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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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那天電閃雷鳴,那白光把整個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我母親受了驚嚇,生下我不久後就去世了,老父一直很艱苦地帶著我過活!從我懂事起,我就想讓他過好日子,比一般的孩子更勤勞,天天背著柴火去村頭的小鎮上賣,隻要我一上街我的柴火很快就能賣完,總能有人願意出高價買我的柴火,有時柴火是濕的也能賣完!
這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男人,他一直看著我,我怕他是拐子,把斧頭緊握在手中,哪知從他身邊經過時,他隻說問了一句:“你好嗎?”
我不答低頭走過!
回到家裏,把錢丟進瓦罐裏。然後,走到菜園幫老父一起種菜,菜也是我們家的生活來源!
“言兒,別弄了!”老父慈憫中帶著殷切,“我給村東頭的張先生送過學錢了,你明天就是一學生!”
“爹,我是女子,不讀!”我趴著泥土種著菜,“我會賣柴算帳就行!”
“胡說!”老父把挖刀反轉,木柄對我的手狠敲了一下,“洗手去!明天就拿筆了!”
“爹,我不去!”我指著額頭的那一道紅印,“他們都說我是怪物!”
“所以你才要讀書啊!”老父語重心長,“超過他們,他們就不敢說什麼了!”
第二天,我隻得聽從老父的安排,很不情願地背著輕飄飄的書袋往村東頭去。我看到昨天的那個男人手中捧著書簡站在路邊,一見到我便微笑著問道:“要書嗎?”
“沒錢!”
我大聲回了這麼一句,撒開腿就跑,這人一定是拐子!念此,我低頭撿了一塊土疙瘩,從腿襠裏看那人倒著站在那裏,我便直起身子朝他猛丟過去,準確無誤砸了個正著,土疙瘩在那人身上碎了,他還是笑著!
我嚇得一溜煙跑到張先生的家,站在他家的院子裏直喘氣!張先生很嚴厲地看了我一眼:“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哪能舉止這般輕挑?站那!”
別的孩子隨著張先生朗朗讀書,而我對著牆縫摳泥,摳到最後,能抽出一塊磚來,然後,這院牆倒了!
我逃也似地跑出張先生的家,躲到村後的無非廟中躲到天黑也沒敢回家,直到老父舉著火把找了來,原本怒氣衝衝的樣子化為了一聲歎息:“回去吧,張先生家的牆給了錢了!”
“爹……”
老父拉著我回到了家裏,隻見昏暗的燈光下,家裏的唯一的那張桌子上放著幾卷書!
老父跑出屋外張望著,看了半天也沒有人影,回頭走到桌旁把書翻了翻:“爹不識字,隻能與泥土打交道!你呢,讀書懂點道理,將來能找個好一點的男人……”
“爹,我才七歲啊!”
“這是道理!不管你多大,你好了,你才能找個與你匹配的男人!”
老父的這個道理太生硬了,我讀不讀書與找個男人有什麼關係?村裏的人都說我長得醜,將來肯定沒人要的!拿著書也隨意翻了翻,一字不識!興趣全無,丟到一邊,上床睡覺!
天一亮,繼續起來劈柴生火做早飯,吃完稀粥一直磨磨蹭蹭地在家裏轉著,直到老父拿著一根柴火氣洶洶地走過來,我才拖著書袋去村東頭!
進了書屋,恭敬地對張先生作揖:“先生早!”
張先生今天特別和氣:“嗯,早!坐那裏吧!”
想必他怕我再把他家的院子摳倒才這樣客氣的……
張先生不光是這一天對我照顧,我讀了三年書他對我還是很客氣,天天誇我聰明,我也就越學越起勁了!
後來,他說他的學識已教不了我,他便寫信給他的老師,他的老師很厲害,是京城大書院的老師,舉薦我這個神童去那裏讀書!我爹又高興又煩愁,張先生則讓他不要擔心,那是大書院,學業好的孩子不用花錢,還能給錢!我爹一聽高興壞了,又給張先生送禮又去買了貢品去無非廟還願,他說是無非大天神護佑我的!
老父為了讓我去京城,把家裏所有的家當都賣了做盤纏,說到京城他找一份雜役就可過活,有時間就去書院看我!
