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監控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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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713重案組將迎來一位顯貴的客人。
此時,辦公室內,集體組員沉浸在一片哀悼的氛圍當中。這其間有人是默默哀思的,靜默得坐在自己所屬的辦公區域,不發一言,內心極度沉痛;還有諸如劉皓一類感情細膩的警員,心想雖然與楚懿寧共事不久,對方又總是做不討人喜歡的事情,但因為是身邊同事的緣故而無法不因為他的突然離世心生悲傷。
一片哀悼氛圍中,偶爾會傳出一兩聲斥罵。這類斥罵通常是在罵凶手歹毒,藐視法律,藐視警局等等。斥罵者是警員當中最魯莽也是最熱心的幾個,他們斥罵凶手的同時會和組長本人發生爭執,雖然他們明麵上沒有詆毀警局一句,但上級領導是可以聽出他們口中的弦外之音的。
凶手赫然在警局違法,這讓幾名熱血的警員深感製度的形同虛設。如果違法犯罪都可以搬到警局來做了,那麼枉擔虛名的警局連同那集體癱瘓的監控設備是不是也同樣可以付之一炬了?
爭吵的聲音為這肅穆的氛圍帶來了嫉惡如仇的燃燒火料。
“現在連警局內部都出現凶殺案件了,這讓我們這群當警察的,出去怎麼還好意思對別人說我們是人民警察!”
當眾讓組長下不來台的警員,被組長厲聲喊了全名。組長此刻怒火中燒,拍著辦公桌一躍而起,大聲訓斥該警員:
“你有考慮過說這些話的後果嗎?!你還知道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呢!身為人民警察你竟然目無法紀,當眾和上司吵架!”
“上學那陣,我的指導教師告訴我:身為一名公安警察,隻有法律能約束我們的行為,我們的眼裏隻有法律、國家,沒有所謂的上級。”
“你!你懂什麼?難道我就不想盡快審清案件,給死者一個公道嗎?可是審理案件是說說話吵吵架就可以解決的嗎?我和你都一樣,自從穿上這身警服,就隨時隨地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你是刑警,還看不慣生死離別嗎!今天,是你的組員死亡了,明天……”
“明天說不準就是我死了?!”
又是一聲怒叱,組長憤怒地喊出警員的全名。
警員在其他同事的阻攔下漸漸平撫了心情,爭吵雙方都不再言語。就在713重案組將再次陷入哀悼氛圍時,一名突然造訪的客人,使組長吃一大驚。
進門的客人是一位年紀略在三十歲左右,身著西裝革履的青年才俊。見到這名客人時,組長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楚……楚先生?”組長結結巴巴地說。
那男人走到組長辦公桌前,麵無表情地和組長握了握手。
室內其它組員對組長的表現均是一頭霧水,他們明顯不清楚室內出現的男人有什麼天大的魅力能引得組長即刻躬身行禮。
組長見組員們各個以不理解的目光看著他,這才想起向大家介紹客人:
“啊,這位是楚懿寧的哥哥,楚昱,大家認識一下吧。”
楚昱,現楚氏集團總裁,年輕有為,背後還有一個做公安局局長的父親保駕護航,可謂能撐得起“官二代”頭銜的業界知名人士。
這樣的知名人士,身上最不乏虛掩的厲氣,平日過慣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裁生活,於是不論駐足哪裏身上都帶著一兩分的自命不凡。當組長向713小組集體成員介紹完楚昱的身份後,楚昱不等組員們做出反應,已是一隻手攔下了組長的寒暄客道之詞,他兀自說道:
“李組長,我想多餘的話就不必說了吧?”
