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鬧騰了一次後好像還不夠，回到家裏又在床上折騰了一會兒。直到簡檬可憐兮兮嚷著說“我頭暈”，情事才算休已。
    那之後，簡檬就哀怨著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像條遊尾巴的小魚般盯著宜炎看，搞得宜炎怪不好意思的，這才抱起簡檬進到浴室，給人家從頭到腳洗了個幹幹淨淨。
    把洗幹幹淨淨像雪娃娃一樣的小戀人放到床上後，宜炎轉身自己又去洗浴。過了一陣兒，宜炎走出浴室，總算是善後工作處理完畢，回歸溫暖的被子裏休息了。
    宜炎摸摸一旁簡檬的額頭，問：“好點了嗎？”
    簡檬後靠在床板上，垂落著目光，聲音悶悶地散出：“嗯……好點了……”
    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宜炎也不知道簡檬是真的有氣無力，還是假裝想要騙他內疚，但無論怎麼樣，他揉揉簡檬蓬鬆鬆的頭發，自我檢討道：
    “抱歉，今天有點過頭了。你累了吧？”
    突然得，簡檬“撲哧”一聲笑噴了，睜大大的眼睛好笑地看著宜炎一臉“懺悔”。
    果然又上當了——宜炎額頭冒黑線。
    簡檬側身爬到了宜炎胸口處，壓著戀人狡猾地說：“你要是真覺得抱歉就補償我，否則我全當你是壞人，隻講究口頭形式。”
    宜炎早就欲舉手投降了，也不想就被騙的事情討要點說法，於是便躺在床上任由簡檬把他壓得動彈不得，嘴上說：
    “你要什麼補償，說來聽聽？”
    這時候宜炎束手就擒的狀態，很容易讓簡檬產生一種錯覺，認為這時候就算自己提再無理的要求也會得到宜炎的點頭答應。於是簡檬當真用心思考了一下自己想要一份怎樣的補償。他半爬在人家身上，思考了好一陣子才悠悠地說：
    “我要……你明天陪我一整天，帶我去……水族館！”
    最新專輯主打歌曲的MV就是在水族館拍攝的，當時簡檬對一同工作的經濟人說自己已經有五六年沒有來過水族館了，忘記了頭頂有魚過的感覺，忘記了四周魚兒遊動的姿態。如果不是因為最近恰好在水族館工作，那麼簡檬一定不會突發奇想說什麼要跑水族館玩。他是一個說風就是雨的男人，比較粗線條，極少想浪漫點子，也不知道同戀人一起逛街是什麼滋味，但就是這樣一個他今天卻讓宜炎感動得一塌糊塗。
    向戀人坦白，一五一十交代自己的過去，這對於普通人而言或許都是一件需要再三斟酌思量的事情，更何況是簡檬。在他的坦白裏，宜炎看到了一個並不十分完美，卻足以使之欽佩的男人。當自身處在混沌的環境之下，感覺前途未知的時候，這樣一個願為理想奮進的男性形象是值得自己崇拜的。這或許就是男人和男人戀愛不同與男人和女人戀愛的區別之一吧。在兩個男人之間，他們的戀愛不僅僅包含喜歡、愛、占有欲、保護欲，最重要的還有一點，這一點是相互尊敬相互崇拜。
    光說簡檬的坦白使宜炎欽佩他，這也許有點誇張了，畢竟處在他們這個年齡段，想要身居高位除了家庭可做靠山之外，就非得靠自己不可了。如果簡檬是那種因為衣食無憂就不思進取的男人，那宜炎這麼高眼光一定是看不上他的。之所以看得上，就是因為當他站在人群中間時，他所看到的他一定與大千世界所有人都不一樣。這點不一樣也許是他長相足夠出塵，又或許是他的氣質足夠出眾。不管是什麼原因，喜歡他總有一定道理。
    然而，就在這份“道理”懵懵懂懂，連當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總結這份“道理”的時候，簡檬卻總在用他的天真無知去觸碰這份還未見雛形的喜歡。一次次讓人心動，一次次給予感動，麵對這一次次的心動與感動，宜炎不曾說過什麼，可不擅言辭並不代表不愛。
