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琴瑟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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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花嬤嬤隻好隻身去回報離落殤。立於門外,花嬤嬤揚聲叫到,“殤少主,花嬤嬤求見。”還是墨兒開的門,還是有禮讓她進來了。隻是這一次的花嬤嬤可沒有剛剛的泰然自若,滿臉的尷尬之色。畢竟收了人家兩錠金子卻沒辦好事,可收進來的錢沒道理再退回去不是。唉,在心裏暗罵琴瑟這個死妮子,臉上卻是一副獻媚的笑容。
離落殤也不多言語,坐在桌邊含著那抹招牌般的微笑靜靜看著花嬤嬤,看著她在那不安的張望著,而身後也不見琴瑟的身影,離落殤早已猜到琴瑟必然是找了借口不見自個兒了。心裏確實有些著惱,然而,麵上那抹微笑絲毫不變,就連眼底的一絲絲失望也快得仿佛不曾出現過,看來這微笑的麵具他是帶得很是自如了。
但見離落殤不言不語的靜看著自己,也不見他著惱,花嬤嬤實在摸不著這個年僅二十的男人心裏究竟是怎麼個想法,可也不能就這樣一直站下去不是,隻得開聲回話了。“殤少主您看,我今兒個也是方才見著琴瑟,這丫頭有些許不適,唉,這丫頭也是不聽話,早跟她說了,昨兒個要是累著了今兒個就不用上台了,她偏不聽,您瞧這會兒,人已經不太舒服了,怕是不能陪您小酌了。這丫頭讓我來給您賠不是呢,說改兒個身子方便了再親自來給您賠不是呢。”小心的賠著不是,花嬤嬤心裏那是個忐忑不安啊。
“是嗎?”舉杯就口,沾唇即止,“墨兒,將畫拿來。”墨兒立刻捧畫上前。
“花嬤嬤,這幅風頌雅的《臨淵冰蓮》就勞煩花嬤嬤代為轉交於琴瑟姑娘。”輕飄飄的聲音砸到花嬤嬤的耳朵裏可叫一個驚天動地,“風頌雅的畫,我的天哪,全天下風頌雅流傳於世的畫怕也不出十幅吧,殤少主,你真看得起琴瑟這丫頭。隻是,這畫也太貴重了些,花嬤嬤我也不敢就這樣收下,您看要不改兒個您親自送吧。”
“無妨,在下信得過花嬤嬤,就請代為轉交,還請花嬤嬤萬勿推脫。在下還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辭。”說罷,也不待花嬤嬤推辭,起身離座,墨兒將畫交給還沒反應過來的花嬤嬤也自跟隨離落殤離去,待花嬤嬤意識到貴客已然告辭,想要再說什麼時,卻隻見樓外離落殤主仆的身影早已遠去。無奈之下,隻得帶著畫去了琴瑟的廂房。
“綠枝,琴瑟可在裏麵?”花嬤嬤手棒畫卷問著琴瑟門外站立的丫頭。
“花嬤嬤,小姐在裏麵沐浴呢,花嬤嬤可有事?”綠枝欠身回道。
“哦,是嗎?才進去嗎?”花嬤嬤不甘心的問道,畢竟手上的東西是個燙手山芋啊,這事可出不得半點岔子啊。正自猶疑間,就聞裏廂傳來琴瑟甜膩的嗓音。“是花嬤嬤麼?進來吧,琴瑟還未沐浴不妨事。”聞聲,花嬤嬤也不待綠枝開門,徑自開門入內。
反手掩上門,就迫不及待的開口說著:“琴瑟啊,你今兒個真是不該,人家殤少主可不是什麼流連風月場所的主,今兒個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你看,嬤嬤我去給你回話,可讓我難辦的。不過這殤少主也不似外界傳的無情的主,你這樣回絕人家,人家可沒記仇呢。這不,讓我給你送東西來了,風頌雅的《臨淵冰蓮》。唉,送麼個珍貴的東西,嬤嬤我也不敢久留於手上,這不人才走,我立馬就給你送來了,出了岔子嬤嬤我哪擔待得起啊!”噼裏啪啦一通話扔出來,也不叫琴瑟插言,幸好,琴瑟也不打算說什麼。
聽完嬤嬤的話,琴瑟打開畫卷一看,沒有多餘的顏色,隻是深淺相交的墨色散開一座聳立於雲端的遠山,山邊上層層雪崖下,一株雪蓮花孤傲開放在危岩之上,引人伸手欲采。
