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365天就有350作息不規律的林川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提早上床休息，卻在準備上床的同時聽到了一陣有氣無力的敲門聲。林川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麵上的鍾表，一邊想著誰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別人的優質睡眠，一邊慵懶地踱著慢吞吞的步伐走去開門。
    如果早些知道屋外等待的人都哭成這樣了，林川一定不在開門的途中磨蹭。
    打開門，林川就看到了穿著單薄的簡檬獨自一人置身於一片黑暗環境中的憂傷小模樣。一雙夜晚也遮蓋不住其美麗無比的大眼睛，不知是因為痛哭過了，還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總之紅得嚇人。
    “哥……”看到林川，簡檬本就不堅固的內心防線一下子垮掉了，就好像大災大難中一時與親人失散了如今又久別重逢那般，委屈不由自控地就主導了整個大腦。
    簡檬哭腔喚“哥”的聲音把林川唬得一時半刻沒了主意。
    簡檬就這樣哭著站在門口四麵通風的地方。
    “檬檬？”林川這才清醒過來，把人往屋裏拽，“你快進來！”
    進到屋裏，恢複了神誌的林川又是把人安置在沙發上坐好，又是四處找外套，一時找不到外套就用沙發邊一條大毯子把人裹了住。室外天寒地凍的十一月天，簡檬一身春季打扮就往外跑，這孩子是對自己的體質太過驕傲了嗎？一邊這樣腹誹著一邊走去廚房倒溫水的林川則是一句責罵也沒有。剛剛一心撲在優質睡眠上的林川此刻打算和簡檬談一晚上的心。
    簡檬按林川要求他做的那樣，把溫水喝掉了一半，另一半拿在手裏取暖。
    直到簡檬身體不再冷得發抖，臉色也變自然了，林川這才出口尋問簡檬這是怎麼了。
    簡檬一五一十將自己和宜炎吵架的事情告訴給了林川。
    “什麼都不用說了，馬上和他分手！”林川生氣地對簡檬說，“你還有什麼好留戀的？一共十分的好，他要是對你有五分的好我也就不勸你了，容你對他死心塌地，湊足十分的愛他。可他對你一點都不好。和你吵架，害你哭，不體貼你，不疼你，還把你三更半夜趕出家門！光憑這些你就應該毫不猶豫地把他甩掉，別到頭來什麼都給了再想到後悔，到那時就什麼都晚了！”
    林川是在用一個隱形的錘子試圖打醒他啊——簡檬明知林川的用心，卻偏偏沒有辦法同意林川的建議，逐漸低下的頭，逐漸哽咽的聲音，逐漸再度泛紅的眼睛就是他絕不會妥協的最好證據。
    “可我……已經都給了……”初戀，愛情，身體，一切的一切……這樣想來，宜炎好可怕，讓他不自覺地就貢獻了這麼多，簡檬懊惱極了，感覺自己要因為林川的提議而四分五裂了。“拜托哥你別提分手了。我害怕。”
    “我還想拜托你呢！你到底喜歡他什麼？”林川難以置信簡檬固執的程度。他詫異在麵對大事件上明明很有主意的簡檬，怎麼現在卻變得優柔寡斷起來？和他認識的小小年紀就出外闖蕩的簡檬簡直判若兩人。
    林川不是沒有給簡檬計劃好退路。
    林川覺得擺在簡檬麵前的退路多到不用計數就可以使簡檬安心在與宜炎分手後他依舊會很吃香。
    看著簡檬越來越濃重的哭腔欲望，耳邊全是簡檬害怕到直打哆嗦的呢喃聲，林川真的不懂，不懂簡檬究竟愛宜炎什麼？
    長得帥？工作好？林川心裏計算了一下簡檬身邊同時包含這兩項的追求者，不往多了數也有十幾個了。難道那些人就一並輸給了一個宜炎嗎？怪不得人家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呢，宜炎可勁兒欺負簡檬，簡檬反而比喜歡那些窮追他不放的男人更喜歡宜炎。
    簡檬思考了一下林川的問題，可不消一會兒，他就得出了一個讓自己心驚膽戰的結論，他說：