    宜炎並不清楚喜歡是不是就等同於愛，因為同此前為數不算少的女友交往時，那些女人都很少有像簡檬這樣常常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的。將“我愛你”時時說出來，也許不能代表簡檬很輕浮，但同樣也不能代表簡檬就真的非他不愛。愛同喜歡的定義在簡檬那一邊是有明確分隔線的。因為宜炎總是掌握不好那條隱形的分隔線，所以總是不能讓簡檬如意。不過這幾天，簡檬好像很少談及非要宜炎愛他的話題了，而宜炎也就慢慢不再思考到底是喜歡簡檬呢，還是愛簡檬。處在這愛和喜歡的定義還很模糊的階段，宜炎隻希望簡檬每一天都可以像現在這樣笑得看著他。
    正是因為兩人處在模糊愛的階段中，所以感情敏感到禁不起太大的感動衝擊，一旦被感動到除非做點什麼不能夠的時候，想要親密接觸就在所難免了。於是，兩人在車上鬧騰，下了車回到家還鬧騰，鬧騰不夠還非要預約對方明天的時間。對待簡檬提出的水族館要求，宜炎想著想著就把想法說了出來：
    “可是你……”
    簡檬著急地搶了宜炎的話，“你放心，我會做好偽裝工作的。保證即使是你站在我麵前，隻要我不出聲，你照樣認不出我。”
    看著簡檬直起身，又是舉三根手指保證，又是指天發誓的，宜炎感覺很好笑，於是便假意調侃說：
    “那你這不是偽裝了，而是大變活人。”
    宜炎本來隻是想逗逗簡檬，卻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句話倒把簡檬說得泄氣了。小家夥唯唯諾諾地又退回到被窩裏，像是沒了骨頭一樣癱軟靠倒在床板上，小聲問：
    “你是不是嫌帶我出門麻煩？”
    “噢，是挺麻煩的。你忘記上次被粉絲追得滿世界跑的事情了？”
    簡檬見宜炎提上次的事情，一下子臉上掛不住就有些氣極，剛要挺起身反駁幾句，就又覺得自己理虧，不便多說什麼了。
    上次情況同這次大抵相同，出門後因為明星效應太過強悍，被粉絲追得整條街跑，害得宜炎休假之餘也要陪自己跑馬拉鬆——這件事情後來不了了之，簡檬也沒見宜炎生氣，怎麼會想到宜炎把這件事記了這麼久？這麼久的事情還拿出來說，分明讓人臉上掛不住嘛！簡檬氣得嘟起嘴來，不滿地發牢騷：
    “這樣你都嫌麻煩，以後想近一步了豈不是更麻煩？小麻煩你尚且如此，大麻煩來了你該怎麼辦？還是，你根本就沒想過以後？”
    宜炎看著一旁簡檬不停地碎碎念，不滿情緒滿溢在臉上，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被冷水從頭澆到了腳——敏感至此，連別人在開玩笑都聽不出來，還傻傻的把玩笑當真，同這樣一個小戀人交往要換做是最初，他一定會嫌麻煩而果斷拒絕對方靠近，可事到如今靠得都這樣親近了，他還真沒辦法，也沒想法因為嫌麻煩而把對方推遠。
    “你不是歌手嗎？怎麼變得像一個多愁善感的詩人？好啦，你想去明天就去。”宜炎遷就地對簡檬說，心想我都遷就你了，你總該開心了吧？誰知人家簡檬偏不領情，小嘴一嘟，小臉一撇，小手一叉腰，說：
    “不要！”
    “怎麼又不要了？”宜炎自己種下的苦果，到頭來得自己品嚐，這下好了，宜炎意識到自己得一句一句哄簡檬了。
    “我不要你是因為嫌我煩才答應陪我玩的！”簡檬直起身子來朝著宜炎委屈地說，因為感覺自己是被嫌棄了所以十分悲傷。
    宜炎也沒了辦法，把人一拉，連忙哄著：“好啦，不是嫌你煩，是真的願意陪你。”