我們差不多走了一個月才到京城。老父把我送到書院門後,隻站了一會兒就走了,那是因為人家孩子的父母衣服光鮮不是坐車就是騎馬來的,他們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風塵卜卜衣著寒酸的我們。
看著父親佝僂蒼老的背影,我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淚同別人一道跨進了這座比我們那裏的村子還要大的學堂!
一進書院就有一位發須飄逸的先生迎了過來,微笑著問我是不是叫陸言?
我有禮貌地對先生長揖:“學生陸言拜見先生!”
先生輕扶起我,笑道:“好好!你的衣宿老夫都已安排好,你隨我來!”
其他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先生把我領到書院後麵一間極雅致的廂房,這房子要比張先生家的院子還要大還要氣派,我感到很拘謹!
“陸言,隻要你好好讀書,這院子便可以住到你學業滿!”先生撚著胡須微笑道。
我要是不好好讀書不就被趕出來了?
我誠惶誠恐對先生道謝!
後來我才知道這位先生是這書院的院長,他教出來的學生都是國之棟梁,所以有很多的達官貴人爭著頭皮把孩子往這裏送!
因為得到院長的照顧,別人都懷疑我的身份是某個大官家的親戚,而我的父親來探視我時,他們又都否認了這個觀點!
父親很少來書院,不過放學假我就會去他打雜的地方找他,他在一家灑樓做跑堂,很辛苦,顧不上和我說話。有時我也學著他跑到客人麵前問他們吃什麼,老父不顧客人在場,把我喝斥出去,讓我從此以後不要來找他,他要是想我了就會去找我!
在某一天放學假後,我還是忍不住去找他了。逛到大街上,見到一個賣首飾的小攤位,上麵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小首飾,我隨手翻了半天,看到一枝鏤著翠鳳的釵很好看,便拿起來欣賞著,攤位主人笑眯眯地問我要不要買?
我嚇得趕緊丟下,轉身就走!
“你喜歡嗎?”身後有人說話!
自然不會和我說話!我的同學要麼與我不說話,要說話也是打架的方式結束,隻有先生同我和氣說話,街上的人我更是一個也不認識!
“喂,你,同學,叫你呢!”後麵的人大喊!
這後麵的人追了上來攔住了我,我低頭想繞過去,他沾滿泥土的大腳趾抵住了我的鞋子,我驚愕地一抬頭,觸到一雙在瞬間盈滿了淚水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你!”
街上所有的人都化為了虛影,仿佛世界隻剩下我和他,我不認識他偏又覺得認識很久了:“你是誰?你認識我?”
“你叫什麼?”他問我。
“我叫陸言!”
“我叫……我叫葫蘆!”
“你也叫葫蘆啊!”我對著眼前的這個年輕男子感到有幾分親切,“我們村裏也有個叫葫蘆的,不過是個老葫蘆!”
“我也是老葫蘆,家裏還有個小葫蘆!”他眼中蓄的淚水因為笑的牽動而滾落下來。
是不是我長得像他死去的什麼人啊,不然怎麼會又哭又笑的?
他的笑容頓然一收,目光向我身後掠去,我順著他的目光回首,看到的隻不過是街上陌生的行人,我回過頭卻發現他已不見!
他原來隻不過是一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到了老父打雜的酒樓門口朝裏一張,發現今天的客人很少,隻有倆位!老父殷勤地給他們端茶倒水,抬頭一見我,滿臉的皺紋更深了!他對這倆位客人招呼了一聲,便跑出來斥道:“還不回去?都這麼醜了,還出來現?讀書去!”
對老父的話我真的是不能領會得了的,不是他把家裏的家當都賣了帶我跑到京城來現的?是不是書讀的多,就不醜了?書比小時候是讀得多了一點,可我除了長高外,臉還是醜的啊!
“走走!快走!”老父就像平時打發要飯的一樣往我手中塞了幾塊點心,“過幾天我會去看你的!走!”
我隻得怏然而返!
一回到書院,便去給院長先生家裏種的花花草草澆水,這是我所能報答院長先生給我最好的照顧了!
先生在樹下和老友博弈,他捏著棋子笑道:“你瞧瞧,我的花草,長得多美?還有靈性!是陸言一直幫我種的!”
老友回頭看著我哈哈一笑:“都說長得醜的孩子都是精靈,陸言隻怕也是精靈輪回!”
先生把子一落:“胡說!我瞧著陸言一點也不醜,隻是長得和別人不一樣罷了!”
