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初到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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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上國,清緒帝十七年四月,京都。微寒。
卓亦亭一家打南邊來到京都此地,不過才一日,竟然發生抄家滅門之事。統府五十幾口人一夜之間,死的死,被帶走的帶走。
而卓亦亭在事發當時,竟不知曉。後來,她一次次想:沒經曆今夜這一事,怎會遇見後頭那些人?經曆得那些“歹毒”事?共屍,食胎,吃嬰……這是後話了。
那一刻,她與丫頭三喜喬裝,流連京都市井,錯入花樓,被歹人追趕,奸拿。
兩人心大膽肥,天不怕地不怕,偷人衣裳,喬作小廝。如今,因生得太過亮眼,玉琢生嬌,被那醉路的達官商賈截道。
如說:天命滅你,一切都由先兆開始。
這,便是她家卓府的命運,她的命運。也是她的預兆。
她拉著三喜的手拚命奔跑。
三喜的腿腳在奔跑中邁不動了,嬌喘囁嚅道:“姑娘,我跑不動了,你先跑。”
丫頭是真心的護著她。曾幾何時,她們一道幹了男子不敢做的事,戲謔學堂先生,集人毆打商賈之子。那是發生在南邊老府邸裏,如今在京都陌地,她不敢,也不知如何招架。
唯有拚命逃離,方得終果。
前方,是一條死胡同。深不見底的漆黑,外頭掛著幾盞飄搖的紅燈籠,那一抹紅,讓她們略感安全。
迅速躥入胡同內,兩人不敢大出氣息,捂口悶鼻摸索在一處角落棲身。
忽然,沉重的腳步,淩亂踏來。
三喜嚶嚶道:“姑娘,怎麼辦?怎麼辦?”
卓亦亭道:“大不了拚了。”
三喜道:“咱們府裏的旺兒說,京都的人壞,殺人不眨眼,不分男子女子,把衣裳脫了千刀萬剮,還要……”
卓亦亭渾身瑟縮,卻沉力低聲安慰:“我們力氣不足,就用嘴咬。咬死他們。”
話未落音,近跟處傳來哈哈大笑,竟是幾個輕浮男子的聲音。
隻見黑幕中飄火微閃,火折種子被擦亮。
立馬那些人惡麵相迎,或是清秀俊朗,或滿麵痘麻,或是橫肉抖顫。他們的笑聲令人發饋,心胃作嘔。
卓亦亭待那些人伸手過來拉扯,她壯膽上去一口吹滅火種。
年紀輕的男子笑聲蕩漾道:“喲,極是香氣襲人。”
如此,眾人不管,緊緊把她兩人抵死牆角。
那些歹人七手八腳,渾水摸魚般在卓亦亭和三喜身上拉扯,撕摸。
三喜懼怕,哭泣反抗幾下,便是手腳癱軟。聽見她姑娘悶聲,絲絲碎碎掙紮。
三喜這才振憤,有了些力氣,怒道:“光天白日,你們豬狗不如。死遠些。”
眾人聽了,複又淫笑,紛紛說:“黑天蔽日,不是光天白日。”
不知誰人的手往卓亦亭胸口抓,卓亦亭撈住那手,狠狠啃一口。
僅聽到那人嘶叫一聲,抽回手。頓時,卓亦亭嘴裏腥鹹一股惡臭,惡心得翻胃,欲吐不能。漆黑之下,緊接是劈頭蓋臉,拳打腳踢,不分青紅。
三喜用身死死護著主子。
正在此時,微淡的燈火外頭,閃入一抹紅。好輕巧的身段,好快的腳法。
隻見猛然地一下,一支火折子亮了。
持火折子的是一個紅衣袍人,白白淨淨的臉麵,映著暖光,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暖血。白得叫人發抖。那人卻生得那樣清麗暗冷。
眾人聽得身後有人,紛紛回頭,定眼看了,竊喜不已。可能他人心中認為,該多一個玩物兒了。
紅衣袍人嘴角扯了數下,也不搭理。
晃眼之間,隻見紅衣袍人將手中的火折子拋起。
火折子高高地在半空向上——垂下——
卓亦亭和三喜愣著口目,未瞧得清楚真切,那些歹人如同南邊那些蒼蠅一樣被拍飛彈倒。
末了,那幫歹人滿臉傷血,跪地求饒。
紅衣袍人也不發話。此時,火折子正正落在他手中。
卓亦亭和三喜見獲救,喜不自禁,見那人援手,十分感激。
卓亦亭上前跪下:“多謝……”
那紅衣袍人從懷裏拿出一把扇子,擺擺扇子不語,邁步離去。主仆兩人緊跟其後,生怕瞬間又遭丟失了一般。
卓亦亭追上紅衣袍人,快語說道:“極是厲害,請問可是神仙?能否教我飛簷走壁?”