    “全部。”使用自己都異常震驚的詞彙，講出這個詞彙，然後馬上被自己嚇得魂不附體，“全部都喜歡！”
    ——天啊，我竟然這麼喜歡他。
    這麼喜歡他，為什麼還要和他吵架呀。
    “連他趕你走這點也喜歡？”林川希望以此換回簡檬清醒些，宜炎不是樣樣都好，樣樣都值得喜歡——他想告訴簡檬這些。
    簡檬也不傻，分得清好與壞，他看著林川，搖了搖頭，小聲說：“這點不喜歡。”
    像承認喜歡宜炎的全部一樣，簡檬也很幹脆得承認了他不喜歡宜炎趕他走。
    好像是達到目的了的林川話音才起就被簡檬搶著打斷了。
    “那……”
    “可其它都喜歡啊！”簡檬用喊的。“哥我該怎麼辦呀！”想到自己完全愛得沒有自我了，簡檬害怕地搖晃林川的肩膀。林川亦沒有辦法，簡檬就“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哇——我會因為愛他而死掉的！怎麼辦呀！哇——”
    那晚，林川哄了簡檬老半天，但簡檬仍是堅定地認為自己早晚會死在宜炎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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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空放晴，林川的心情卻不晴朗，因為他不得不給宜炎，這個他自從“捉奸”事件後就不再那麼喜歡了的男人打電話。
    要說林川對宜炎的態度，起先是很不錯的。畢竟宜炎是那種無法不使一個人對他第一印象好到爆棚的男人。
    長相優+，身材優+，聲音優++。要不是這些++，簡檬也不可能第一眼就淪陷了。
    簡檬淪陷之後，林川對宜炎的態度還是很不錯的。因為這男人的職業會為他特殊的魅力加分。再加上宜炎恪盡職守處理公務的時候，那帥氣的一身警服，那利落精幹的舉止動作，無一不是迷死男人女人的必殺技。林川像每一個普通人那樣對宜炎無法不產生好感。
    後來，在簡檬逃跑事件中占主要責任的宜炎又是主動打電話來“請罪”，說是請罪，他林川敢罰一個當刑警的人嗎？實事上，宜炎打來電話不過是想替簡檬求情。事後宜炎也確實替簡檬擔了很重的擔子，簡檬一個月的薪水其實都是宜炎給他的，簡檬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理解公司這一次為什麼對他這麼寬大處理呢。簡檬因為沒有被罪的原因而繼續天真爛漫，在這一點上立頭功的宜炎使林川不得不感慨宜炎真的很愛簡檬。
    直到這一次“捉奸”，林川此前對宜炎全部的好感都下滑到起始點了。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在一起時間久了都會變心！楚懿寧是長得漂亮，但他能有簡檬這麼傻不拉幾對你宜炎一心一意地好嗎？——一想到這裏，林川就憤慨！
    再加上今天宜炎把簡檬趕了出來的事情，林川更加介意宜炎把簡檬當寵物耍了。
    隻聽簡檬一麵之詞的林川對宜炎那是一百個不滿意。可誰讓簡檬就是喜歡宜炎呢，在哭泣的簡檬麵前林川隻好舉雙手投降。心裏想著：我就最後再幫宜炎這一次，要是這一次他還敢害簡檬哭，我就把簡檬鎖起來不給他了！唉，誰讓簡檬要死要活就非要在一棵樹下吊死呢，昨晚又是哭著睡著的……
    心疼的感覺促使林川即使討厭宜炎的行徑，也還是不得不撥通了宜炎公寓的電話。
    電話那邊很快被人接起。
    林川二話不說，直搗黃龍：“簡檬在我家，你來把他接回去。”
    感覺像是把心頭肉割給別人了。
    那邊，宜炎毫無猶豫就答應了來接簡檬的態度讓林川稍稍有些“覺得這男人還不錯”的想法。他給宜炎報上了他家的地址。電話掛斷。
    半個小時後，家裏響起了清晰但禮貌有佳的敲門聲。
    打開門，果然是這個害他家弟弟哭半晚上的男人。
