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恒在路邊用從小賣部買來的礦泉水洗著手上的血漬，腦子想著什麼，想著想著，水就不知不覺倒光了，他把空瓶子扔進了垃圾桶，甩了甩手。
    “你好。”一陣溫軟的聲音飄進了李嘉恒的耳朵裏，他扭頭一看，自己身後站在一位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
    “你好。”李嘉恒看著眼前少年，眼神很淡。
    太陽太大，黃淼半眯著眼看著李嘉恒，沒說話，盛夏的風暖暖的，拂動了他的發絲，也拂動了他滿身的熱血。
    “謝謝你。”黃淼笑著，眼睛下的臥蠶爬了出來，像一艘小船載著眼裏的閃爍著的星星。
    李嘉恒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我並沒有想幫你。”他說完轉身向前走。
    李嘉恒確實沒想過要幫黃淼，他教訓赤膊那幫人是為了算前幾天的帳，那天李嘉恒和大鄭溜冰場溜冰，赤膊撞了大鄭，就起了口角衝突，雙方直接打了起來，大鄭脾氣衝直接把赤膊的人給捅了，赤膊竟然報了警，幾個警察估計也是新來的，上來就想按李嘉恒，其中一個被李嘉恒打得骨折了，打架鬥毆再加嚴重襲警，李嘉恒和大鄭直接蹲了號子，硬是被剃了圓寸，沒過多久警察就點頭哈腰地把他給放了出來，他一出來就想著處理赤膊，沒想到這麼湊巧就遇上了，也就順手幫了黃淼一把。
    李嘉恒走著，黃淼在旁邊跟著，看著李嘉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嘉恒停下了腳步，看了看黃淼，蹙眉，黃淼也盯著李嘉恒的眼睛看，緩緩地說。
    “我想跟著你。”
    李嘉恒看著黃淼，輕視地一笑，覺得這人又傻又哏的。
    “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麼？”
    “知道，”黃淼點了點，緩緩地說，“你是黑社會的，我就是想跟著你混黑社會。”他的說話帶著些鄉音，讓人一聽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知道我是誰麼？”李嘉恒從口袋裏掏出煙，用打火機點上，吸了一口，吐出了煙圈，煙圈後那張臉，嘴角帶著點嘲笑。
    “知道，你是野狼。”黃淼肯定地說，他不會聽錯。
    李嘉恒撣了撣煙灰，眯著眼打量著黃淼，比自己矮一個半頭，還是個黃毛小子，身子有些單薄，練一練應該也能湊合進暗日會，就是幹淨，太幹淨了。
    “好好讀書。”李嘉恒說完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就把煙按滅扔進了垃圾桶。
    “我已經工作了。”黃淼急忙回答。
    “那就好好工作。”李嘉恒不想跟這個小孩磨下去了。
    “我錢沒了，工作沒了，住的地方也沒了，隻能跟著你。”黃淼拉住了李嘉恒的手臂，身上最後那點錢都被搶了，沒錢交房租房東肯定是不答應的，沒住處，沒吃的，哪有心思工作。
    李嘉恒眼神冷漠，扯開了黃淼的手。
    “你不適合做這個。”
    “我就想做這個。”黃淼又上前死死地抓住李嘉恒的手臂，他不是個果斷的人，甚至有時會優柔寡斷，但莫名的堅定讓他覺得這事非做不可。
    “有膽子麼？會打架麼？敢殺人麼？”李嘉恒舔了舔唇，不耐煩地問，“怕死麼？”
    黃淼看著李嘉恒的眼睛，沉默了一會。
    “有。會。敢。”黃淼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地回答著，“不怕。”
    李嘉恒聽了後，沒說話，微眯著眼，看著黃淼的雙眸，竟然有些魔怔了，隨後，他做出了一個讓自己這輩子後悔了無數次的決定。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李嘉恒拉開了黃淼的手，淡淡地說，“我叫李嘉恒。”
    黃淼先是一楞，隨後嘴角上揚了起來，露出了兩顆虎牙。
    “恒哥！我叫黃淼。”
    李嘉恒點了點頭，向前走去，想了想剛剛怎麼就給答應了，其實答應了也沒什麼，不就多個弟兄麼。
    黃淼雖然內心激動，但也安靜地跟著李嘉恒走。
    “二筒。”大鄭在棋牌室裏摸著麻將，嘴角邊叼著根煙，呲著牙直樂，今兒個手氣好。