    “胡說，放羊的孩子！”簡檬大喊一聲，給宜炎下了一個沉重的定義，然後就背過身去抱著膝蓋“顧影自憐”。
    這次宜炎沒有再碰簡檬，而是默默坐在床上，默默看著簡檬蜷縮一團的背影，然後默默說：
    “你不是很少休假嗎？這次為了陪你，我向組長要了一周的假期……”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然轉過身的簡檬打斷：
    “真的？”
    “騙你做什麼？”
    “那你剛剛……”簡檬不知道宜炎葫蘆裏到底賣什麼藥。
    宜炎笑著轉過臉，笑夠了才解釋說：“你是沒看到自己剛剛表情有多逗，像是被虐待的小孩。”
    宜炎解釋清楚了前一個矛盾，簡檬就又委屈下一個矛盾了，他問：
    “你笑話我？！”
    宜炎答非所問，麵對麵和簡檬說：“本來打算先休息一天的，在家裏和你看看電影、上上網什麼的，但你提議去水族館，那咱們明天就去水族館。反正一周時間，想哪一天窩在家都OK。”
    聽宜炎這麼說，簡檬感動的熱淚盈眶，因為“窩在家裏”這個概念分明不是宜炎的最愛，而是他的最愛。以往因為出門太惹人注意，所以簡檬很討厭休假的時候去人多的地方。再加上簡檬喜歡抓緊一切時間補覺，一來睡覺舒服，二來保養皮膚可以減淡黑眼圈——這一點尤為重要——所以簡檬不怎麼喜歡出門，他傳達給宜炎的興趣愛好也是窩在家裏看電影上網。誰成想他會三分鍾熱度地提出要出門，沒有料到這一點的宜炎卻還是同意了他的請願，他覺得宜炎待他已經夠不錯了。這樣想著，簡檬就眨巴眨巴著眼睛一動不動看著宜炎，把人看得發毛。
    “你怎麼了？幸福來得太突然，傻掉了？”宜炎奇怪地問，伸出手在簡檬眼前晃了晃。
    簡檬待宜炎不晃手了才鄭重其事問：
    “炎，你不會是因為上了我，對我有所抱歉，才對我這麼好的吧？”
    宜炎眼中的簡檬皺著眉頭，滿臉憂心忡忡，宜炎額頭又冒黑線了——簡檬的腦子是水注的嗎？！他頭痛地想。
    “你！我……”
    “你？我？”簡檬張大嘴巴，好像要替詞不達意的宜炎說完整句式一樣，他最終惹惱了宜炎。
    “是，我就是因為抱歉才對你好的！”宜炎大聲說，“關燈！”
    簡檬接到命令關了燈。
    黑暗中，簡檬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是在思考宜炎到底是不是因為心懷愧疚而對他好的嗎？
    宜炎大概也是因為頭痛才沒有睡著的。
    就這樣過了好久，一雙不老實的手偷偷摸上男人的腰。
    “你轉過來嘛……”
    “……”沒有回答。
    “你轉過來嘛……”
    “……”還是沒有回答。
    於是那雙不老實的手就摸到不該摸的地方去了。
    總之，宜炎得出一條結論：簡檬這人，蔫壞兒蔫壞的。
    *******
    昨天累到大半夜才睡著，本應該睡得死豬一般了吧？但簡檬卻睡得香甜香甜，甜得夢裏都在笑。因為宜炎同意第二天陪他去水族館的原因，所以夢境提前一步飛去幸福海洋和魚兒們約會——如此做夢，能不甜進心裏嗎？
    然而，計劃是好的，變化卻是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次日叫醒簡檬的不是甜蜜的吻，而是……聒噪的手機鈴聲。
    睡眼惺忪的簡檬伸手摸了半天才摸到喧嘩不止的手機，半睜著眼睛接電話，剛喚了一聲“是誰呀”，那邊就傳來一陣比手機鈴聲還要喧嘩的聲音，這一下簡檬是被嚇醒了。
