    “再去！看他們要請幾次！”
    “是！”小滿和小龍百化風而去。
    “姐！”長煙跑進殿把口供拿了出來交給我，“那女人一看，真的要瘋了！我一掌把她拍暈，讓昊天簽字畫押，看看，都在上麵呢！”
    “哼，不見棺材不掉淚！”我看到了昊天的名字和他的指印，“真情？顛倒是非也能找到真情？找你的大頭鬼！”
    子夏過來把口供收好，歎道：“我三哥因為她前程沒了，他要是一開始就指證高陽多好！我二哥現在得了一超大便宜了！唉，要想再站起來，比讓男人生孩子都難！”
    他這一點和成方不一樣！我要是犯同樣的錯，成方會對我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一平進殿：“姐，我十哥把南方一眾案犯都拘了過來！在哪審？”
    “亦風單審！其他的都交給刑獄部的那些兄弟們！”
    “是！”
    亦風再次見到我仍麵帶微笑：“玉兒，今天一天居然能看到你倆次了，真好！”
    “我感覺一點也不好！”我對他做了個請勢，“坐吧！”
    亦風點頭坐在了一張幾案後，平靜地問道：“從哪開始問？前世還是今生？”
    “今生！就從那天我被玄光帶走的那天！”
    “在玄光劫走你之前，因乎幫我在人間物色了一個同我長得很像的人，帶到孔雀山下的瀑布下訓練，認為差不多了，就讓那天玄光那天劫你，一邊把替身帶到宮中，另裹挾著我離去！”
    “替身是怎麼送到玄光手中的？”
    “隻要她在影閃中與因乎一交錯，便可拿到替身！”亦風修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拇指相繞，“那天，你就沒有感覺得到呼嘯的風聲嗎？”
    我點點頭：“青鸞呢？她是不是受因乎的風令了？”
    “對！沒有她你怎麼能出得了南天門？”
    “後來呢？”
    “後來，你和我被帶到了瀑布下，玄光為我脫去了凡骨，也在這時，我也吸取了她的法力！吸取了她的法力後，我和因乎去了無非的家中，偷劫了他的孩子，無非沒奈何隻得給了我一半的法力，我和因乎便把玄光教給他，說隻要讓她在眾目睽睽下自殺就行！後來，無非等到我的替身將要老死，便把玄光拋到我曾經的宮中，因乎風令她拔劍自刎，而這時，少年軍也趕到了！那時候，我真想一直守在你的身邊，可為了大計，我還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說此，他沉默了半晌：“玉兒，很多時候我都會在想那天我要是一直守在你的身邊，我現在還是現在的我嗎？”
    要真的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是現在的我！
    “你在前世的時候就同明叔商定好了？”
    “是！我賭我會有重生，隻沒想到我的重生是在地獄裏，然而最幸運的就是遇到了我生命中的陽光，你，陸言！那個黃昏，銘心刻骨！”亦風他捂著胸口微笑著，暗如深壑的眼中有光閃爍，“前世也是！我想帶著一顆心死去！雖然還沒有種出來，可我知道它有用！”
    到時候如何處置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