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炎在家門口，正準備掏鑰匙開門時發現門其實並沒有被關上。
    推開虛掩著的門，宜炎人還沒有站穩，就被衝過來的簡檬抱了個密不透風，隻好將展開在身體兩側的手臂打彎，一下一下拍在簡檬的後背，他聽到在他懷裏的人仍是止不住地抽泣。
    “好了，好了，沒事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宜炎溫柔地說話，希望能安撫簡檬停止流淚。
    簡檬從宜炎懷裏跑出來，緊張兮兮地把宜炎上上下下摸了個遍，一邊摸還一邊問：“你有沒有哪裏受傷了？”
    宜炎沒有嫌棄簡檬這時候很煩，反而是極有耐心地縱容簡檬像個笨蛋似的緊張他。他站穩，讓簡檬從頭至尾檢查一遍，嘴上仍沒有忘記說一句：“沒有。”
    簡檬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確定了宜炎“完好無損”之後，一股委屈的洪流襲上了簡檬的嗓子，他哽咽著小聲地為自己抱不平：
    “那你為什麼不接電話？”這時候，他們的年齡大小仿佛顛了個頭，簡檬像家長很發愁孩子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一樣對宜炎一本正經地說話。“報導上麵講你們組傷亡慘重，有人……有人死掉了……”使人無法說出口的字眼，將簡檬的聲音偷走了，他的聲音到最後低得幾乎聽不清楚，宜炎明顯看到簡檬說這話時身子下意識發抖。
    宜炎輕輕地把簡檬抱了過來。
    “我手機沒電了。”宜炎一條條地向簡檬做解釋，為了緩解對方的緊張他玩笑一般解釋這場荒誕的經曆。“報導？那是記者不負責任胡說的，你怎麼就傻瓜似的偏聽偏信了呢？沒有人死亡，隻是一個組員受了輕傷，入了院。又不是什麼大事，也值得你緊張成這副樣子？大驚小怪。”
    宜炎本意是想嗔怪一句簡檬小孩子氣，偏聽偏信不實的報導，包含著對簡檬既是心疼又是束手無策的喜歡的心情責備簡檬，卻沒想到簡檬會突然像頭發怒的小獅子一樣吼他：
    “什麼叫作不是什麼大事？什麼叫作我大驚小怪？”一雙本就因為哭泣而略現通紅的眼睛，此刻因為憤怒的緣故而讓人看上去頓覺觸目驚心。宜炎後悔不該說能使人產生曲解的話，但剛要伸手去拉簡檬，簡檬就毫不留情地甩開了他。簡檬的氣憤一瞬間上升至頂巔，根本壓不下去，澆不滅。其先還是隻怯懦的小白兔，如今就變身為一頭發憤的小獅子，宜炎看著簡檬朝他發火的大吼，耳朵一陣陣被灌進簡檬委屈的情愫。
    怎麼能不委屈呢？簡檬等了宜炎整整五個小時。毫無消息卻又膽戰心驚的五個小時。五個小時後，本應該得到愛人關懷備至的他，毫無自我防禦地就被愛人稱為“大驚小怪”，無病呻吟。這又怎麼能不惱，不惱羞成怒大喊大叫以至宣泄？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甚至在馬路上就頂撞了我的經濟人！回去一定會遭處分的。我一看到新聞就嚇了好大一跳，打你手機，手機打不通，去警局找你，每個人都說不確定出事的人是誰，隻能等。你知道我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等待的嗎？一想到你有可能會出事，我死的心都有了！可你現在卻說我大驚小怪。我大驚小怪我也沒為大街上擦身而過的陌生人大驚小怪呀！我為的是你！因為是你才大驚小怪！為什麼我總替你大驚小怪呀？事到如今，你宜炎還一副鄙視我是笨蛋的表情！我恨死你了！我們幹脆分手算了！”
    淚，堂而皇之地滑過白皙的臉頰，彙集在圓潤的小下巴上，一滴滴滾落。悲傷決堤似的噴湧而出，簡檬感覺自己變得很小，小到堪比拇指姑娘。因為太小了，呐喊的聲音不夠洪亮，悲傷的感情不夠明顯，宜炎的不理解讓他恨這樣一個男人。他多愛他呀，為了愛他把工作丟一邊去，為了愛他被林川罵做沒有自我，為了愛他惴惴不安守著空屋子一等就等了個天昏地暗，為了愛他在他回來之後一句“我怕”都不說隻想他平安就好……可為他做了這麼多的自己，到頭來覺得自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壓根兒不在意這些。熟視無睹、看不到他有多愛他。
    一個天大的笑話，是沒有理由在他人麵前揚揚自得炫耀自己愛的博大的——意識到這些後，簡檬自嘲地背過身，狠狠擦著眼淚，說大話，說要“分手”，現在的他恨不得有條地縫可以讓他鑽進去，他覺得丟人極了。
    簡檬想落跑，在說出一段感人至深的話後不負責任地落跑，卻步伐還沒有邁開，就被人猛得擁進了懷裏，霎那間鋪天蓋地的吻，落在唇上，落在嫩白的脖頸間，他起先是暈頭轉向的，之後才開始迎接熱情的吻，期間雙手也不客氣地纏上了宜炎的脖子。
    客氣什麼？簡檬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過“客氣”兩個字。他喜歡宜炎的吻勝過宜炎的一切。平常好商好量地讓宜炎吻他都不夠，現在好不容易逮到這麼一次主動上套到的吻，矜持個毛呀？