    “東風。”坐大鄭對麵的吆喝了一聲，嘿，想什麼就來什麼。
    “誒！”大鄭激動地站了起來，拿過那個東風，“啪”地一亮牌，他單腳踩在椅子上，拍了拍腿，“糊了！記上記上昂！”
    “今天手氣好，得把我前幾天輸的都給贏回來！”大鄭嘚瑟得起勁兒，那麼多天了手氣就沒好過，風水輪流轉，今兒個可算是輪到鄭爺我了，正得意呢，就被人拍了下腦袋。
    “挺得意啊。”李嘉恒揚著嘴角。
    “恒哥！”
    “恒哥！”周圍搓麻將的看見李嘉恒來了都趕著來打招呼，李嘉恒看了看他們點了點頭。
    “就快把我前些天輸的給贏回來了。”大鄭笑嘻嘻地說，打開煙盒，給李嘉恒遞了支煙。
    “交給你的事都辦完了麼就在這玩兒？”李嘉恒接過煙，點上了。
    “恒哥，我辦事的效率你還不知道麼？虹天蹦迪廳的事兒我早就給整好嘍。”
    大鄭也就比李嘉恒晚了幾個月進的暗日，年紀相仿，兩人感情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行，”李嘉恒吸了口煙，看了看身邊的黃淼，“這是大鄭，”又看著大鄭，“新來的兄弟，你幫忙安排一下住處。”
    “鄭哥好，我叫黃淼。”黃淼看著眼前二十出頭的男人，濃眉大眼，有些胖，同樣是寸近乎光頭的短寸，粗短的脖子上硬是騰出了點地兒掛了條金鏈子，有種說不出的詼諧。
    大鄭仔細地看了看黃淼，又看了看李嘉恒，有些疑惑，這哥們兒看著跟三好學生似的，怎麼招來的？
    “多大了？”大鄭隨口問，還給黃淼遞了支煙。
    “十七，”黃淼擺了擺手，禮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抽煙，謝謝。”
    “嗯？之前沒抽過煙？”大鄭笑了笑。
    黃淼點了點頭。
    “那你鄭哥教你，出來混的咋能不抽煙呢？是男人，就得抽煙！知道不？”大鄭拍了拍黃淼的肩，說完就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遞到了黃淼麵前，“來，抽。”
    黃淼看了看大鄭手中燃著的香煙，又看了看旁邊的李嘉恒，李嘉恒回看了黃淼一眼，仰了仰帶著胡茬的下巴，示意黃淼接煙，黃淼又轉頭看著那支正燒得煙霧繚繞的香煙，伸手接了過來，學樣子吸了一口。
    “咳咳……咳……”或許是因為不適應，又或許是吸得太過用力，黃淼被煙嗆得直咳嗽，咳得厲害，眼角都濕潤了。
    李嘉恒見了，笑了笑，吸了口煙，又緩緩地吐了出來，看著黃淼咳得發紅的雙眼，便按滅了手中的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隨便拍了幾下，想起了一些事情，就走開了。
    “咋咳那麼厲害呐？不能抽就不抽了昂。”大鄭撓了撓頭，還是第一次見吸口煙能咳成這樣的。
    黃淼還是輕咳著，點頭笑了笑。
    “那個，今晚手氣好，我得趁著這當兒可勁兒地贏他幾把，估計得通宵，你今晚就在這將就睡一晚上吧。”大鄭回頭看了看身邊正三缺一的麻將桌。
    黃淼終於停止了咳嗽，紅紅的雙眼看著大鄭，點了點頭。
    “來來來，繼續。”大鄭立刻坐回了自己麻將桌，“今晚不打盡興了誰也別想走！”
    棋牌室裏打麻將的人很多，一個個都叼著煙，繚繞的煙霧蒙著一張張迷醉的臉，“噼裏啪啦”的搓麻將聲不停地在耳邊響起，黃淼盯著手中夾著的正燃著煙，他清了清嗓子，又把煙放在嘴邊，吸了一口，煙頭上的火星閃著紅光。
    “咳……咳……”鼻腔和喉嚨又開始因為煙霧的刺激而發癢，黃淼頓了頓，隨後就把煙按滅了。
    他還需要多適應適應。
    黃淼環視了棋牌室，霧蒙蒙的，他閉了閉眼，胸腔有些發悶，呼吸也有些困難。
    李嘉恒從棋牌室裏走了出來，手裏多了一個黑色的包。
    “恒哥，我今晚能去別的地方待一晚麼？這兒煙太大了。”黃淼拉住了李嘉恒的手臂，又輕咳了一陣。
    李嘉恒看了看黃淼，點了點頭。
    “行。”李嘉恒說完把黑色的包扔給了黃淼，黃淼接住了包，沉甸甸的，“拿著，跟我走。”
    黃淼跟著李嘉恒出了棋牌室，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極樂夜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