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說正事兒呢。”我輕輕碰了一下禁錮住我的手，後邊的男人不滿地哼了一聲，但還是鬆開了。
    樓風塵指了指沙發，坐下之後，開始談了。
    “關於神帝滄溟，嗯……”他暗黑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我，忽然停了下來，我有些疑惑，直到旁邊的紫衣男人哼了一聲之後，他才繼續道：“神帝滄溟掌管著神界，居住在九重天之上，手寫世人生生死死，仙神的轉世輪回之道也需要他的準許。”
    我沉默地聽著。
    良久之後，那男人才停下來，我於是問他：“那麼，神帝滄溟有可能……死麼？”
    見他倆麵露疑惑，我又解釋了一下：“他那天好像消失了。”
    “那天？”紫衣男人抓住我的肩膀，我微微側目，他又放下手。
    樓風塵幫我解圍了：“劍蝶昨晚夢見了……或者說，見到了神帝滄溟。”
    紫衣男人這次總算沒翻醋壇子了，不過他麵色一凜。
    “他沒把你怎樣吧？”這句話擔心極了。
    我連忙搖搖頭，“我這不是好生生的麼？”
    “那你現在還擔心什麼？他就算死了，也和你沒什麼關係。”
    “欸，怎麼能這麼說……”
    “劍蝶，你確定他最後是消失了嗎？”樓風塵的樣子很嚴肅。
    我又細細回想了一下。
    “是的，他消失了，身體變得很透明，看不見了。”
    ……
    紫衣男人忽然冷冷地說：“他這是逆天改命！”
    我和樓風塵都看向他。
    “我想這次，他是真的沒法了，想要逆天改命，代價總歸是有的，而且還很大呢。”
    “神界流傳一個傳說，說若是神子願意用自己無上的神力做為改命交換，輪回空間就會永世對這位神子打開，但是改命之後，能否會遇見自己想遇見的人，卻也隻不過是未知，滄溟當真會做這樣的事情？”男人忽然沉默了。
    樓風塵開了口：“或許他真的會。”
    ……
    “滄溟在神界做了許久的神帝了，以無情著稱，這一次……”紫衣男人不說話了。
    ……
    “欸，幹嘛都看著我？”
    ……
    清風明月，老酒在桌。
    “雲兒，喝酒嗎？”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微微詫異了一下，淡淡地道：“隗翛。”隨後又在空中將二字用靈光寫了出來。
    好奇怪的名字……
    “那……你呢？”我看向青衫男人，這男人，身得好生儒雅，若不是先前那一會兒的勇猛，我估計真要以為這男人是個柔弱的白麵書生了。
    他一笑，好像月亮都要為他殘缺了。
    比不過，靚君一笑，盡是折腰。
    “阿雲，我是長青，青鬆翠柏，長綿不絕。”
    好詩意的名字，挺好聽的。
    酒遞了過來，我稍稍推辭，但酒盞都挨在嘴邊了，名為長青的男人笑得溫和，我估計是太天真了，竟然又信了……
    腦袋很快就昏昏沉沉的了。
    搖搖晃晃的，別說走了，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劍蝶，還要喝麼？”
    ……
    “雲兒是醉了麼？臉好紅啊。”隗靉在一旁笑道。
    ……
    欸，頭好沉。
    ……
    酒亂之中，誰的唇不知道何時印上來了。
    我自知又上了他們的當。
    ……
    花香迷人，月色姣好，黑衣紫裳青衫。
    心裏的悸動，好像持續了許多年，許多年前，我與他們初遇。
    ……
    “不要了……嗯……頭好暈……”
    ……
    笛聲又飄起來了，還有古琴音，劍光寒眼。
    今夜不眠。
    ……
    酒灑了，他們也不顧了，昏昏沉沉中被人抱起來往屋子裏走了。
    景色好像變了，這不是我熟悉那個世界。
    “咦……燈籠好漂亮啊……紅彤彤的……”
    “雲兒更漂亮。”
    “那是什麼啊……好美啊……”
    “那是手工木雕……阿雲比它們美多了。”
    ……
    “唔，我這是在哪兒啊……唔，別……啊……”
    灼熱的氣息噴上來了，這一刻，男人們就像發凶的猛獸，要將獵物瘋狂撕咬。
    “雲兒……雲兒今晚很美……”
    衣服都壽終就寢了。
    ……
    “嗯……不要了……熱……”
    酒香彌漫，燭火搖曳。
    這場夢我做了千年。
    ……
    “翛……”
    不知道煽動了那根心弦，我忽然伸手環住了男人。
    ……
    迷糊之中看見他蠱惑的笑，這笑容似乎可以將我囚禁永生。
    就這樣墜落下去，世界隻剩他們了。
    ……
    ……
    回來了，神座之上，神界殿堂，至高無上的宇曜殿，沒有他。
    “恭迎神帝歸來——”
    底下臣服的萬千仙神，皆是以叩首之禮拜見我。
    學著他當年的風範，我淡淡地道了聲平身、眾位請起。
    沒有一丁點的陌生，仿佛這就是本來的我。
    ……
    “媽咪，你回來啦。”小家夥又撲上來了，我一把抱住。
    脫下厚重的朝服，卸下高高的王冠，撤掉冷漠的妝容。
    “媽咪……媽咪……”
    “魂兒你該改口了吧……來，叫聲父親聽聽。”
    小家夥倒是學得極快。
    “父親。”
    ……
    ……
    桂花又上枝頭，淡淡的清香就像當年你淡淡的微笑，事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便是你說的永恒。
    這是離開你的多少天？
    滄溟……
    這場夢終於醒來。
    我看見外邊的瓊玉花開，看見外邊的瓊玉花謝。