    來得不算晚，反而相當早——就為這一點，林川又是稍稍緩合了些對宜炎的怒氣。
    林川側身讓宜炎進屋。
    林川關了門後轉身，看到宜炎左手正拿著一件外套，臉上則是一如往常的那般平靜，見他轉身便出聲尋問：
    “簡檬呢？”
    “二樓左手第一間房。”說著，身為公寓主人的林川就不再招待宜炎，徑直走去餐桌位置，吃麵包吐司了。
    這樣的態度，明顯是在給人難堪。
    半刻尷尬後，宜炎向旋轉扶梯的方向走過去，步伐卻在邁出三四步後又暫時停了下來。
    “林川，謝謝你了，收留他一晚。”
    林川在餐桌旁端坐著，宜炎隻好是對著林川的背影道謝。
    “我不收留他，眼睜睜看他頂著一雙哭紅的眼睛可憐兮兮睡大街啊？我又不像某人，心那麼狠。”林川頭也不回地背對著人說話。
    宜炎怎麼可能聽不出林川是在罵他狠心呢？
    進到二樓左手邊第一間房，正如林川說得那樣，哭紅一雙大眼睛的簡檬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失落地發呆，手旁邊是和剛剛在樓下宜炎看到林川吃的早飯一模一樣的營養套餐，可套餐都要涼了，簡檬也不抬起眼簾掃一眼那可憐的引不起主人饞蟲的食物。
    林川是對簡檬有多好，才會在明知簡檬吃不下去東西的時候，仍舊把早餐毫不敷衍精致地擺在了簡檬伸手可及的地方？
    宜炎沒有故意放低步伐聲，而是讓簡檬盡快的注意到他的存在。之後他走進房間，把手裏拿著的外套放到了床上，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簡檬旁邊。
    果然，提早注意到了身後有人的簡檬，敏感的神經沒有受到二度驚嚇。隻是一看到來人是宜炎，簡檬很快就將頭轉到了另一麵。
    沒有在意簡檬惡劣的態度，宜炎出聲一如往常，聽不出來有怒氣，相反，有溫柔。
    “和我回家吧？”
    “不要。”簡檬用沒商量的語氣回答了宜炎。
    “你打算繼續借住在這裏？”說著，宜炎環視了房間一圈。整潔的房間撲鼻而來全是清新的味道，大概是主人的臥室吧。房間裏除了床鋪有被人壓過的痕跡外，一切都整潔如新，窗明幾淨，看來這小小的房間昨晚成簡檬的閨房了。
    “哥會收留我的。而且我還有自己的宿舍。”簡檬好像是在為自己計劃出走後的退路一樣，因為有退路就不打算再回家了的意圖很明顯傳達給了身前的男人。
    今天宜炎意外接到林川電話的時候，說不生氣那是假話。怎麼可能不生氣？明明兩人是因為林川的事情才發生爭執的，可簡檬轉頭就跑去找林川同住了？這孩子到底有沒有頭腦？又非讓他氣到什麼地位才可罷休？
    “那昨天為什麼不回宿舍？”
    宜炎微微攜帶著質問的話語像導火索一樣引起了簡檬的怒氣。
    “你來是為了興師問罪，還是為了道歉？”簡檬從椅子上猛得站了起來，目視宜炎。
    宜炎也從坐的姿勢中抽身出來，與簡檬平視，雖不如簡檬氣勢洶洶的，但也不那麼高興，他對簡檬說：
    “其一，我隻是隨口問一下你為什麼不回宿舍，沒想拽你小辮子，你不用這樣渾身是刺的警惕我；其二，我沒錯，不需要道歉。”
    簡檬氣得發抖，好笑地看著宜炎，難以置信地問：
    “你是說你昨晚把我趕出家你一點錯都沒有？錯的反而是我？”
    “我趕你是因為你有錯在先，而且我覺得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對誰都有好處，我以為你會乖乖回宿舍，我……”
    宜炎的話還沒說完，簡檬就不再願意把話聽下去了，他打斷了宜炎的話，並且冷冷說：
    “你不承認你有錯，那我也不承認我有錯。大家都沒有錯就冷戰下去好了，反正你也不愛我。”
    簡檬像是故意提出“愛”這個字的。
    一提到“愛”這個字，好像“不愛”的宜炎就矮簡檬一級了，因為“不愛”所以欠簡檬的，宜炎無話可說，慢慢蹲下身湊近了複又坐回到椅子上麵的簡檬。
