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歸來的睡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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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咧開嘴一笑,一口牙缺了大半口,這樣的反差讓簡明澄忍不住愕然失笑,但好在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確實,不論是跟身邊的時南比起來還是跟袁晨相比,甚至自帶某種囂張氣場的成禦,他都要遜色很多,難以吸引人的目光。
    林老舉起手來,衝著時南搖了搖,因為嘴巴漏風,所以說起話來總能聽到呼呼的氣流聲:“十年前我看見你是這個樣子,現在十年後還是這個樣子。來來來,看看你這副畫。”
    時南哈哈笑著簇擁著他走到畫框跟前,說:“我剛才已經看了好大半天了呀。”
    原來這幅畫竟然是當初時南作為贈禮送給林老的,現在拿出來拍賣以籌集善款,老人家打趣說要是沒有人買,就讓時南自己掏錢把他的畫買回去。時南頓時一臉的哀怨,這個時候,成禦突然開口說道:“哪有自己買自己的畫的道理啊?若是有幸,就由晚輩拍下來送給時先生吧。”
    現在他倒成了晚輩了,剛才拉著時南的手親吻的時候倒沒有想起來自己是個晚輩。
    “啊哈哈,好,好,有意思。”
    負責人早已經把相關的成交文件準備妥當了,這個時候見勢就呈過來。成禦接過筆,在成交價那一欄流暢地寫下一個以“1”開頭的六位數,然後就在底部簽上自己的名字。
    “其實父親也非常想親自來拜訪林老,隻是公司事務纏身,才讓我一定要代他前來問候。”
    林老的兒子微微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老人家半張著嘴點點頭——真應了那句話,“笑口常開”,然後就說:“原來是成家的兒子,不錯不錯,都長這麼大了。待會兒也留下來跟這些小輩們嘮嘮嗑兒吧,啊。”說完,老人家就微微偏過頭去問了旁邊人一句什麼,旁邊人低聲答了一句:“來信兒說回來的飛機晚點,估計還得等一陣兒。”
    聽到這話,老人家沉吟著點點頭,重新抬起頭來用漏風的牙口喊道:“我的那對煤油燈呢?我的那對煤油燈給擺到哪兒去了?”
    於是,眾人再次簇擁著林老往他口中的那對煤油燈的地方走去,周圍一下子空曠下來。負責人和他的助手正在準備取下那幅人像畫,簡明澄忽覺有點兒悵然若失,他輕輕歎口氣,不經意間抬起頭來,卻正好對上對麵的方俊乾看著他的複雜難言的眼神。
    簡明澄默默偏過頭去,隻當作沒看見。在這樣的場合裏,方俊乾大概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晚宴散去以後,時南和成禦等人繼續留下來,簡明澄本來想著自己並不適合出現在接下來的場合裏,但他本來就是跟著時南一起來的,現在也就自然不能自己一個人先離開。
    莊園後方主人家生活起居的地方已經收拾出相應的客房來,供要在此留宿的客人使用。簡明澄被安排在時南的隔壁,他在房間裏洗完澡,換上這邊早已經給客人準備好的睡衣,就過去敲時南的門。看樣子今天是不用再畫畫了,他準備跟時南打個招呼,然後就熄燈睡下。他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也就自然不用再參與他們所謂的“嘮嗑兒”了。
    打開門,時南也是一副已經洗漱完畢的樣子,對他點點頭,道:“這沒關係,原本晚上是還有個小聚的,但該到的人還沒到,那就隻好明天再說了。”說到這兒他突然衝簡明澄眨眨眼睛,調笑道,“你要是一個人睡不習慣,可以過來跟我一起,或者,我過去。”
    這種話簡明澄自然不會當真,於是隻是無奈地笑笑,跟時南互道晚安之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來。他跟平常一樣慢慢入睡,隻有半夜的時候驚醒過一次,迷迷糊糊感覺到似乎有一股冷氣鑽進被窩裏來,於是不滿地哼哼兩聲,更往被褥深處拱了拱。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那塊兒地方似乎比前胸更熱,像是緊緊地貼著一個什麼自然發熱的東西,不禁不舒服地動了動。這一動之下,他便覺出一點兒不對勁兒來,於是睜開眼睛看去,就發現自己正被一雙修長的胳膊禁錮著。想起昨天晚上時南說的話,他不禁想——難道時南真跑過來跟自己一起睡了?
    用時南的話來說,這未免也太讓人難為情了。
    他小心地動了動,稍稍向後扭過頭喊了喊:“時南、時南!”
