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劍躺在床上，這是長青的床，上邊有那男人獨特的味道，清新的，那種淡淡的茶香。長青喜歡喝茶，他知道。男人不愛喝酒，這個他也知道。
    閉上眼，是剛才那男人愛憐的眼神，還有耳畔他的聲音。可是那男人，叫樓風塵，是對自己做過那種極為過分的事的壞家夥。
    但是為什麼……他剛才，竟然極為耐心地聽完了那男人的講述，也代入了自己，不自禁地，竟然覺得自己就真是那個負心漢……
    可是，雲劍忽然睜眼，可是……隗翛呢……他為了上一世的自己犧牲了那麼多，難道……這輩子自己為了所謂的前世情債就應該成全其他而負了他嗎？縱使樓風塵和當年的劍蝶有多少恩恩怨怨，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啊……
    但是……剛才那男人的神情……卻深深觸動了他的心。
    娘的！他什麼時候跟個少女似的多愁善感了！雲劍白了自己一眼，然後緩緩翻了個身，但這一下卻讓他愣了。
    肚子裏有個東西在動。
    ……
    雲劍整整愣了五秒。
    該死的這才兩個多月啊，正常一點不是四個多月才會有胎動什麼的嗎……他最愛生物學又怎麼可能會記錯。
    不對勁。
    一下子臉都白了。
    該不會是……
    男人走的時候雲劍說不許再來打擾他了。然後，雲劍依稀記得，自從男人進來後，他就沒看見過另外兩人的影子。這下子真是要死要死的了。他們也太過分了，竟然把他一個人兒留在這兒！
    雲劍似乎忘了，明明是他自己讓那三個家夥走開的……
    肚子忽然很痛，絞痛……
    小腹處，似乎被攪碎一般，痛，冷汗熱汗都冒出來了。雲劍連忙抱緊自己，睡意也該死的席卷過來，手沒了力氣，放開……
    墨色出現在兩人麵前時，已經是深夜，冷漠地看了一眼那墨色，兩個男人各自坐在一方，並不搭理來人。
    “多謝你們的照顧。”樓風塵的語氣很誠懇，他又道了句：“今後，還請多多擔待。”
    “那還真不敢當。”長青冷冷地應道。
    隗翛輕輕一笑，“你是鬼王？”
    “正是。”
    “喝酒嗎？”
    觥被遞了過來，樓風塵順勢接住，隗翛用了攻擊靈力，樓風塵又怎麼會猜不出他的詭計，接住，飲下。
    “我們的靉，是你派人下手的？嗯？鬼王殿下。”隗翛依舊在笑，卻有一絲狠厲幾分淒美。
    “殿下，你竟然已經知道雲兒不喜歡你，又為什麼要奪去我們的靉？殿下這麼卑鄙，若是讓雲兒知道了，他會怎麼想呢？”隗翛把玩著酒杯，他手中的，是白玉做的杯子，精致而華貴，杯子上邊刻有翩翩麗蝶。
    但是這話樓風塵聽不懂。
    “何意？孤聽不懂。”他於是說。
    但這話聽在隗翛和長青耳裏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聽不懂嗎……
    他隗翛不知道，原來這鬼王竟然是這般狡詐奸險之人，這樣的人，縱然強大無敵，他也絕對不能讓其待在雲劍身旁！
    無益，就殺。
    幽紫色眸子一沉，殺意四起。長青忽地起身，走過隗翛時，拍了拍隗翛的肩膀，低聲道：“稍安勿躁。”
    他移身，卻聽那鬼王又說了句——
    “什麼叫……你們的靉？”
    “我與雲兒的孩子，我們的靉，實不相瞞，雲兒對靉可是十分喜愛。”隗翛依舊笑著，他揚頭，飲盡杯中酒。
    將酒杯往案上一放。
    起身。
    走過去。
    啪——
    清脆響亮。
    一個耳光，毫不猶豫地，且又準確無誤地，打在那俊美剛毅的臉上。
    上古戰神的容顏又怎麼樣？
    他隻覺得惡心。
    為了獲得一個人，就去傷害無辜的孩子的人，讓他妖王隗翛覺得惡心。
    他可以衝著他來，他隗翛絕不後退，但是，他絕不可以對靉下手，靉是他和雲劍的孩子，是和天底下所有孩子一樣的無辜的生靈。
    靉不應該被牽扯進來，他不允許。
    這個巴掌讓樓風塵有點蒙。
    “你的意思是說孤派人對你們的孩子下手？”
    “嗬。”隗翛微笑著，他撐著腦袋，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兒。
    “孤沒有！”不知怎的，麵前這個人兒的眼神讓他覺得心寒，仿佛，自己真的是那罪惡之子。“孤沒有，孤沒有派人……”說到這兒，樓風塵忽然想到……
