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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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薑抱著小葫蘆還沒到我的跟前,就跪下了!她失去了前天那種幸福洋溢的美姿態,一張黃白的俊臉上寫滿了淒惶:“姑姑,救救昊天!”
“昊天?”我扶著她,哪知她也同尹淇一樣賴在地上不肯起,我便把葫蘆抱到懷裏,“葫蘆,你告訴姑姑,爹爹怎麼了?”
葫蘆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搖了搖頭:“不知道!爹爹來上朝了!”
“你吃過了嗎?”
“沒呢!”
我抱著他就往宮內走,他急道:“姑姑,我媽媽還在外麵呢!”
“你媽媽也會來吃早飯的!”
“姑姑,媽媽起來了!”
我抱著他一路歡跑,他摟著我的脖子笑得好聽極了,比風鈴還要悅耳動聽,我親著他的小臉,把他扛到肩頭,他笑得把一滴口水都滴到了我的頭頂,他趕緊給我擦了,不敢再笑!
帶到餐桌前,喂他吃著早餐,離薑坐在一邊默默地端著碗喝著粥!等葫蘆說他吃飽了,不要再吃了,我便讓霽月把他帶了出去,離薑已離桌在我的麵前又跪了下來。
“離薑,你別!有話就起來說吧!”
離薑螓首低垂:“姑姑,章卷是我拿的!”
“你拿的?”我吃驚不小,“你怎麼拿的?”
“當年,先帝和尹淇一心以找你為重,修訂《乾綱》的事就落在了昊天身上,他日夜都留在那裏,我就過來照顧他!拿了!”
我冷笑道:“拿了?好容易啊!我想問你一下,昊天知不知道你拿?”
“不知道!也就是前天你走後,他才質問我!”
“哈哈,你父親真是神算啊,他知道你會去落燦宮照顧昊天?你別告訴我你父親當年沒有關照他拿!”我瞥了一眼離薑,隨手拿起一根筷子輕敲著桌子,“那你再告訴我,你拿到章卷後,有沒有打開讀?”
“沒讀!帶回去毀了!”
“哦!”我微微一笑,“那昊天有什麼事讓我幫忙呢?葫蘆說他上朝了,好像什麼事也沒有啊!”
“就是因為什麼事也沒有,我才……”
“那你跑到我宮門前一跪不就有事了?”我半支著臉饒有趣味地判度這個有心機的女人,“你讓尹淇知道你來這裏求我,是不是就想把章卷的事給了結了?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知,對不對?”
離薑驚愕抬頭:“姑姑,何出此言啊?陛下如詢問不信的話,必然要會讀我和昊天,我們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嗎?”
“哈哈,我讀不出來,尹淇也未必讀得出來!”
離薑睜大一雙美目凝對著我:“姑姑,你來讀我!但凡有隱瞞天打雷劈!”
“誒,不用了!”我把筷子一丟,站起身,“你起來吧!我幫你問問長煙,尹淇有沒有派人去詢問你父親,問他為何當年要你們偷這章卷?”
離薑的嘴唇動了動,麵頰的肌肉輕顫了一下,長密的睫毛遮住了有情緒波動的眼睛!
我對著悠悠的晨風喚道:“長煙!”
風形立凝成一位身著淡青衣衫飄逸的少年站在我的麵前:“姐!”
“我問問啊,尹淇派人去問高陽了嗎?”
“沒有!”
“哦!”我回過頭衝離薑笑道,“沒有!”
離薑的嘴唇徹底失去了血色,同她的臉色一樣的灰白!
“離薑,我有一事不明!”我用很平和的語氣詢問著,“昊天他質問你的聲音大不大?”
離薑還未開口回答,我又問長煙:“長煙,你老實說,我和昊天在房間裏時,你聽到我和他的談話聲了嗎?”
“姐,如果我說我根本就沒聽,你信嗎?”
我決無遲疑地點頭:“信!那昊天質問離薑的事呢?”
“人家夫妻關上門談話,我為什麼要聽?我當真就那麼無恥嗎?”
“好弟弟,我信你!”我用力地拍了拍眼睛微紅的長煙的肩頭,“衝你這品德,我一定能讓你落腳有根!”
“多……”長煙一時哽咽!
我回過身對離薑歎道:“離薑,你走錯一步了!我相信昊天是不會質問你的,他就不擔心這話被長煙偷聽了去?他頂多告訴你我就是來問章卷的事!昊天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我也沒轍,那些話不過是我的臆測!你怕長煙把前天我和昊天說的話會稟報給尹淇,你更怕我會把知道的事情全對尹淇說了,你隻有舍父來保全你們,你一來就是坐實了這件事,明白嗎?”