紅衣袍人也不停腳,笑著自顧快步前行。主仆兩人跟著跟著便與紅衣袍人拉開一段距離,出了暗巷口轉彎,紅衣袍人便不見了。出了街口,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一般,倒是看到來來往往一排排持刀的官兵;仔細觀望,遠處的城樓下有刀槍混戰的聲音傳來。三喜害怕出事,硬是拉住卓亦亭不給去。
此時,她不是小姐姑娘,她也不是她的丫頭。
此時,兩人的打扮,一個是少年,一個是小廝。
小廝道:“姑娘,求求你了,饒了我罷!太太指不定知道了要揭我的皮呢!”
少年歎息一聲道:“怪你,若不是你拉住我,我一準是能問出仙人的姓名道行來。現回去跟父親母親說,他們未必相信。跟人說起,人家不以為我們活見鬼了。”
小廝道:“哎喲我的姑娘,你還想回去說呢!”
少年道:“可不!第一天來京城就看到這麼神的事物,回去不擺一擺說一說,有什麼意思的。等以後回南邊跟子素說,她死未必肯相信。好歹叫仙人留下什麼信物才好呢!”
時至後來,那位神仙,那一抹紅,他的出現,是有定數。冥冥之中,千絲萬縷,終有牽扯。他的出現要麼太早,要麼太晚,要麼不早不晚。也是後話了。
正說著,不見小廝應聲,少年回頭尋小廝,見她落在後頭,癡愣狀看街尾遠處的平湖橋上。遠遠的瞧著一個人匆匆跑過,此人懷抱著包袱,神色慌張。
小廝猛地說:“姑娘,你瞧!那是不是我們府裏的福旺嗎?”
少年順眼看去,也不真切,如是說:“福旺守門呢,跑來這做什麼?”
小廝道:“我看是他,腰上紅段子前些日子朝我拿的,我認得。”
少年斜視小斯,冷笑地說:“仔細太太揭你的皮,打發你出去配小子!小蹄子越發不要臉了。”
小廝紅了臉道:“求姑娘饒了我這回,是他搶了去,我原是不給的!”
主仆兩人說著往家府裏去,一路所經之處,官兵出入眾多,儼然是有令人不安之事。路上的人避開官兵,有人悄聲議論。少年也聽不仔細,倒聞有說某家某府被皇帝下旨抄家拿人。少年和小斯再往家近裏走,官兵就越多,排兵陣守的地方越是密集。偶爾還碰到一輛頂官轎子匆匆向家去的方向跑。
此處,便是兩人不知之事,被皇帝下諭抄家。
愈是近家府,少年的心愈是惴惴不安。少年忐忑問小廝:“三喜,你說會不會是我們府上發生了事?”
小廝回道:“才剛到京城,媛妃娘娘還沒來省呢,姑娘你混說。一路趕了幾個月今兒才到,能有什麼事?要我說,是皇上和宮裏娘娘急著要召見老爺太太和你跟小爺了。”
少年略略寬慰,眉目張望前方,嘴裏卻說道:“沒聽到才剛路上那些人說的,是抄家呢!”