先生的這句話,都讓我感動得快要哭了:從來都沒有人說過我不醜!
老友一本正經地問道:“陸言,你讀書是為了幹什麼啊?”
我想了想:“為了不醜!”
老友仰麵大笑,笑過之後,又點點頭,不語!
收拾好先生的院子又給他們做了幾樣清口的飯菜後,就回到自己的書舍裏。吃著點心讀著書,一直讀到夜幕降臨,聞了聞身上的汗味,便帶著幹淨的衣服去書院不遠處的鏡心湖那裏,準備洗個澡!我們書院有澡堂,我平時也是在那裏洗澡,可現在放學假,澡堂就不對學生供給了。
到了湖畔,左右看了看,見沒人便跳入裝著滿滿星光的湖中遊了一會兒,解去衣衫,把頭發拆開梳洗著。
一直洗到感覺清爽了才上岸穿衣,穿好後,把髒衣服就著星光給洗了,帶回自己的小院子裏晾好。進屋點燈,坐下提筆寫意抒懷,無非就是把先生讚我的話記下,這是先生給自己的勉勵,一定要記!
寫完擱筆,自我賞析,然後,就陶醉地趴在案頭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非常美麗的少年在讀我平時寫的東西,我問他是誰?他說他叫尹淇,是我弟弟!
我沒有半點奇怪,反而非常開心:“尹淇,我寫的東西好不好?”
“好!比你以前的還要好!”他的眼睛會說話,“再過幾年你就可以回去了!”
“以前?回哪?”
尹淇突然消失,我猝然驚醒,抬頭看著案頭上的書卷確實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怔坐片刻,悵然若失!
“篤篤!”有人在敲門!
這麼晚了誰來?先生從來都不在晚上來我書宿,我的同學更是不可能!
“篤篤!”門還在敲著!
“來了!”
我走到房門後輕輕打開門,一刹那,那雙湛藍如海的眸子帶著前世的粲燦與我的今生重逢了,他的淚水如星辰隕落墜入鏡心湖底:“你好嗎?”
“好!”
他握著我的手:“跟我走!”
我突然感到害怕往後縮著:“不!不!我不認識你!”
“去一個地方你就會認識我!”他的大手滑過我的額頭的紅印,“把這個解封你就知道你是誰了!”
“我知道我是誰,我是陸言!”我的聲音驀地升高,“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玉兒,我是…”
“蘇合!”
我的院子裏憑空出現了倆位相貌奇偉的大男子,一位氣度尊榮,一位身形清俊,倆人都很麵熟,似在哪見過!
氣度尊榮的男人上前一步動手抓住了蘇合的肩膀:“蘇合,給我回去!”
“今天不把玉兒帶走我絕不回去!”蘇合麵對著我,似對我說又似對身後的那倆人說,“那男人害死了她,還想再害她一次?”
“蘇合,別讓我們為難!”清俊的男子喝道,“你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們枉為天神!”蘇合周身漸顯出明赫的藍輝,“他是一個暴君,你們眼瞎了……”
蘇合話語未盡,就運力震開按住他肩膀的大手,反手一掌拍向站在院中的那個男人,那男人一旋袖,袖口先張後縮,似把蘇合的掌力收了進去,那男人冷笑道:“蘇合,沒有依奉你再努力也沒用!”
依奉?
蘇合怒芒畢現,一聲龍吟,一柄藍澄澄的劍向那男人刺去,說時遲那時快,我向他撲了過去總算抱住了他的一隻腳:“蘇合,快走!我叫陸言,我有老爹!”
“玉兒……”
蘇合不見了!我認出那個男人是誰了,他是我們村後麵無非廟裏那泥像的化身——大天神無非!
另一位是海神句息,先生家裏供奉的就是他!
“陸言,你怎麼趴在地上?”被驚動的先生披著外服站在院門口喝問道,“你同誰說話?”
先生看不見他們?
我從地上站起來,低頭作揖:“對不起,先生!我大概被魘著了!”
“嗯,早點睡吧!”先生囑咐了一句便轉身走了!
句息和無非也從我院中消失!別人見到天神的神像都誠惶誠恐,而我都見到他們的真身了還此平靜?蘇合叫我玉兒,這個玉兒是我麼?他說那個暴君害死了我,這個暴君又是誰?不想了!今天一天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太多了,先是那個葫蘆,又是尹淇,蘇合,句息和無非……都說不想了,還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