組長略顯為難的表情,碎碎說:“這……楚先生,我們713組也不希望看到……”
不待對方把話說盡,楚昱已經不耐煩了,死者是他疼愛的弟弟,這時候身處弟弟死亡的案發現場,讓他一度難以接受,並且他把這份不堪忍受轉化成為了對他人的聲色俱厲:
“李組長,人,是在你們重案組出事的,我也同樣希望著您能給我弟弟一個閉得上眼的理由。”
接近於平民化的語言,示意著對方自己並不是站在總裁的身份上要求組裏給他及他的家庭一個交代,而是站在死者家屬的身份上要求組裏給他一個沉冤昭雪。
組長無奈歎了口氣,朝組內他平時最著力培養的組員無力擺了擺手,像是在說“我已經試過保護你了,但我力不從心啊。”
“宜炎,”組長用無力的口吻喚了喚宜炎的名字。
“組長。”宜炎站起身,走到組長辦公桌前,向楚昱伸出右手,“楚先生你好。”
楚昱並沒有給宜炎難看,相反的,楚昱客氣得握上了宜炎的手。
宜炎開門見山交代了案件目前的進展:“楚先生,事發後我是第一個發現令弟死亡的,發現過程已記錄在案,現在我們小組已全麵著手這個案子了,還清楚先生你能給我們一些時間,讓我……”
“閑言少敘,調監控吧。”楚昱打斷了宜炎的陳述,在他聽來那一連串陳述對查清案子毫無價值可言。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宜炎甚至有些慶幸楚昱打斷了他的這串不願多說卻還不得已一定要說的“廢話”。“人是在頂替你值班的過程中,在你們的辦公室出得事情,想必你們警局應該會調出監控還我們家屬一個公道吧?”男人平靜的語氣中有著不容置喙的決斷,然而警方卻擺擺雙手說此路不通:
“在立案之後我們第一時間就調出了監控,可惜的是當晚監控設備全部被惡意破壞了。除了……除了警局外兩台路道的監控器……”
與其說是在對死者家屬交代案件進展,不如說宜炎是在把案件進展說給自己聽。說著說著,心裏莫名得擰了一下,就好像有天生的第六感一樣,他自責自己的“巧舌如簧”。
事先,組長曾親自向每個警員交代過如果楚家有人來問,他們要怎麼回怎麼答,這些無一不是警局方麵的巧舌如簧。宜炎因為是第一個目擊者,又是組長派出來的擋箭牌,所以沒有辦法把警局方麵的陷入僵局實話實說地告訴楚昱。宜炎知道,這次的問題雖然出現在管理上,卻也錯誤在他自己身上。如果當時他沒有因為出警而耽誤楚懿寧下班,也許楚懿寧就不至於出事了。不論楚懿寧被殺是自身私下結怨,還是凶手正好逮住了這麼個報複社會的機會,無論怎樣,宜炎都不能原諒自己害了楚懿寧。
“那就調出那兩台監控器拍下的內容!”楚昱似乎看出了麵前男人隱約的抱歉心理,於是他痛心之餘更加憤怒,憤怒到甚至將手掌拍在了組長的辦公桌上。“雖然不能明確凶手是誰,但至少可以看到當晚曾有幾人出入過警局吧!”
按道理來講,警局的監控視頻外人是不能觀看的。
“理論上是這樣講沒錯……”宜炎看向組長。
“那就調出監控,我以死者家屬的身份要求你們調出監控,查找犯罪嫌疑人!”楚昱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對重案組下命令。
違反規定的事情,宜炎是不能在組長麵前武斷做主的,於是他看向組長的眼神裏包含了請示,他也知道組長不會拒絕這個要求,因為組長十分清楚死者和公安局之間的關係是怎樣微妙。楚懿寧出事了,局長本人不能出麵,於是局長的兒子就出麵了,現在站在辦公室裏的並不是楚昱一個人,而是以楚昱為代表的權力階級。
“宜炎,去趟監控室,把當晚的監控視頻拷貝一份出來。”如眾人所料,組長這樣下達了任務。
“是。”宜炎回答完畢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楚先生您稍候。”組長安排楚昱落座。
******
監控室。
宜炎進到監控室後,首先看到的人是坐在一排排監控屏幕前的張姓警員。
“怎麼樣,設備修繕好了嗎?”宜炎俯身,拍了拍張警員的椅背,張警員扭頭見是宜炎便聳了聳肩,抱憾說:
“還沒。你說怎麼偏偏就發生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凶手這不是一心要把責任栽贓到咱們局裏自己人身上嗎?啊,監控設備全網癱瘓,這種事情保不成是咱局裏出了內鬼?”
張警員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得清的聲音對宜炎說話,有些八卦的味道了。
宜炎沒有過多的麵部表情,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別亂說。給我調一份當晚警局外路道兩邊的視頻,死者家屬要看。”
聽宜炎這麼說,張警員立刻行動起來,一邊著手篩選視頻資料,一邊盯著屏幕大發議論:
“這倒是個方法哈,路道兩邊其中一台監控不正對咱局大門嘛。這下你們組能逮幾個嫌疑人了。”視頻很快鎖定在宜炎指出的時間段,“呶,八點到十二點,就這段,我快進了哈。”
“嗯。”
張警員按下快進鍵,視頻進度條就飛快得走動起來。
快進幾分鍾後,視頻當中突然出現了行人。
“嘿,人!”張警員激動地指著屏幕和宜炎說。
宜炎當然也有看到畫麵中出現的行人,並且下意識提醒自己這並不是一個無關案情的普通行人。在那個時間段很少有人會不涉足警局卻在警局外麵閑溜達。果不奇然,行人邁步朝著警局大門方向走來。
畫麵當中正朝著警局大門走來的行人,穿著著最簡單不過的服飾,但就是這樣一身再簡單不過的衣服一旦穿在他的身上卻有了一種十足的時尚感,讓人心升出這樣一個想法——這男人如果不是太完美,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能做到這樣的與眾不同,行走說話都像小天使一樣無時無刻不在人群中發光發亮,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在宜炎的生命中再沒有第二個了。
“哇,看樣子是個小帥哥呢。”張警員樂嗬嗬地盯著屏幕,發覺身後宜炎並沒有搭他的腔,於是便回頭想要看宜炎沉默什麼呢。這一眼,讓張警員看到了與平時不大一樣的宜警員——雙眼全神貫注緊盯著畫麵,眉頭緊鎖,嘴唇緊抿,平時就算是遇到再大的案件也不至於讓這樣一個一向慣於審理案件的男人流露出此刻這般無頭緒的緊張。
“宜炎,你怎麼了?”張警員奇怪地問。
張警員的出聲尋問使沉靜在視頻畫麵中的宜炎猛得驚了一下,“沒……沒事……”他扯出笑意,“我先出去一下,一會兒回來。”
“視頻要拷貝出來嗎?喂,宜炎!”張警員不過轉頭一下,人就不見了。“奇怪,這還是宜炎嗎?”