    “檬檬，你公司放假了為什麼不回來？小子翅膀長硬了，連家都不回了？你說爸媽含辛茹苦把你養育長大，你長大了長大了，連爸爸媽媽也不要了！你老實交代，昨天晚上你不住公司宿舍，你住哪了？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小子要是敢在外麵亂來，看我不教訓你！你別以為做了明星就可以學身邊那些不三不四的藝人，什麼潛規則呀，三陪呀……”
    “媽媽……”簡檬聽到電話那邊媽媽越說越不像樣，著急地趕緊打斷：“媽！您都在說什麼呀？我沒亂來，我昨天晚上在宜炎家睡的。”
    簡檬很誠實，媽媽很奇怪。
    “宜炎？”
    簡檬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和媽媽談過宜炎的事情。
    簡檬自從五六年前離開校園步入社會後，不提掙大錢的時間了，掙大錢是最近幾年的事情，就光說掙過的小錢也足夠拿出來、拍桌子上和媽媽對抗幾句了。可簡檬花錢謹慎，一直以來都是住在公司安排給藝人們的宿舍裏，這也方便了簡媽媽隨時隨地監督兒子的行程，一旦某一天該在宿舍裏的時候不在宿舍裏，就會發生類似於現在的情況……再加上林川那邊又是個叛徒！
    “噢，就是一個朋友……”
    簡檬打電話的聲音終於是把身邊的男人吵醒了。宜炎沒有簡檬那麼多的起床氣，一醒來就已經能夠神清氣爽地把簡檬說話的聲音聽個清楚了。他隻聽到簡檬一會兒用撒嬌的聲音說話，一會兒又用佯怒的調調說話：
    “不……不……不是不三不四的朋友！媽你怎麼這樣呀，你都沒見過人家就亂下定論！……什麼叫我不好，身邊朋友也沒一個好的？那林川……他們你都見過呀，你不也說他們挺好的嘛！”
    和媽媽通電話通到炸毛的簡檬把自己蒙在了枕頭裏，宜炎徹底沒了好奇心繼續聽簡檬都說了什麼廢話，他起身走下床去洗漱。床上，簡檬仍舊和媽媽喋喋不休著。
    “那你叫那什麼炎的來接電話。”
    “媽你這麼凶，我還怕你嚇到我朋友呢。”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反正一聽媽媽要和宜炎通話，簡檬就下意識不許。這也許是因為宜炎身份特殊，雖然隻通個話媽媽聽不出什麼來，也不會猜到宜炎這個“普通朋友”實際上是“男朋友”，但簡檬做賊心虛，就是不敢把這個電話給宜炎。
    “那你給我回家，休假了就應該回家！我都聽你那個經濟人說了，你有半個多月的假期。這半個多月別瞅著在外閑晃，給我回家來陪陪爺爺！”媽媽直接命令道。
    簡檬心想：還不如讓宜炎來接電話呢。回家？這不是打亂我一切的計劃嘛！我還要和宜炎做好多事情呢！不行，堅決不能回家。
    “回家？不，我不回家。”
    簡檬的拒絕太直接，結果迎來媽媽一頓臭罵：
    “臭小子，你是在外麵交女朋友了吧？”
    媽媽在妄下定論，臭小子簡檬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隻動嘴皮不出聲的說：“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呢……”
    “還拿什麼朋友做幌子！”
    “我都多大了你還管著我！臭小子臭小子你這叫得多難聽？總之我不回家啦！”
    縱使托長了尾音，像撒嬌一樣說話，簡檬還是得不到媽媽的大赦。
    “你敢不聽話我就去XX把你提回家！”
    “媽——！”
    就這樣，在浴室正準備刷牙的宜炎被從臥室傳來的喊叫聲嚇得把牙膏擠到了手上。
    一大清早的，誰家殺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