小廝道:“幾大車子的東西沒卸完咧,真要抄就讓抄馬車上的行囊箱子好了。姑娘你別混說,讓自個兒不安心。再說了,這會子擔心這個,早叫你回去你不依。這可好,回去有太太說的。”
少年不耐煩地說道:“太太要是怪罪,橫豎有我。盡是怕著惦那,早知道不要你出來。讓你跟來旺喂馬。”
小廝撒嬌地癟癟嘴,尾隨在後,不再言語。沿著行街大道,再通底轉彎,過了京雀大街,就是到了卓府。
誰知,越是近家,事態越是不對頭。
這卓府現當家人是卓一君老爺,原職安南安撫使,出身包衣世家,忠於皇族,五年前宮裏下了密召,向包衣皇奴們征女子入宮伺候。
卓一君想將年少的次女卓亦亭獻上,可夫人莊惠不舍次女年幼,遂將時未滿十八歲的大女兒卓亦月進獻。
這卓府老爺太太是百般不舍,可這進獻的規矩祖宗留下的不得不依,心知女兒入宮,少則年滿二十五六歲才能放出,多則一輩子得困於宮內,宮苑內鬥之事,夫婦二人再清楚不過,兼想大女兒卓亦月打小心善,又不曾讓其習學,專攻女紅內閨之事,擔怕入宮謀計不如他人而身遭陷境。
卓太太莊惠向母家莊府求助,母家為尊的母親莊老太太給了回話,說她年輕時節服侍過先帝和當今太後,是有根底的,亦月進宮多少不吃辱,見好的話能封個嬪妃也不可說,如此,卓一君夫婦遂將大女兒進獻入宮。
當時,皇帝時年十三、四。三年後,剛滿十六、七歲的皇帝受太後指婚與內侄女,皇帝便有了皇後。皇帝大婚,後宮大赦同時也晉選些人開臉封位,同一批入宮包衣女子中,亦月受皇帝和太後另眼,從伺候的宮人女子一步步升至嬪位,又因懷生一子,故晉升到妃位,賜“媛”字封號,喚媛妃。
再如此,皇家寬慰媛妃綿延子嗣功勞,將她在安南的父親升了官職,遷遣入京。
父親卓一君從底小的安撫使晉成大理寺少卿,卻也是光祖門楣的事了。
一家子進京都,在路上足足奔三個月,從南至北,苦頭吃不知多少,心想到了京都即可見到媛妃,個個喜不自勝,再者京中又有親家老母大府在,可不是和美。
今日才到京都,卓老爺命家奴卸載車馬,布置府院,讓管家分派事物,尚未停當,卓太太莊惠母家莊府來了金貼,是莊老太太八十大壽宴請,這理應一家子到京即刻去拜見才顯得禮數,適逢老太太大壽,故等接了貼再去,一則規矩,二則在理,三則騰出空兒布置停當,四則會一會給幼子卓為眠請的先生。
說到為幼子請的習學先生,此人跟卓府老爺有極深的緣由。
按卓老爺給他太太和女兒說道:“雖然多年前我救過藥先生,他到咱們府上給眠兒教學,切不可以恩功自居,應禮數相待。”
這先生便是藥先生了。後來,卓亦亭回想,這是一場陰謀,是一個局,而藥先生是局中關鍵之人。
藥先生來府裏,恰見到次女卓亦亭呼哧嚷鬧外出市井遊玩,太太一百個不給,擔怕外頭亂,女孩子家拋頭露麵不安全。可當時卓亦亭興致使然,聽不進一句勸,平日又有夫婦二人寵溺,故事事占了盛,不依不饒。藥先生衝見,看這女兒雖心大氣兒高,也是情事達禮。
卓亦亭見了陌客藥先生,自主請了安好。
藥先生看卓夫婦不肯放出,依客人客氣,又對卓亦亭有幾分讚賞喜歡,故幫腔說話:“京城也不甚亂,官家兵馬日夜巡走,不必擔心。”
因此,卓亦亭得了話,攜打小跟隨伺候到大的丫頭三喜出門遊玩一番。主仆兩人心機極深,盤算想女子出門總歸不便,如若遇見不知好歹的,可不是壞了名聲,遂膽肥心大走街躥鄰偷了兩件男子衣裳,更換成少年男子,一主一仆形影。
兩人卻不知,他們這一出門,官府就來抄家拿府了,半點預兆都沒有。道是:
一別門木兩世道,隔空永生難相見。
少年和小廝走走停停,沿路看到的官兵呼呼喝喝,讓行人回避過讓,偶有轎子過去也是匆匆。
待要行近卓府,看到門外滿滿圍堵看熱鬧的人和眾多官兵把守。
少年兩眼頓生迷霧,多少知是不好的事將發生。少年生生撥開人群往裏麵鑽,小廝心驚膽戰跟隨,不料兩人沒能鑽進去就被一個人拉住。少年回頭一看竟是藥先生。
作者閑話:
編輯審稿辛苦,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