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莊生曉夢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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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腳的這個鎮子叫蕪鎮,鎮子雖小,布莊總是有的。
夏瑾身上的衣服是程鳴的,小了點,看上去怪怪的。
鳶兒從蕭瑄處拿了錢,要給夏瑾買件看得過去的衣衫。
五顏六色的綢緞鋪在桌上,鳶兒眼冒精光,愛不釋手的摸一摸。
布店做衣服要量尺寸才能做,得花上好幾日,店裏買的成衣很少。老板娘為阿夜找了半天,隻有一件靛藍色的長袍還算合身。
夏瑾站著,老板娘簡直心花怒放,又拿出一條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給他係上。
鳶兒癡了一般喃喃“不成,不成”
“不好看?”夏瑾罕見地開口問。
鳶兒:“不對不對”
夏瑾不耐“你是傻子麼”
鳶兒被嚇得不做聲,迷迷糊糊付完錢,往錢袋裏一看,差點跳起來,一條腰帶竟然比整套衣服都貴。
“夏……大人”
夏瑾:“怎麼?”他不很習慣這個稱呼,反應慢了半拍。
他站在門口,逆著光,鳶兒看著他,“呃,可以走了,大人”
根據新的消息,他,夏瑾,通過去年的秋試,得到了一個閑職,寧陽是鄭國的國都,他得在下個月初之前到寧陽任職。
發現重傷昏迷的他的時候,他身上僅有一個包袱,裏麵裝著朝廷頒發的任命文書,還有一些盤纏。
快到中午,鳶兒來到後院,蕪鎮的天空灰蒙蒙的,院中彌漫著霧,連後門邊上的樹都看不清。
空氣潮濕陰冷,鳶兒不自覺抱著胳膊,縮著腦袋,打算找點柴火,她朝柴房走去。
正好撞見曾武牽著馬在拐角處出現,她馬上回頭,趕緊躲在一根柱子後邊。這裏放著很多堆幹草,她選了個不太近的草堆,躡手躡腳地鑽進去。
曾武手裏一拽,馬被強迫的轉彎,他不耐煩的嗬斥這匹不聽話的畜生,馬蹄在石板上踢了幾下,曾武把馬拴在柱子上。
鳶兒睜著眼睛,連眼裏進了塵土也不敢揉,她想,很快了,很快就走了。
潔白如雪的鴿子立在窗柩上,它抖落羽毛上沾的水珠,程鳴一臉凝重的捏住它的一隻腳,取下上邊綁著的竹筒,塞了一張紙條進去。
“咚咚咚”
“公子,您要的湯來了”
手下筆尖稍停,“進來”將筆放入墨硯。
門挪開了一條縫,鳶兒抱著食盒走進屋,她低著頭朝桌子跟前去,額前的發絲遮住她的眼眸。
程鳴背對著桌子,在窗前,一下一下順著鴿子的毛。
“嘭”
盤子打翻在地的聲音
鴿子受驚,跳到他肩膀上。
“你是怎麼做事的?!”食盒裏端出的湯碗歪了,灑了一半。
程鳴惱火地罵“不長眼的東西”他朝桌子走去,幸好湯沒有滴到紙上去。
鳶兒像彈簧似得退的很遠,她不敢摸方才撞到桌角的腿。
蕭瑄微微蹙眉,大白天裏他懷中的暖爐燒得正旺。
“出去吧,下回小心就是”
蕭瑄沒有責罰她的意思,他不冷不熱的揮了揮手。
鳶兒先瞧了眼程鳴,右腳轉了一圈,推開門有些費勁的邁過門檻,再合上門。
裏邊傳出程鳴的聲音
清河王寧陽魔教護法
隻聽到幾個詞,鳶兒沒有在意。她刺客心裏裝著很多心事。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二樓,疲倦地推開一間客房的門。
屋裏放著一個屏風,裏頭是正臥,外頭擺了一張小床,專給她這種小丫鬟睡。
對麵擺了張桌子和一個圓凳,夏瑾坐在那裏,好像沒看到她回來似得,盯著窗子。
他身上的傷還得換藥,蕭瑄還讓鳶兒負責照顧他所有的飲食起居。
她發現夏瑾的飲食習慣很奇怪,似乎什麼都吃不了,隻能喝很稀的白粥,隻有它能緩解他對普通食物的惡心感。
每次吃飯,鳶兒都覺得他像是在喝水,幾碗水裏也不見得有幾粒米。
這個人身上全部都是謎。
住在客棧的第一天夜裏,蕪鎮下起了雨。
深秋的雨淅淅瀝瀝