離薑幾欲癱倒,真真切切地捂臉痛哭,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滲出!葫蘆聽到她的哭聲,跑了進來,抱著離薑:“媽媽,你怎麼哭了?別哭!”
“葫蘆,去求姑姑!”
離薑推著葫蘆的小身子,葫蘆不解地問道:“媽媽,求什麼啊?”
“求她救救你爹,媽媽害了他!”
葫蘆跑到我的麵前,哭道:“姑姑,救救我爹吧!”
我抱起他,給他擦著眼淚:“別哭了!隻要你爹真的坦誠相對,姑姑能救他!”
“姐,我現在要不要稟報給尹淇?”長煙問道。
讓長煙給尹淇報風信,把葫蘆交給霽月,帶著離薑去了落燦宮。離薑現在想死的心都有!她也挺心狠的,居然舍父,要是我就再等等看,也許事情沒那麼糟糕呢?不過,在家惶恐地等也是一種煎熬,不如主動出擊,也許能殺出一條血路呢?隻可惜,她高估了我的能力,而昊天卻很理智運用無賴法則!不過,現在沒用了!
落燦宮的兄弟們肅立於正殿倆側,靜穆候命!
尹淇步履沉威走進大殿,步上玉階,振袍危坐龍座,目光厲掃階下:“帶昊天,離薑!”
“帶昊天,離薑!”曉寒宣道。
昊天和離薑夫婦二人走進殿中,昊天麵無表情,離薑一直低著頭,二人步到玉階下,跪拜:“罪臣叩見陛下!”
尹淇問道:“昊天,你何罪之有?”
“臣不該毀了《妖篇》,臣有罪!”
“不,是我!”離薑驚呼,“陛下,昊天沒有做,是我毀的!”
“住口!”站在階下的曉寒喝道,“不得大聲喧嘩!”
“昊天,你為何要毀這章卷?”尹淇繼續問道。
“是罪臣的嶽父高陽,讓臣這麼做的!”
“那章卷你讀了沒有?”
“沒讀!”
“你有沒有問你嶽父為何要毀這章卷?你可知私毀《乾綱》可是死罪,你還膽敢去毀?”
“陛下,《妖篇》一開始不過是臣的伯父記載的篇章,並不屬《乾綱》之疇!”
“嗯,說的好!”尹淇冷笑道,“你還沒回答你嶽父為何要你毀它?”
“臣沒問!”
“你沒問?”尹淇惱道,“你向來謹慎怎麼會沒問?”
“臣向來對嶽父恭孝!”
“好!你不說是嗎?”尹淇怒振手臂,“來啊!把昊天拖下去鞭笞倆百!”
“不要啊,陛下!”離薑撲到階下哀求,“是我偷的!是我父親讓我偷的,昊天沒…”
“離薑!”昊天喝止。
“住口!”曉寒怒斥道,“你們把這裏當什麼?集市嗎?再亂呼,掌嘴!離薑,你把話說完!”
離薑的淚水一滴滴濺到冰冷的玉階上,汪成斑斑淚漬:“陛下,昊天沒搭理我父親!我父親便跟我說,讓我找機會進宮,接近章卷!我問我父親為何要讓我們冒這險?我父親隻問我答不答應?不答應的話,我們就永無翻身之日!後來,我就以照顧昊天為名留在了落燦宮,同一幫林溪少年幫他整理抄寫!我後來找到了這章卷,找了個借口出宮,出宮後便急急毀了!”
“讀了嗎?”
“沒讀!”
“好個沒讀!”尹淇冷冷一笑,“你就不好奇這章卷裏到底有什麼內容?”
“我怕耽擱時間!”
“那朕再問你,你們和務相當初密謀攻旭日城的事,高陽有沒有參與?”
離薑的眼皮動了一下:“沒有!我父親那時候已在煙波國,他不知道!”
“哼哼,在去煙波國之前呢?”
“不知!”
“好啊!今天看樣子無法審下去了!”尹淇怒拂袖,“把倆人拖下去一起鞭笞,去把高陽帶來!”
“是!”一眾白衣少年軍應道。
昊天夫婦被拖到殿外鞭笞,鞭劃破空氣的響亮和抽在皮肉上的沉駁聲,交織回旋在眾人耳邊,昊天夫婦咬牙承受著不吭一聲!我突然覺得他們才是一對真正的靈魂伴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隻不過,這“難”是他們自找的!