“千裏雪融山,清香遠拂送,傲骨秀芳姿,迎風立危崖。”甜膩的嗓音頌讀著左首的題詩,讓人忍不住的沉醉於其中。(作者的話:打油詩一首,各位看倌包涵包涵,吼吼。)“有勞嬤嬤了,琴瑟還未沐浴就不久留嬤嬤了。”轉身藏住自己的情緒,不容人拒絕的送客。
看不出琴瑟的心思,但事已至此,花嬤嬤已經沒有半點辦法了,隻得依言而退。“畫已送到,嬤嬤我也還有事,你自個兒好好思量吧。”惱怒的留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收起畫卷,琴瑟轉入內室,內室赫然坐著一位桔色衣衫的美人兒。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花月樓的另一位當紅舞娘,琵琶姑娘是也。
“看來,你已經成功了一半了。”清悅的聲音揚起。
“姐姐誇獎了。”琴瑟欠身答道。
“這可是事實,風頌雅的畫,這殤少主可真舍得。”毫不掩飾的妒意彌漫於室內。
“琴瑟隻是盡力完成主子吩咐的事,不敢獨占。”甜膩不再,隻餘一絲清冷。
“哼,主子叫我來看你事情進行得如何了,現在看來也不用問你了,好生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望了你弟弟可還在……”意思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琵琶趕緊收口,暗道還好沒有說出來。然而後背已是一身冷汗了。
“多謝姐姐關心,琴瑟自會小心謹慎,不敢有勞姐姐煩心。”聽到琵琶提起自己的弟弟,琴瑟心裏的思念湧上心頭,再難掩飾。“姐姐,我弟弟,還好嗎?”終是妨不住問出了口。
“好得很,隻要你辦好主子的差事,你弟弟就不會出半分岔子。”站起身,琵琶也不想在這兒看著這個不論是舞姿,容顏,甚或是聲音都比自己高上一籌的琴瑟。要不是主子還要這死丫頭辦差事,自己早就毀了這賤丫頭了。心裏恨恨的想著,琵琶翻窗而出。
見琵琶離去了,琴瑟立刻一身疲憊的軟靠在床邊,抬頭看著窗外不甚明亮的月色,心裏無可抑製的想著被主子扣製的弟弟雨意。意兒,姐姐好想你,你還好嗎?娘,是音兒不好,不能好好照顧弟弟。可是娘,音兒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能夠維持現狀之外,還能做什麼?娘,音兒好累,兩年了,音兒為了引起他的注意用了兩年了。還要多久,還要多久音兒才能接回意兒。娘,音兒不孝,有多久沒給您上香了音兒都快忘了。
……
帶著無限的悔恨,琴瑟的思緒回到了七年前。
城外破廟內,“姐姐,意兒好餓。”一個稚嫩的聲音在破廟裏響起。
“意兒乖,姐姐這就帶你去找吃的。”九歲的雨音帶著四歲的雨意慢慢走出破廟。母親死後,自己帶著兩歲的弟弟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聽人說都城的繁華,雨音想著既然都城那樣繁華,自己和弟弟到了那應該就不會再挨餓了吧。於是一路乞討而來,隻是誰也沒想到,都城裏的確是一派繁華的景象,但自己和弟弟已經是三日沒有討到吃食了。雨音心裏不禁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好不容易來到了都城的大街上,雨音拉著弟弟來到路邊,跪在地上抱著已經餓得沒有活力的弟弟,想著每日那少得可憐的食物怎麼夠意兒吃的呢。抵不住的一陣頭暈,雨音搖搖頭,克製自己的暈眩。今天還沒討到東西呢,自己不能這樣倒下,意兒還要自己照顧呢。