    身後的雙臂突然收緊,簡明澄一下子緊張起來,覺得心裏說不出的別扭。他略略有些用力地掙紮起來,繼續說:“你別這樣,快起來吧……”
    身後的人貼著他的後頸窩悶悶地問了一句:“你在叫誰的名字?”
    聽到這聲音的一刹那間,簡明澄的全身都仿佛過了電一般,心髒開始不規律地跳動起來,血液也開始往臉上、往頭上湧,他結結巴巴地喊出抱著自己的這個人的名字:“顧……顧恩重……”
    身後的人終於笑起來,輕輕地在他頸窩上吻了一下,然後用他所熟悉的語調說:“別動,再睡一會兒。”聽得出來聲音很疲憊,也不知道是半夜什麼時候到的,大概並沒有睡好。
    簡明澄哪裏還敢再動,但確實是再也睡不著了。他就這樣由著顧恩重抱著,睜著眼睛在床上躺著,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直到兩個半小時以後主人家讓人來叫門。
    起床之後兩個人連纏綿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洗漱完畢來到餐廳,就見除首位的林老還沒有到之外,眾人都已經早早就座,此時正靜靜地坐在餐桌旁等待。看到兩人的出現,時南衝著簡明澄擠眉弄眼兒一陣,而成禦隻是繃著臉一言不發。
    在餐桌旁那一道道陌生目光的注視下,簡明澄瞬間覺得羞愧難當,頭都不禁低下去幾分,顧恩重卻依舊從容地走到空位上坐下,讓簡明澄坐在他旁邊。
    和昨天的晚宴不同,現在坐在這裏的人大多都是林家的家庭成員,還有便是像顧恩重、時南、成禦這樣由於父輩或者自身和林家的種種交情而得以出席這個家宴的人。在這其中,簡明澄唯獨是個例外。
    他是以何種身份坐在這裏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老人家姍姍來遲,這時候兒也才開始上菜。顧恩重就坐在林老右手邊的位置,老人家坐下來之後就隨口問道:“什麼時候兒到的啊?”
    顧恩重說:“大概夜裏三點鍾。時間太晚了就沒去打擾您。”
    林老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接著卻轉過頭來看向簡明澄,這個時候顧恩重就順勢說道:“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簡明澄。”顧恩重對簡明澄說,“明澄,叫二姥爺。”
    在一桌人含義各不相同的目光的注視下,簡明澄看了看顧恩重,再轉過頭來迎上老人家的目光,不禁身子微抖,他實在是太緊張,以至於話說出口似乎力氣不足,聽起來隻有氣聲:“二……二姥爺,您好,我是簡明澄。”
    “嗯……”林老沉吟著,說,“昨天跟時南一起來的吧?”
    時南稍微提高一點兒聲音,笑著說:“我請小明澄當我模特兒來著呢,最近想稍微畫一點兒不一樣的東西,等我畫好了拿來給您看?”
    “好,好,我就看看你要畫出個什麼名堂來。”
    說著,菜慢慢上齊,眾人開始動筷。顧恩重似乎是胃口不佳,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長途奔波、沒休息好的緣故,老人家也沒有勉強他多吃,讓他先下去休息。如此,簡明澄也陪著顧恩重離開餐廳,回到房間。
    一關上門,顧恩重就從背後抱住簡明澄,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這副樣子確實是跟平日有些不同。簡明澄握著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輕輕說:“別站在這兒,去床上吧。”顧恩重沒有搭話,靜靜地吊在他身上,猶如一隻大型的犬類。這個聯想讓他險些發笑,但很快,他就慢慢皺起眉,問身後的他:“怎麼了?確實有哪裏不舒服嗎?”
    這回顧恩重在他頸窩處蹭了蹭,深深地吸口氣,說:“隻是有些累……事情辦得很艱難,不過總算是辦好了。”
    “你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啊?”簡明澄問,一邊拖著他,讓他再到床上躺一躺。這個樣子的顧恩重,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顧恩重翻身上來,細細密密的吻落在簡明澄的臉上、唇上、脖子上,但也僅止於此。很快,他便安靜下來,並且漸漸地睡過去,而簡明澄躺在他身邊,一直在想這幾天裏發生的事。
    二姥爺,二、姥、爺——他回憶著剛才在餐桌上發生的那一幕,驟然想到,這大概算是見家長了吧……這個想法讓他不禁臉頰發燙,轉過頭去看顧恩重,他睡顏安詳,單就五官來說,身邊的這個人長得真是無可挑剔——然而他發現,自己其實還是不夠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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