不消半柱香後,小滿和龍百押著高陽進殿,高陽亦如平常謙和平靜,他跪在殿中問道:“不知陛下叫臣來何事?”
尹淇問道:“朕問你在五百年前,你有沒有讓離薑去偷毀《妖篇》章卷?”
高陽驚詫道:“陛下何來此說啊?臣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有《妖篇》章卷,更不會讓離薑去偷毀!”
他這否認的也太徹底了吧!
尹淇眼中有火光在騰閃,強捺怒意:“好,把昊天夫婦帶進來!”
昊天夫婦二人被拖進了殿,倆人伏在堅硬的地麵上,後背均已抽得皮開肉綻。
“離薑,你父親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你如何解釋?”
離薑艱難地抬頭仰望著高陽,高陽一臉痛恨之色,離薑慢慢把頭垂了下去!
“陛下問你話,你聾了?”曉寒喝問道。
離薑始終趴在地上,不作任何回答!
“拖出去!”尹淇吼道。
“慢著!”我站出來對尹淇作揖,“陛下,高陽知不知道有沒有《妖篇》這章卷問問典不就知道了?”
“也是,曉寒快去凡尼把朕父親叫來!”尹淇命道。
“是!”曉寒應聲。
“等一下!”我令道,“再把米果帶來!”
“是!”曉寒閃出。
高陽神色還是一切如常,他還真是不簡單!不知有《妖篇》?這話他也敢說?他把白弋的致命處告訴典,典怎麼會不記?但凡有責任的人都會秉筆謹記,用來告諭後人,更何況是典?
尹淇厲目注視著昊天:“昊天,朕再問你,高陽當年有沒有讓你去偷毀《妖篇》?”
“有!”昊天應道。
“昊天,你別血口噴人!”高陽氣得渾身發抖,“是不是有人主使你這樣往我的身上潑汙水?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沒有!”
高陽痛心疾首隨時像要暈倒在地!
我向尹淇請示:“陛下,能讓我問高陽幾個問題嗎?”
“阿姐盡管問!”
我便轉身走到高陽的麵前,作揖:“陛下,得罪了!”
高陽用袖按止著眼淚:“陛下,請問!”
“我想問一下,當年我父親把白弋帶走之事,有幾個人知道?”
“有臣,柯泰,典陛下!”
“明叔不知道?”
“臣也不知他後來知道不知道!反正他當時不在場!”
“典在場?”
“不在!”
“隻有臣和柯泰!”
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告訴典剝去白弋的皮囊用火燒死她,是什麼時候的事?”
高陽眼神驀然變得痛苦迷離:“能不說嗎?這事是我在恨白弋的情況下說的!”
“好,不說!我隻想問你告訴典後,典有說什麼?”
“典說哪用得著那樣麻煩?隻管把少工叫來便成!”
“那我父親是誰去叫的?”
“是我!”
“你?”我驚道,“我父親能信你,跟你去那地方?”
“典寫了‘速來’二字,讓我給他看,你父親一見便與我一道過來了!你父親一來,典就避開了!白弋見你父親一來,直哭!她最後自己脫了皮囊說要給孩子留個念想,然後,你父親帶走了她!”
“那白弋臨走前還說了什麼?”
高陽沉思片刻似在回憶:“沒有!”
“那她有沒有拿出一麵銅鏡?”
“哦,有,有!”高陽似被我點醒,“上麵刻的是你父親和她!”
“完成了嗎?”
“完成?什麼意思?”高陽不解地問道。
“原來在南方白弋說過,她求我父親讓她把最後一幅刻完,我父親讓她刻完才帶她走的!”
“不是啊!你父親一來便要殺她,哪有時間讓她刻這個?她拿出了那幅銅鏡,告訴你父親並沒有什麼冊子,隻有這個!你父親一看之後,臉上的殺氣便沒了!後來,白弋才說要脫皮囊給孩子的!”
我明白了:白弋的冊子早就刻好了,她表現出的癡心打動了我父親,我父親留了她的性命,並按她的最後一幅畫安排了她的生死!
“那你有沒有看到最後一幅畫?”
“看到了!你父親把雙頭怪壓在了山下!”
“我父親帶走白弋後,你有沒有跟出去看?”
“我隻出了魔窟,柯泰與白弋的感情深,一直跟了出去!我也不知他跟到哪去了!”