遠處傳來的喧鬧聲讓雨音的頭更暈了,聲音越來越近,好像是說什麼回避吧。雨音帶著最後的意識暈倒在路邊,雨意察覺到姐姐的不對,小小的人兒嚇得不知所措,拚命的搖著姐姐的身體,不停的叫著“姐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呀……”眼淚兒仿佛下雨一樣的落下,就怕姐姐像娘親一樣丟下自己不要了。這一聲聲的悲泣沒有喚回餓暈的雨音,卻引得遠處華麗的馬車停下來。
“秋水,去看看,怎麼回事。”車內一個年輕而穩鍵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一個紅衣女子走過來看了下雨音轉回去說道:“稟主子,一對乞兒姐弟在路邊,姐姐怕是餓暈了吧。”
“哦,是嗎?”說罷,撩起車簾來,張望了一下,不甚遠的距離,男子英俊的臉露出一抹興味的表情,“帶回去。”說完就放下簾子。
就這樣,雨音姐弟倆被這個不明身分的陌生男人帶走了。醒過來的雨音一時還未想起什麼來,張開眼看到的是頭頂華麗的紗帳,不安的四顧周圍,雨音感歎著這裏的奢華。紅木雕花床,雖然自己並不確定這張床是不是真的紅木,但看這一床的精致雕花這個床就價值不菲。再看窗邊,碩大一枚銅鏡立於妝台上,那妝台也是一色的雕花木桌,桌上隱約可見或打開或未開的胭脂盒,想來那一縷縷的暗香就是從那傳出來的吧。透過屏風可是瞧見一張桌子在屏風後麵。便再也瞧不出什麼來了,隻是那紅木框的仕女畫屏風也似出自名家之手,其來有自吧。
這一轉眼間,雨音打量了自己所處的房間,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了弟弟意兒並不在身邊。這下可嚇著她了,也不顧自己個兒還未緩過勁來的身體,掙紮著就要起身。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抹紅色的身影翩然飄進。一見雨音似要起身,趕忙上前欲待相扶。
雨音一見有人進來,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樣的緊緊抓著眼前這紅衣少女,“姐姐,有沒有見到我弟弟意兒,他應該是跟我在一起的……”急急忙忙的說出心中所慮,還待再說些什麼就已讓紅衣少女給打斷了。“你弟弟很好,他在外麵玩兒呢,你先吃點東西,我讓人去帶他來見你。”說罷,轉身出門喚進來一個粉衣的小姑娘便自離去。
“姐姐!”聽到意兒熟悉的聲音,雨音小小的心兒總算是放下來了,吃了幾口粥,人也有了些力氣勁。“意兒。”就見一個墨綠的小小身影撲向雨音。
“姐姐,你睡醒了,叔叔說你累了要睡覺,叫意兒不要吵到你,意兒乖乖不吵的話,姐姐就是很快醒來,可是意兒好怕,好怕姐姐像娘親一樣睡著了,就不再醒來,不要意兒了……”說著說著,雨意小臉上淚珠兒像下雨一樣的落了下來。九歲的雨音像個小大人似的抱著小雨意,熟練的用手輕拍雨意的後背,邊拍邊安撫著:“意兒乖,姐姐不會丟下意兒,不要意兒的,姐姐這不是在這兒嗎?娘親不是不要意兒了,隻是娘親真的太累了,所以才會睡得久了點,意兒不乖的話娘親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可是為什麼娘親睡了這麼久還沒醒呢?意兒一直很乖的。”淚珠兒慢慢的不再落了。
“那是因為娘親還沒有休息好啊,意兒乖,不要吵到娘親,等意兒再大些娘親就休息好了,也就會醒了。”強忍著眼裏的淚水,雨音小大人似的說著安慰雨意的謊言。
模糊的雙眼沒有注意到屏風後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身影,也更無法發現那一臉的興味之情。
看著雨意不再哭了,一直立於一旁的紅衣少女上前抱走意兒,“小意兒乖,姐姐還沒有吃飯,讓姐姐先吃好飯,意兒再來找姐姐可好?”聽到姐姐還沒有吃飯,昨天之前對於饑餓那刻骨銘心的記憶讓意兒害怕了。於是,趕忙聽話的讓紅衣少女抱著自己出去了,臨走還不放心的小大人似的叮囑姐姐一聲,“姐姐要乖乖吃飯喔,意兒等姐姐吃好飯後再來找姐姐。”