    滄溟，為什麼，你還不肯回來。
    ……
    那是幾萬年前？你登上神帝之位的那一年。
    那一年，你開啟了逆轉天命之禁術，你的分神第一次輪回，打破了時空的界限，成了鬼王樓風塵……與原本身為神子的我有了糾纏。
    你的第二次輪回，成了我的佩劍……隗翛，後來又衍生出了新的身份……妖王……
    你做了神帝，當了鬼王，還成了妖王。
    可你還覺得不夠。
    同一年，你再一次分神，成了人界的俊子，長青。
    那一句你說的——
    青鬆翠柏，長綿不絕。
    ……
    好一個長綿不絕。
    什麼啊！！！
    混蛋！
    “媽咪……你沒事吧媽咪。”
    我回頭，這少年已經長得很高了，對了，隗靉也很高了，特別高，愈發像隗翛了。
    ……
    滄溟，你說的長綿不絕……
    其實說的並不是吧……
    什麼長綿不絕，是長眠不覺吧……
    滄溟，你回來啊，你倒是給我回來啊——
    淚水模糊了雙眼，我自知，縱使我喊破了嗓子，他都不肯回來了。
    ……
    ……
    你走的第一天，我回到了神界，戴上了王冠，披上了帝服。
    記憶就像一個生鏽了的鐵罐裏的沙子，沙子在裏邊要倒出來，總歸是要被摩擦得生疼。
    第一天，我的世界裏沒有了樓風塵，沒有了隗翛，沒有了長青。
    ……
    第二天，我知道，他們和你一樣，都不會再回來。
    什麼鬼王，什麼妖王，什麼人族宗師，都是你一個神演出的戲碼。
    這是離開你的第三天。
    對，第三天，可是為什麼，滄溟，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是第三天，為什麼明明是第三天，而我，卻覺得過了三年……
    殿堂外邊好安靜，我又想起那一次你給我重置神籍，我還想起來你說你是那個無論我多髒多爛都隻把我當寶貝來疼的人……
    現在我不髒也不爛，為什麼你都不肯回來看看我呢……
    滄溟，你就是個混蛋！
    說什麼為了不讓我變為神族的階下囚，寧可背負我對你的厭惡也要將我置入轉世輪回之道；說什麼你才是那個真真正正愛我的唯一的人，什麼啊……你就是混蛋，明明知道我最怕失去自由，可是你卻這樣子耍得我團團轉！
    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
    才不會！我雲劍到頭來真的恨死你了！滄溟，混蛋滄溟，你就是個混蛋！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這樣的自由，用你的消失來換取的自由，我怎麼會去歡喜……
    你這混蛋！
    明明知道我找不到你，就連死的那一刻還在和我賣關子。
    說什麼有他們在身邊我遲早有一天會想起來的，說什麼沒有刪除我的記憶而隻是封印……混蛋，你都要死了你怎麼還是那麼倔強，真以為我雲劍的心是鋼鐵的麼？以為你這樣子給了我三份戀情我會謝謝你麼？
    “滄溟……你倒是……”
    “回來啊——”
    ……
    ……
    喜鵲都飛了，我又來到古靈大陸的人界，住進當年長青的屋子裏。
    牆上的畫還掛在那兒。
    “滄溟，神界我給你治理得井井有條，哈，我真的沒有騙你喔，仙神們都很敬佩我呢，你看，我其實也是可以的，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把你的王位給霸占了……哈，到時候你要是回來了也沒關係，你可以做帝後嘛……”
    碎石拋進水池，陽光之下，萬物生輝。
    ……
    我來到鬼族，漆黑一片，不禁有些蹙眉了。
    “喂，滄溟，我明明記得你超級討厭黑色欸，不至於吧，我雲劍哪裏值得你去這樣了，要是我與你互換身份，我就直接送你去當階下囚喔，嘿，我才懶得演這麼多戲碼呢，多累啊滄溟……”
    目光觸及之處，一片黑色。
    直到我再往裏邊走。
    走啊走。
    一座蝶城忽然出現。
    ……
    麵前，正是蝶城的入口，一扇巨大的拱門，門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靈蝶圖案，進門後，萬千靈蝶翩翩起舞，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出，如夢如幻。
    記憶開了口——
    “如果可以讓你快樂，我死了又何妨？”
    ……
    “劍蝶，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輩子你我不再為敵。”
    ……
    腳步頓在那裏了，泉水清澈，陽光好像有些刺眼，我竟然不敢看。
    可一閉眼，就是那麵色蒼白的男人……血衣！我忽然想起什麼了，那件血衣，是男人的心頭精血煉成的……
    呼吸一滯。
    心口澀澀的。
    可是這具身體再也不能死去。

    作者閑話：

    PS：
    虐過這裏就要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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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滄溟神帝哪有那麼容易死……話就到這兒吧。
    愛你們麼麼噠(づ｡◕‿‿◕｡)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