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一直把長生草藏在懷裏，既不敢拿出來告訴妻子，也不敢私自服用。
    這樣又過了將近半個月，天氣越來越嚴寒了，他們找到的食物越來越少，日漸消瘦，都是餓得皮包骨頭。
    那一天，他終於忍不住了。他盤算著，煎熬著，最後還是決定等到夜深人靜，背著妻子，偷偷服下那株仙草。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不想死，不想就這麼窩囊地死掉。。。。。。
    他安慰著自己，發顫的手指護住藏在胸前的長生草。
    傍晚時，妻子做了一鍋野菜湯，招呼他過來吃。這個時候還能找著野菜，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他端著石碗，熱騰騰的野菜活著淡綠的湯汁，看起來既倒胃口又誘人。他抬頭，有些心虛地瞧了一眼妻子，她站在他的身邊，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也在靜靜地看他。
    他叫妻子一起吃一些。
    妻子搖了搖頭，說，“還是夫君吃吧，我已在林子裏采了些果子吃過了，夫君你近些日子身體不適，多吃些熱絡的食物吧。”
    他瞧著妻子蒼白的麵容，既心疼又害怕。懷裏揣著的那株長生草，像根刺，狠狠地紮著他。
    他還想勸著妻子一起吃一些，可實在抵不過她的再三推脫，隻好作罷。
    說來也怪，他吃了那些野菜湯，竟覺得渾身上下舒坦不少，竟有種周身通暢之感。
    夜裏，趁著妻子睡下後，他偷偷摸出了那株仙草，放在麵前不停地端詳。
    它看著那麼普通，卻又那麼非比尋常。
    為何上天要賜他如此聖物，又為何非要叫他在他們夫妻之間做個決斷。
    他禁不住長歎一聲。
    月光清寒，夜色涼如水。
    妻子煮的野菜湯仍在他的胃裏發燙。
    他終於還是沒有把長生草塞進自己的嘴裏。他猶豫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若是做了，便是活了下來，也不能心安。
    矣，再等一等罷。。。。。。
    他將仙草又揣入了懷中，躺到了妻子身邊。
    她的身上涼冰冰的，他將自己的衣裳解開，裹住了她。
    第二日，待他被寒風凍醒，想要喚醒懷裏的妻子時，他才發現，他的妻子，已經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他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不停地叫她，可她卻再也不能回答了。
    他驚恐地摟著她，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明明她昨日還做了菜湯與他的，她怎麼會，怎麼會。。。。。。
    他哆嗦著，扶妻子坐起來，搖晃間，一隻木匣子從她的懷裏滾了出來。
    那是他贈與她的定情信物。
    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
    他驚恐，訝異，不信，通紅著眼，滿麵頹然，眼淚一發不可收拾。
    他用衣袖胡亂在臉上擦拭，可怎麼也拂不盡滿麵哀色。
    他就那麼摟著她，不停地同她說著話。
    可他的妻子，再也沒有睜開眼來。
    冬日寒風蕭颯，枯黃葉堆了滿地，萬物沉寂，月夜圓缺，潮汐起落。直到滴水凝冰，他才漸漸察覺出些許不對勁。
    他抱著妻子坐著，這麼坐著已十日有餘，他乃是滴水未進，滴米未沾，如何能活。。。。。。
    他顫巍巍地打開妻子的木匣子，一尺素麻滾了出來，上麵有一些炭黑的字跡。
    一種極端的畏懼湧上他的心頭。
    尺素緩緩展開：
    夫君，奴數日前幸得仙姑贈長生仙草，隻歎僅可供一人長生。奴一介婦人，更從不求長生仙道，得如此機緣，隻盼夫君好好把握。權當奴私自做主，也算還報幼時恩情。望君，勿念。
    他緊緊揪住尺素，想到那日的野菜湯，那個溫熱仿佛還留在他的胃中一般，還有那個老神仙，虛偽的笑意讓他憎惡不已。。。。。。
    一陣前所未有的暈眩席卷而來，他癱倒在地上，目光空洞，神色頹然，起初隻是任淚水肆意縱橫，慢慢地小聲哽咽，接著成了悶聲哭，而後放聲哭，再是聲嘶力竭一通發泄，末了仍舊抽噎，哭得有些力不從心，幾乎要嘔出血來。他雙目緊閉卻斷不絕溢出的淚緩緩測過身，輕輕摟住妻子冰冷的身體，狠狠擁在懷裏。
    原來，他們之間的個你死我活的抉擇，不過天上神仙隨意安排的一場好戲，隻看他們如何生離死別。。。。。。
    對不對。。。。。。
    “對不對？”男子從沉重的思緒中抬起頭，淚水灑滿襟，目光裏怨念頗深，卻又透著無可名狀的無奈。
    他的眼睛盯著錦安，盯著辰澤，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說不出的淒苦。
    原來是這樣。。。。。。
    錦安默默看了眼辰澤，他似乎也陷入了某種思索。
    “是哪個神仙如此無德，竟會那這種事情作弄凡人。。。。。。”她似乎在詢問，又像在自言自語地抱怨。
    辰澤垂下眼眸，思緒也從自個兒的萬兒八千年的過往雲煙裏飄了回來。這個“無德”的神仙他認得，也曾同他說起過此事，那時還是他們時常能見麵的日子。可惜，一晃眼便到了如今，卻是相見不能相認。那個“無德”的小神仙做了這樣的事情，卻又像個局外人樣地旁觀。。。。。。
    嗬，果真天意。

    作者閑話：

    。。。。。。小透明我，終於又滾回來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