    實在不忍心一雙已然哭到紅腫的眼睛再一次被主人自己用淚水澆灌。
    “我錯了，不應該那麼晚了還任由你離開。好了，別生氣了，可以嗎？”
    低聲下氣的道歉已經是宜炎的底線了，可小家夥卻突然生氣宜炎對他的低聲下氣，他雖然想要被哄，但他不要宜炎這樣哄他，好像把他當成任性的小孩一樣。
    “你學京劇變臉啊？”為了掩飾尷尬，小家夥急劇站起身；為了暫時躲開宜炎愧疚的目光，小家夥不由控製地伸手推了宜炎一把。
    還蹲在地上，沒反應過來的宜炎被簡檬猛然的一推推跌倒了。
    簡檬睜大眼睛，心裏罵自己，後悔，但嘴上還沒有說話，伸手想要扶宜炎……
    宜炎自己站了起來。
    簡檬眼睛裏凝固了淚水，淚水在眼眶裏晶瑩地耀著好看的顏色，卻總也不甘心落下，在回轉，惡意欺負主人。
    “我……”簡檬說不出什麼話，隻能翕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
    “最後一次。我明明認為在這件事情上你的過錯要大些，但我提前低頭了。我這麼做如果還是換回不了你和顏悅色的話，那麼就算了吧。”
    再一次，簡檬惶遽目視宜炎，“什麼叫作‘就算了’？”不安擾襲了簡檬的神經，這一次甚至連讓人心疼的發抖都僵硬不再產生了，“‘就算了’的意思是你要分手嗎？”強作歡笑的表情，裝出一副滿不在意的笑，“好啊，反正你早就找到下家了，所以……”
    沒有再站在原地傻瓜似的繼續聽簡檬用下流的語言惡心他，宜炎轉身徑直朝門外走去。
    那些侮辱的、不堪的、辱罵的、嘲諷的言詞被像雪人一樣的簡檬說出口，實在令宜炎有些接受不來。
    然而，利落走掉了的宜炎根本不明白他帶給了簡檬什麼樣的塌天打擊。
    比爭吵還要打擊簡檬的就是這此刻毫無留戀的奪門而出。
    “通”的一聲響，簡檬哭地坐倒在床上。
    樓下，清晰傳來林川的聲音：
    “喂！你去哪裏呀？宜……”話音還是斷了。
    緊接著是林川上樓的腳步聲。
    進到屋內的林川第一眼就看到了哭倒在床上的簡檬。
    “檬檬，我找他來是希望你們和好的，你怎麼……好了，乖，不哭了……”
    林川的安慰反而使簡檬哭得更悲傷了。
    為什麼不把這樣的悲傷展示給宜炎看呢？林川奇怪的想：難道自尊心比那人更重要嗎？
    林川把簡檬抱在懷裏哄，簡檬哭變調的聲音令林川心疼。
    簡檬腦海中的畫麵完全定格在宜炎奪門而出的那一秒。
    宜炎一點留戀都沒有，找到一個分手理由後就迫不急待想要離開他了——這就是宜炎嗎？——簡檬喜憂參半地想——啊，原來這就是宜炎呀。
    “我不是真心想說那些話的，他為什麼就不能哄哄我呀？好像在這段感情裏隻有我哄他的位子，他高高在上吃定了我……”之後的聲音都不成聲音了。
    林川隻好是輕輕拍著簡檬的背，安撫。
    一邊安撫簡檬一邊回想著剛剛宜炎來時的狀態，怎麼也讀不出一點宜炎不把簡檬當回事的信息呀。怎麼在簡檬的話語中，宜炎就那麼渣呀？
    林川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誤會，剛剛離開時宜炎看他的那一眼，好像比起簡檬來更生他的氣一樣。
    簡檬很愛宜炎，卻說出了傷害宜炎的話，不由心推開對方又自己後悔，那麼宜炎會不會也是相同處境呢？
    思緒到這裏停止下來，林川不是當事人，哪裏能分析出來他們吵架到底是為什麼呢。
    為了自尊心？為了愛與不愛的問題？
    林川歎息一聲，無聊看向一邊的目光卻意外發現了床上平放著的外套——一件簡檬的外套。
    從來不關注天氣情況的簡檬，總是在車裏或靠手的位置放一件外套，冷了穿，熱了脫，早已經是習慣。
    把外套捎來的那個人，大概昨天擔心了一整晚吧？室外吹了一夜的大風。
    這兩個言不由衷的感情白癡——林川又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