見意兒讓紅衣少女抱了出去,雨音這才繼續吃著粉衣小姑娘送進來的粥。半晌,吃完了粥,總算是恢複了點精氣神。這時,屏風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梅香,你先下去。”
聽聞屏風後的吩咐,粉衣小姑娘福身一禮應了聲“是”。便自拿著托盤退出門外。
待梅香出去後,屏風後轉出來一個頭戴紫金冠,一身金線繡菊藍綢銀絲滾邊闊袖長袍,腰上一根碧玉腰帶,紅石為扣,下懸一枚流光異彩說不出名的玉石。
雨音毫不掩飾的打量著眼前這個麵如冠玉,其正自嚴的富貴男子。抗拒著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壓力,若有所覺的問道:“是您救了我嗎?”不確定的聲音,透著一絲絲的緊張。
見男子輕點了頭,雨音越來越緊張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開始輕微的顫抖。“謝謝您,雨音無以為報。”
“你想報答我嗎?”男子聽完雨音的話,揚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
見到男子露出的笑容,九歲的雨音再聰明,卻也看不出來眼前的男子的笑容有多麼的詭異。“是啊。”仿佛得到了鼓勵般,聲音裏透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堅定。
聽到雨音堅定的回答,男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好啊,身體養好了再來見我。”說罷,也不待雨音回答便自轉身離去。
連日來,雨音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閑暇之餘就是帶著弟弟玩兒,自四歲爹爹死後,娘撐著懷孕的身子帶著雨音過著貧寒的日子,七歲娘去世後,鄰居們幫著這幼小失怙的姐弟倆安葬了娘,卻再也無力多管這姐弟倆一口飯,流浪乞討的日子更是饑一餐飽一餐的。這幾日的安養讓過早成熟的雨音也仿佛找回了自己失去的童年。
院子裏,雨音麵著牆壁,嘴裏數著數,一會兒數完了,轉身揚聲說道,“意兒,藏好了嗎,姐姐數好了,來尋你羅。”
河塘前的亭子裏,還是那一身的藍,隻是細心的留意就會發現,雖然是一樣的藍綢,一樣的金絲繡麵,銀線滾邊,但是花樣去不是前幾日的輕開慢舒的菊花,而是一叢挺拔的秀竹。腰帶沒換,腰下那叫不出名的圓珠卻換作了一枚通體透白的蟠龍玉佩。頭上卻還是那日的紫金冠。
遠遠的觀望著前方姐弟倆開心的玩耍,男子摸了摸腰間的紅石帶扣,揚聲喚來紅衣,“去帶雨音來見我。”“是”紅衣領命而去,不一會帶來了一臉薄汗的雨音。
“主子,人帶來了。”
“嗯,你下去吧。”沒有回身,男子還是望著前方的庭院。
遲疑半晌,雨音在男子周身散發的霸氣下不無小心的開口問道:“爺,您找我?”用著紅衣教的稱呼,雨音小心的問著。
“你說你要報答我,是嗎?”
聽不出說話人的情緒,無形的壓力讓雨音的呼吸都開始不順暢,“呃,是的,爺有什麼吩咐嗎?”
“如果我說要你先去學好本事呢?”
“爺,要我學什麼?”
“不用問學什麼,你隻回答我願意不願意。”
“好。”壓下心底的不安,雨音不改之前的堅定。
“那如果我說我要你們姐弟倆分開學習呢?”
“為什麼?”沒有遲疑的問出口,說完後又有一絲悔意,於是,又說道:“那我們還能見麵嗎?”
“隻要你們學得好,我會安排你們相見的。”
聽到肯定的回答,雨音不禁輕籲口氣,“那好。”再沒有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