在塌上躺著的夏瑾突然坐起身,聽著滴滴答答的聲音,隻覺心口痛的實在受不了,他小口喘息著,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窗外一個漆黑的影子飛快的閃過,他抬眼,聽腳步聲應該是常在程鳴身邊的那個高個子黑臉男人。
本來打算下地的動作停住,他胡亂掀開被子的一角。
心口還是難受的厲害,可他一動不動,繼續麵無表情的躺著。
這不是他第一次醒來發現自己被人監視了。
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湧上心頭,身體忽冷忽熱。
鳶兒睡得正熟,冷不丁聽見“咚”地一聲,她忙不迭在床上滾了一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球,露出一雙眼睛,盯著屏風。
有人戳了戳她的背,她剛抬頭,嘴巴就被捂住了,夜裏,唯有外邊走廊微弱的燭火,夏瑾的麵容有些模糊。
他在她耳朵旁邊小聲道“去裏麵睡,我出去一會兒”
她還沒反應過來,夏瑾就不見了。
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光著腳去裏麵夏瑾睡過的那張又軟又暖的床上帶著。
她抱著軟軟的被子,摸著胸口,那兒有一片烏青,是被曾武掐的,她吸吸鼻子,流下淚來。
林子裏
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下過雨後的草地,地上的泥土黏黏糊糊的,夏瑾蹲下身,重新講了一遍“你到底是誰?把你知道的關於我的事情都說出來“
他不耐煩的伸手,按在地上那人的傷口上,這個簡單粗暴的動作使得傷口湧出更多的血液。
濃稠的血腥味使得夏瑾有些興奮,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覺很熟悉。
地上的人死的很快,他瞪著眼睛,呆滯的看著夏瑾站起來。
方才,夏瑾在屋頂上發現了他,在夏瑾眼中他的動作是如此的緩慢,以至於他隻是腳下一動,就抓住了他,拿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他皺眉,這不是監視他的人,這人脖子上有一片奇怪的刺青,穿著夜行衣,正驚恐的看著他,就好像他是吃人的猛獸。
夏瑾抬起手,想了一會兒,一掌拍在他後腦勺,人便立馬暈了過去。
夏瑾滿意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很厲害,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全靠身體的反應,出招前有時候還得思考一下。
接著他就把人拖進林中。
結果什麼都沒問到。
回到客棧,雨未停,夏瑾身上的衣衫幾乎濕透了,他出去的時候留了個心眼,讓鳶兒睡在自己床上,免得監視他的人回來發現他不在房間,現在卻懶得回去。
關鍵是他一平靜下來,心口又痛了,夏瑾隻覺渾身冰涼,抽不出一絲力氣。
等到雨勢小了,他就飛身上了屋頂,其間胸口劇痛差點害他摔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在想,要不,就想那個草地裏的男人一樣,死了就好了。
反正也沒有人記得他。
這個小小的念頭並沒有糾纏他太久。他很快就忘了,然後站在高處發呆。
屋簷上的水珠順著屋簷流下,雨停了,天還沒亮。
客棧三樓右邊的屋子裏亮起一盞燈,不久後,裏邊有人開始彈琴。
琴聲娓娓動聽,好似在撩撥夜色。
夏瑾摸向胸口,好像不那麼痛了。
便尋著琴音而去。
他輕手輕腳的翻下屋簷,手鉤著瓦片,整個人掛在下邊,隻見昏黃的燭光裏,一個修長的剪影坐於席上。
夏瑾返回屋頂,索性坐在這個房間正上方,聽著琴音,心曠神怡。
他不懂樂理,悲傷也好歡快也罷,通通聽不懂,就是覺得舒心暢快,這才發現這世間真有琴音似流水潺潺,可婉轉延綿,跌宕起伏。
月明星稀,他獨自靜坐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