“那柯泰回來後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他要殺我!他問是不是我把少工叫來的?我沒敢承認!我更不敢問他你父親把白弋帶到哪去了!”
“我父親把白弋帶走後,典出來了嗎?”
“出來了,然後就走了!後來,昊天的爹辭去旭日城主之職,典便讓蒼穹有識之士都來竟奪,我也在其中!也是命運垂顧,我得了這一城主之職!”
“柯泰為何做了大荒盟主?”
“大荒中很亂而他有能力擺平,典說用人別太拘泥,英雄莫問出處!後來,務相慢慢長大,他獨自一人在大荒中闖蕩,能力顯現出來,柯泰便向典舉薦他,典同意了!他就辭出盟主之職,閑賦在大荒!”
“務相為何一人闖蕩?你當時不是他的父親?為何不問他?”
高陽用袖半遮臉:“他的娘是白弋,而他的父親不是我,我把他丟到一戶人家家門口走了!”
“明明家?”
“對!”
“柯泰呢?他為何不撫養這孩子?”
“他說我們都不是東西,誤了這孩子!找一個幹淨的好人家也對!”
“那我再問問,魔窟建成後,明叔可有來過?”
“來過!他當時要帶走白弋,白弋沒同意,後來,他就走了,再未來過!再後來,白弋有了身孕!”
滴水不漏啊!
“你怎麼知道那孩子是我明叔的?”
“我沒說啊!”高陽一隻眼中閃動著狡黠之色,“我隻說白弋有了身孕,她的妾室那麼多,誰知道是誰的?”
我都快要抽自己一個大嘴巴了!
“那務相為何要叫你父親?”
“明明爹告訴他讓他去旭日城找我,孩子要叫,我也不太能無情了不是?”
“爹也隨便亂叫的?”
“白弋臨走前把孩子交給了我,就算我恨她,可這孩子可憐,他心裏認定一個父親,就不會認為他被拋棄了,對不對?”
“對!對!”
我退到一邊,對尹淇作揖:“陛下,我問完了!”
白影一晃,曉寒出現在殿中,稟道:“陛下,典陛下和米果帶到!”
尹淇趕緊起身離座走下玉階迎向從殿外跨進來的典:“父親,您來了?”
尹淇深揖到底,典扶起他,立即有少年搬來一張大椅,尹淇邀他相坐,典不肯:“有什麼事就盡管問吧!”
“父親,你有沒有把白弋的事記載下來?”尹淇問道。
“記了!”典答道。
“那這章卷有幾個人知道?”
“我當時一記後,就讓探看送到翰海閣,以後就是一直擱在那裏!”
“那有幾個人知道你寫這章卷?”
“我當時在魔窟同高陽說過要編《妖篇》的!”
尹淇微微一笑,問高陽:“陛下,我父親說對你說過此事,你還否認嗎?”
高陽斷然道:“根本就沒有說過!當時我告訴他白弋的死法,他何曾說過要編《妖篇》?他玩都玩不過來了!”
典的羞慚得無地自容,臉紅了又紫紫了又白,尹淇的臉也羞得通紅,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也覺得難堪,早知道高陽這等狡猾就等一下把典叫過來了,現在自己都找不到臉回去了!
“陛下!”長煙從殿外進來稟道,“下方奏折已送到,無戾有事要見陛下!”
尹淇急忙離殿!
高陽在殿中昂首問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回去備一千壇酒了!”
我悄聲問米果:“米果,你見過這人找過你爺爺嗎?”
“見過!”米果看著高陽答道。
我一喜:“那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
“聽不懂也記不得!隻是爺爺哭了!”
是啊,米果那時候還小,哪聽得懂他們的敘談?
“陛下,你同明叔談了什麼?”我問道。
高陽麵色沉痛:“我和憲出去行走,到了東海那裏就去敘敘舊了!明帝陛下說我好歹還有一個兒子跟在身邊,而他卻獨自帶著一個孩子守在這海中,悲從中來……”
“你不顧離薑了?”我突然問道。
高陽一愣:“怎麼顧?承認罪責嗎?世上竟有此等不孝之女,也是臣的罪,臣隻認這一樁!”
我敗得很徹底,眼睜睜地看著高陽離去!典的衣袖止不住亂抖,他的拳頭一直縮在衣袖中,想必他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殺念。
還有什麼能證明務相是高陽的孩子,等務相回來滴血認親?呸!他們倆人會傻到滴血認親給我們看?我是不是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