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惠輕輕地晃著秋千，從醫院出來已經一個小時，兩人就在街上閑逛著。  
    “秦越，你說要和我看電影呢，為什麼還坐在這兒？看晚場麼？”申惠輕笑著，跳下秋千架：“不陪你瘋了，我要回家。”  
    秦越從茫然神遊中回過神來，歉意地說：“對不起，隻是有點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申惠沒有回頭，揮揮手：“秦越，借口很爛，身不舒服？還是心？逃不掉...不如不逃。”  
    秦越無言地怔怔站在原地，申惠的話似明似暗地在心裏閃爍。
    人怎麼可能真的無所顧忌地勇敢？秦越隱約覺得申惠似乎明白什麼，但她不提秦越也不敢直麵，甚至是對自已，他，選擇做把頭埋在沙裏的駝鳥。  
    秦越會帶於睿去吃東西，會時時載於睿去醫院陪寧浩，會在於睿和寧浩說笑的時候酸酸地找個理由到外麵抽煙。  
    寧浩的傷恢複的很好，但必竟是心髒，所以活動一直受限，這讓寧浩幾近抓狂，而那位漂亮而嚴厲的女醫生的命令寧浩卻也不違抗。  
    “小睿啦，”寧浩揉著弟弟軟軟的頭發：“給哥買點年糕去好麼？好久沒吃呢。”  
    秦越想說我陪於睿去吧，話未出口，寧浩卻道：“秦越，麻煩扶我起來走走好嗎？”  
    寧浩的微笑在於睿關上門的一瞬消失：“有些愛是不會被祝福的，秦越。”  
    秦越有絲慌亂，寧浩望著窗外，聲音裏滿是疲憊：“於睿到孤兒院的時候八歲，開始半年一直都不說話，終於在一次大哭後，他說：哥，為什麼爸爸會愛上男人？媽媽那麼漂亮，那麼好...我好恨爸爸！我好恨！於睿的父親與母親在一次吵架後，衝出門卻再也沒回來，死於車禍，母親自殺。”  
    安靜的室內，兩人都不說話，振作了一下，秦越終於緩緩開口苦澀地道：  
    “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會發生。”  
    “謝謝你。”望著秦越的背影寧浩喃喃自語：“其實並不止你這麼傻。”  秦越停了一下，終是沒有回頭，掩上門走了出去。
    日子平靜如水，寧浩傷好出院;於睿接到慶熙大學通知開始了大學生活;秦越開始約會申惠，兩人對以前的話不詢問亦不解釋，申惠一如從前在秦越約她的時候依著秦越的提議去看電影、吃飯、逛街。生活就好似街上幾十年的有軌電車，有著定好的方向，不會偏離。  
    隻是在夜深時，躺在床上，想起寧浩在身後低低說的那句--其實，並不止你那麼傻。心真的會痛，以前瀟灑的秦越，花心的秦越會心痛，傳出去一定很好笑吧，可是心原來不是由自已控製的，在看見於睿柔軟的額發下清徹的眼時就失落了。

    秦越常想，如果沒有為於睿慶祝，如果沒選擇去酒吧，如果沒有喝醉...也許還可以繼續做小睿的哥哥，至少還能假哥哥之名，關注地看著那張如天使樣的臉，也可以假裝隻是關懷地抱抱於睿，可是如今，一切假裝的幸福--至少在於睿，是真實的多了一個關心他的哥哥--都被自已一手打破。於睿去了遙遠的美國做了交換學生，走得幹脆，留下秦越獨自後悔。  
    其實於睿不走，秦越也不敢再見於睿，那一晚當秦越喝下第六杯藍色心情後，意識不再受大腦控製，再或許就是腦海裏一直想這麼做，隻是酒後身體服從了潛在的意識。秦越醉意朦朧地看著於睿：“於睿啦，秦越哥...秦越哥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知道嗎？可是...我不敢說...”秦越隻覺得於睿全身顫抖，臉色大變，眼中竟然有種絕望的神色，張了張口卻是一個字說不出，起身衝出了酒吧。  
    再後來，寧浩去見過秦越，本想責備辛苦守護的於睿被秦越所傷，等到見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秦越天天酗酒，於睿走後幾乎再沒修過的麵容那裏還是那個翩翩的公子，竟如街邊的浪人。  
    分手是申惠提出來的，申惠傷感地看著秦越：“秦越，我們分手吧。”  
    秦越低了頭：“對不起。”  
    申惠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朵笑容：“不關你事，如果我不願意，可以隻和你做朋友，隻是，雖然是假象我還是想暫時擁有，我們都很傻是吧。其實你第一次喝醉時說的話是你喜歡於睿，所以你看，一開始我就知道結局。”  
    申惠走近秦越輕輕擁抱了一下，退了一步：“秦越，不要這樣下去，如果有一天於睿回來，不會想看到你這樣子。”  
    深秋了呢，秦越站在修道院的走廊上忘著山坡上的紅葉，不用看城市中紅男綠女，情癡情癲，心終於有了平靜，原來放棄也是一種幸福。  
    秦越獨自站立著，風撫過清俊的臉，神色平和。  
    “你好嗎？”  
    “老樣子。”輕聲的回答帶了一點點笑意。
    秦越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申惠，他完全放開了自已的感情，他常常在祈禱上帝能保佑申惠的幸福，大約是自已誠心，兩年過去了，申惠已經有了個美滿的家，隻是每年春花秋葉的時候會來探望他。  
    秦越微笑著轉過身：“謝謝你，申惠，我很好。”  
    “我同著一個朋友來的，他想見你。”申惠望著秦越的眼。  
    “你的朋友？見我？”秦越笑著搖搖頭：“我又不是風景，來這裏應該是看紅葉不是嗎？”  
    申惠眨眨眼笑起來：“你站在滿山的紅葉中豈不也是風景？”  
    秦越再次笑著搖了搖頭和申惠並排向修道院外走去，到得門外，申惠止住腳步：“他在小路轉角等你。”  
    秦越皺皺眉，看著申惠嬌俏的模樣，隻好無奈地順著小路走去。轉角，一個人靠在樹邊，背對著秦越，襯衫仔褲，頭發在風中柔柔地飄動。  
    秦越疑惑地站住，卻在那人的轉身時，轟的一聲，呆立當場。  
    “秦越哥。”於睿柔聲喚道，眼睛亮亮地定定望住秦越，秦越閉了閉眼，再次慢慢睜開，他的小睿依然站在那裏，秦越定了定神，方開口：“小睿，是你嗎？”  
    “對不起！”於睿輕聲道。  
    秦越澀聲道：“怎麼會說對不起...”  
    於睿沒等秦越說下去：“對不起，我...也愛著秦越哥，可是不敢承認，讓秦越哥痛苦了吧，所以請原諒我。”  
    秦越身子不由自主微微發抖，望著於睿張大眼睛，於睿慢慢走了過來，輕輕靠著秦越，手環住秦越身子，頭埋在秦越胸前。悶聲說：“哥，不要說話，你不能原諒我的話，請抱抱我。”  
    秦越猛地緊緊地抱住於睿，鼻音重重地道：“我不會再放開你，於睿，謝謝你，謝謝你也說愛我。”  
    滿山的紅葉繞著一條小路，如火般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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