    冥破！
    該死的一定又是冥破那個鬼家夥！
    “沒有？”
    “隗翛，他不像那種人，你恐怕是誤會了。”長青這時候站了出來，拉開了隗翛和鬼王的距離。
    “你先回去吧，我和鬼王聊聊。”
    “師兄，你……”隗翛不甘心。
    “那好，你和鬼王繼續聊，我去陪阿雲。”
    “別……”隗翛扯過長青的袖子，將他往後邊一拉，“今夜我陪雲兒。”
    “好。”長青淡淡地道。
    支開了隗翛，長青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冷冷的，比先前隗翛更寒冷。
    “鬼王，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孤沒有。”
    樓風塵周圍忽然出現一圈黑煙，黑煙繞著樓風塵飛快旋轉，而後聚集在前邊，一個黑衣人從裏邊走了出來，一出現，便向樓風塵恭敬跪下。
    “王上，屬下帶回了巫族後裔。”
    黑衣人的出現打破了兩個男人的對話，但長青很快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黑衣人身上。
    看來，鬼王說的事都是真的，派人的不是他，而是這個黑衣人。他身上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妖狂酒的味道……讓長青很快辨析出來了。
    真相，就在眼前。
    “冥破。”四周響起來的，是鬼王的神識之音，亙古般悠長。
    “汝有弑殺劍神之子的心思？”
    冥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不解，以及恐慌。
    “孤何時說過，汝可以擅自做主？”
    “王上……”
    “王上，屬下知錯，屬下……”
    “人呢？給孤看看。”
    人？
    啊……他想起來了。
    “王上，他在這兒。”黑衣人飛快施法，黑煙朦朧裏，又出現個人影，細看時，才發現那是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少年，不算好看，但卻是十分清秀，很幹淨卻也深沉。
    “汝是？”
    “巫族少主。”
    “給孤……”
    “我是不會幫你害人的。”這話說得幾分平靜，那少年淡淡地了看了一眼樓風塵。
    這……
    冥破覺得自己小命不保了。
    “喂，小子，你可是不想要命了！王的話，不可打斷。”冥破跪著，卻也小聲提醒著那少年。
    “我說鬼王……”長青走了過來。
    “你是巫族少主？”
    男人轉頭，看了一眼鬼王，“這就是你的打算？”
    “孤……”
    ……
    推開門時，發現那人兒正痛苦的蜷縮在床角處，身上裹滿了被子。
    雲劍的睫毛在打顫。
    嘴唇蒼白。
    “雲兒，你怎麼了……”
    將男人擁到懷裏，隗翛耐心地拍撫著男人的脊背。
    “蝶……”
    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雲劍一時間覺得世界似乎又活了過來，他緊緊抓住男人胸前的衣裳，似乎極為害怕男人會忽然消失。這個舉動，讓隗翛心裏一痛，“雲兒……我在，我在，隗翛在。”
    “翛。”
    好痛，好像要死了。
    怎麼可以這麼痛。
    好像已經死了。
    痛死了。
    “翛，我好痛……肚子好痛，痛……”雲劍的聲音十分微弱，他的眼睛微微睜開，蒼白的嘴唇看不見一絲血色。
    隗翛一邊輸送著靈力一邊安撫著雲劍。
    這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
    “混蛋！你對雲兒幹了些什麼！”隗翛怒了，那鬼王一跨入門，就被他吼道。
    樓風塵哪有心思去在意他罵了什麼，他隻看見那男人虛弱地躺在隗翛懷裏，麵色十分蒼白，嘴唇一絲血色也沒有的樣子。
    “讓開，我來看看。”
    最後走進來的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少年輕輕說道。
    ……
    翌日，清晨。
    “非這樣不可嗎？”