********
沒有思考就跑出監控室,並完全無視了同事的存在,這樣的事情從不可能出現在宜炎身著警服的時候。平時沉浸在工作之中的他,可以做到完全忘我,一方麵男人天生對偵破案件有著濃厚的興趣,另一方麵責任心驅使他在工作過程中從不跑神,從不因感情影響主觀判斷,然而這一次,他犯錯誤了。
躲進無人的逃生通道裏,宜炎背靠著牆麵,平靜了幾秒鍾才拿出手機撥通了那串熟記於心的號碼。
電話那邊沒過多久就被人接了起來。
“簡檬?”
“對不起,我不是簡檬,簡檬正在忙。”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大概是簡檬的助理。“請問你是?”
“宜炎。”
“噢,你稍候一下。”
宜炎聽到電話那邊女人的聲音小了些,“簡哥,你男朋友打來的。”
於是電話就由女人轉交給了簡檬。
“喂,炎?”
這樣一個闊別三月之久的親昵的呼喚幾乎要讓宜炎濕了眼眶。
“檬檬……”宜炎用溫柔至極又格外小心的聲音問:“昨天,你,你有來過公安局嗎?”
猶猶豫豫,不利落,拖遝,斷斷續續——這些都可以用來形容此刻宜炎的用詞造句。
“有啊。你看到我留言啦?”
“幾點?”聲音一下子冷了許多。
“什麼幾點……”簡檬不明就裏剛要多說幾個字卻被宜炎厲聲打斷了:
“我問你:你是幾點踏進公安局大門的!?”一慣行事嚴肅的宜炎突然提高了聲音對簡檬吼,電話那邊簡檬被嚇到了。
“八……八點左右吧。”簡檬委屈得想:為什麼又對我凶呢!“八點一刻。怎麼了?喂,宜炎?”
甜到心底的小戀人特別的嗓音,隔著一部手機,聽起來怎麼就這麼使人想哭呢?
宜炎無力垂下了手臂,電話那邊簡檬“喂喂喂”叫了幾聲後便也無奈掛掉了電話。
慢慢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直到眼前出現寫有“監控室”三個大字的門板,宜炎才開始懷疑自己是怎麼返回監控室的,隻知道眼前有一扇門,知道應該抬手推開這扇門,然而推開門的勇氣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他愣愣地站在門口好一陣子,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怎麼在門外站著呢?家屬那邊都等急了!快,一塊進去!”
是組長,麵露慍色地推開監控室的門,忽匆匆走進監控室。
跟隨組長一起來的張莙看出宜炎有些奇怪,於是他一邊攬宜炎進門一邊關切地問:
“宜炎你臉色怪怪的,你還好吧?”
二度進到監控室,宜炎聽到組長在一旁分派任務。
“小張,調一份昨晚八點到十二點警局外的監控視頻。”
“又調?”小張心想:這713組真怪,明明是同一個組的,怎麼分批來兩次都要調同一段視頻呢?
張警員雖然心裏疑惑,但動作上還是服從上級指揮調出了視頻。“呶,這段。”張警員指給在場三人看。
同一份視頻,因為有了上次的經曆,所以這一次小張直接把進度條調到了出現行人的那一段。
“咦?”安靜的監控室,張莙突然發出一聲飽含疑惑的呢喃。
組長問張莙:“怎麼了?你認識這人?”
“認識到不認識……”張莙並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猜測,但他本來搭在宜炎肩膀上的手鬆了開,反之按到了張警員的肩頭,“小張,把人臉調大些!”張莙緊張地向張警員提要求。
張警員將畫麵定格,繼而把人臉調大了些。
張莙臉色更差勁兒了。
組長開始起疑。“張莙,你是不是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
張莙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搞得組長有些生氣。
“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組長厲聲問。
“認識!”張莙豁了出去,卻不是在對組長豁出去,而是在對宜炎豁出去,“是簡檬吧?宜炎,是吧?!”
原地,宜炎被張莙激烈地搖著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