    在門口位置，兩人長時間吻著對方。直到感覺懷中的小孩氣息不夠了，還可勁兒抱他、擰他，宜炎順著小孩的後背，把小孩複又抱了過來。
    “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對不起，檬檬。”宜炎抱著簡檬，揉著簡檬一頭因為氣急敗壞而炸蓬蓬的頭發。
    簡檬個子沒有宜炎高，麵對麵擁抱的時候，臉頰隻能剛剛好靠在宜炎肩膀位置上。他紅著臉，裝做不在意，卻比誰都聽得清楚宜炎的聲音。
    兩人身後家門還敞開著，這個階段兩人誰都沒有空隙想是不是要先把門關上。
    “不要在這種情緒激動的時候說出不理智的話，好嗎？”這樣的教育方式，很快得到了簡檬本人的認同，宜炎感覺到懷中的簡檬動了動腦袋，是在小幅度地點頭。剛剛還覺得自己是個大寫的笑話的簡檬，此刻即使把臉漲得通紅一片，也無奈隻有點頭一個方法可行了。在宜炎麵前，他隻要一點點好就足夠了，足夠把他付出與收獲的不成正比一掃而光。
    簡檬輕輕點頭，雙手十指緊扣環在宜炎腰上。突然被宜炎打橫抱了起來，簡檬低下頭由著宜炎做什麼。
    宜炎抱著簡檬，後腳踢門，把門關緊後就抱著簡檬回臥室。把簡檬放到床上，他俯看著簡檬，單手把製服脫了。
    （略）
    這是宜炎第一動主動碰他，簡檬有些恍惚，正應了一句話——幸福來得太快。簡檬都要不知所措了。
    （略）這一看不要緊，剛剛好看到了簡檬左側臉頰上鮮紅的一個巴掌印。
    進家時，因為簡檬害怕，把客廳大燈關了，隻亮一盞燈台的緣故，故而宜炎沒有發覺簡檬臉上的印痕，現在兩人睡在床上，床頭櫃的燈正正好把簡檬的臉籠罩在亮光之中，宜炎當然就可以不費絲毫力氣覺察到簡檬是被人打過了。
    起先，宜炎沒說什麼，隻是停了手下的動作，皺著眉頭摸簡檬的臉，也許是感覺到痛了的緣故，簡檬躲了一下。
    “臉上的傷誰打的？”
    簡檬睜開還浸在情欲中的眼睛，瞳孔裏突然就出現一個正黑著臉的戀人。
    “是經濟人。”
    宜炎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他怎麼能打人呢？”
    以往宜炎或多或少聽到過一些關於娛樂圈的事情，也聽說過經濟人打藝人的事情。但宜炎見過林川，覺得林川看上去不像會施暴的人，也就沒多問簡檬。今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到娛樂圈的黑暗暴力，他有些抵觸。更何況，挨打的不是別人，正是現在被他愛撫著的人呀。
    打人？這是宜炎生活中除了麵對歹徒，就絕對不再會使用的行為動作。暴力？更是他所極端厭惡的事情。然而此刻被這兩項一起侵犯過的簡檬卻不怎麼在意。宜炎驚訝這一臉不在意表情的簡檬，難道說被人打了他都毫無所謂嗎？還是，在那個圈子裏，被打果真如外界傳言的那樣，司空見慣？
    “你別生哥的氣，他是氣我不爭氣，因為愛你都沒自我了。”說到這裏，簡檬苦澀地笑了笑，撇過臉去麵向牆壁，牆壁那邊擺放著偌大一個書櫃，鬆本清張的《點與線》、約翰·狄克森·卡爾的《白修道院謀殺案》、奎因的《埃勒裏·奎因》……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都是些宜炎上大學時看過的偵探小說。“我要是可以像你一樣就好了，分得清楚愛情是愛情，生活是生活，重視自我的意義高於一切，要是這樣的話，哥他就不會生氣了……”
    “你這是在氣我吧？氣我重視一切，卻唯獨不重視你？”宜炎語氣一如往常的平靜，但臉色仍舊不好看。
    倘若換做最初交往的那段時間，簡檬麵對宜炎永遠都不改變的平靜語氣，一定會生氣，會想要糾正，但如今和宜炎交往這麼久了，熟悉了宜炎的為人，知道了宜炎就是這樣一個不會太在意他人的男人後，簡檬就學聰明了，隻會把心酸往肚子裏咽。誰讓他愛宜炎呢。
    “不是嗎？”簡檬笑著問，目光逼上宜炎的眼睛，逼上這個此刻正壓在自己身上，比自己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要高高在上的宜炎，問他：“你愛我嗎？”
    果然，這個問題使宜炎猶豫了。一秒鍾兩秒鍾的等待，卻敲碎了簡檬玻璃做的心。
    怪就怪宜炎是想了一會兒才回答的。迎上了簡檬逼問的眼睛，至少還算堅定地說：“我喜歡你。”
    很多人都曾經糾正過喜歡和愛的異同，當宜炎用猶豫敲碎了簡檬的心之後，簡檬又笑著收下了宜炎堅定的喜歡。
    看著宜炎，簡檬睫毛顫了一下，晶瑩瑩的，蓄滿熱淚的眼睛晶瑩得宛若明星。實在漂亮得非凡，宜炎不得不承認身下這個男人真是漂亮。兩人彼此都有些難耐了，簡檬咬了咬下唇，笑著，大方地摟上宜炎的脖頸，說：
    “做吧。炎，我們做吧。”
    做吧。就這樣做吧。隻是喜歡，不也可以做嘛。（略）這回事，隻要一方主動，另一方自然潰不成軍。所以就這樣，立刻地做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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