    三個男人齊齊望著巫白月，少年點了點頭。
    “他的情況很糟糕，別說以後，就是現在，恐怕都有性命之危。”
    “所以你說的唯一的辦法是什麼？”長青緊蹙著眉頭，問題的答案他其實已經想到了，但是答案過於殘忍，他不忍心那樣。
    “子死母存。”
    轟——
    樓風塵和隗翛心中皆是一聲驚雷。
    而長青，他一早就有想到這答案，所以，他這時的觸動卻是小了許多了。
    但始終覺得過於殘忍。
    但是，相比起雲劍，孩子不重要。
    但是，雲劍若是知道了……
    又是否會同意呢……
    又該誰去向雲劍說這事兒呢？鬼王嗎？那未免也太過於殘忍，那畢竟是他和雲劍的孩子……自己殺死自己孩子的感覺……
    他們不是無心聖人，卻也不是失心魔鬼。
    隗翛深深地看了一眼鬼王。
    關於靉的事情，長青已經和隗翛說明真相，先前的不愉快也因為真相的出現而散去，這時候的隗翛，也深知鬼王的痛苦，所以，他開了口——
    “這事情，交由我來辦吧。”
    長青點了點頭。
    恐怕，也隻有隗翛，才能讓雲劍徹徹底底放心吧。
    盡管心中不情願，但，也唯有如此啊。
    可是，下一刻響起的聲音卻讓在場的人兒都驚了心。
    “你來辦？你打算怎麼辦？讓孩子死掉嗎？”
    珠簾被一隻白皙得透明的手輕輕拉開，那人兒隻穿了件單衣，墨發披在兩側，絕色眉眼中透出濃濃的倦意，唇色蒼白，他緩緩移動著步子。
    他在笑，卻是淒涼的笑。
    “憑什麼啊？憑什麼死的是孩子？”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讓孩子死掉，他昨晚，還感覺到一個生命在動呢……可是今早，他們就說，讓他活，讓這個孩子死掉……
    死掉啊……
    在他的肚子裏。
    要逼著他喝下墮胎的藥嗎，開什麼玩笑啊，他是男人，他知道自己懷了孩子已經到了容忍的極限，他費了那麼多心思才讓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試著習慣，試著和這個小生命相處，就當他說服了自己的時候，卻讓現實變成這樣了……
    他昨晚還感覺那小家夥在動呢……
    可今早……
    “雲兒……”看見男人吃力地走著，隗翛連忙邁過去準備扶雲劍。
    “走開。”冰冷的兩個字，雲劍連看都沒看他。
    “樓風塵。”雲劍的聲音依舊虛弱。
    “你願意？”
    “讓孩子死掉嗎？讓這孩子？”雲劍的眼中不自禁流出淚水。
    他撫著自己的腹部，“我不允許，你聽見沒，我不允許！”
    鬼王的身子在發顫。
    “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傷害孩子，不要讓孩子死，求你……”他哭了，在這三個男人麵前卑微地哭泣，巫白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阿雲……”長青過去扶他，卻一樣被無視了。
    “樓風塵，你說話。”
    “劍蝶……你別這樣……我……”他走過去，握住男人的肩。
    “可是我不想讓你死，劍蝶，你若有了閃失，你讓我怎麼活，你又讓他們怎麼活。”
    “孩子不重要，劍蝶，孩子沒有你重要。”
    ……
    “爸爸，我重要還是媽媽重要啊？”
    “小傻瓜，當然是你重要啊。”回話的不是爸爸，是爺爺。
    爸爸抽著煙，煙霧一圈圈往上升。
    年幼的雲劍聽見自己的同樣年輕的父親說了句——
    “都算個屁。”
    ……
    他算是聽懂了。這三個男人，眼裏就隻有他，沒有孩子。
    雲劍緩緩抬起手，將肩上的男人的手輕輕推開，他往門外走。
    巫白月在外邊，他知道。
    ……
    嘭——
    跪下。
    “起來。”巫白月皺了皺眉頭。
    他用手去扶，男人不理會。
    “你有辦法的吧。”
    “我求你，幫我……”
    “可以，起來吧。”
    ……
    巫白月沒有想到，這男人竟然這樣倔強。

    作者閑話：

    PS：
    繼續求收藏求點擊求推薦求評論~
    寶寶們晚安~(≧▽≦)/~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