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主角與配角 【三十一章: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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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斯身為教廷的聖子,雖然處於管理上層,卻並無實權,無法得知更多的秘辛,但對於尼克斯及他父母之死,他卻了如指掌。
因為這是他的第一個任務。
那時,經過亞比安家族的一代代努力,列德多安家族的境況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溫飽都成問題。
在如何滅亡列德多安家族的問題上,曆代的亞比安人都采取了同一種態度,即溫水煮青蛙。雖然教廷極力否認自己起源於“尊貴的列德多安”這一事實,但架不住有些超級世家知道真相,他們也不想做得太過分,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因此教廷幹脆將滅亡列德多安家族這一計劃的預定時間設定為三百年。在這三百年間,每一個聖子都必須努力銷毀任何關於列德多安家族的古籍,至少殺死一名列德多安。
但這並非通常意義上的殺死。信奉生命女神亞挪比烏的教會教旨中也明確規定過,不殺生、愛世人,因此所有聖子,包括吉爾斯,都沒有親手殺死任何一名列德多安。
但他們的手段,比之死亡更加殘酷。
事實上,要毀滅一個人,殺死對方隻不過是最低劣無能的手段。
教廷所要的,也遠非殺死列德多安人這麼簡單。他們要徹底和列德多安家族劃清界限,將列德多安這個姓氏,從羅德尼亞除名。
而身為現任聖子的吉爾斯,完美地執行了先祖的政策:他煽動了摩爾鎮的鎮長,令那些無知的鎮民間接代替他完成了任務。
人類,說到底都是種無知又懦弱的動物,在麵對無法抗拒的事物,比如說神權時,皆丟盔棄甲,放棄了理智,而當這類人又遇到財富和寶物的誘/惑時,那麼所謂人性的底線,就會被顛覆。
吉爾斯所做的事情很少,真的很少,他隻是以神的名義賜福於摩爾鎮鎮長,許了些空頭支票,又編了些謊言,汙蔑列德多安家族暗中背叛了教會,是教廷的叛徒,任何殺死他們的人都會受到生命之神亞挪比烏的祝福,那個肥頭大耳的鎮長就自顧自地幫他補全了未說完的深意。
殺死列德多安家族,就等於替教會做事,和教廷攀上了關係,而且他身為一鎮之長,完全有權利在弄死他們後,將對方的財產霸占過來。這樣一石二鳥的好事,傻子才不做呢。
摩爾鎮的鎮長不是傻子,所以他在自己的權利範圍內,竭盡所能的打壓列德多安家族,而摩爾鎮的鎮民,也在鎮長的慫恿下,越發大膽,以欺負列德多安家的人為樂。
這個過程花得時間並不長,從吉爾斯示意到列德多安家真正破滅,不過三四年光景。就連吉爾斯也未料到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三殺。
出色完成任務的聖子,在教廷內部的地位又是水漲船高,但吉爾斯內心沒有絲毫波瀾,他的心情一如看著那個叫做尼克斯的孩子被人拖往森林時,古井無波。
但事實證明,沒能親眼看著對方死去,是他犯下的最大錯誤。
當神官神色晦暗的傳訊,要他火速覲見教皇時,吉爾斯心想這次也不過是普通的任務:暗殺某人,或者頂著聖子的風光名頭,做些中看不中用的善舉。
然而未等他走入大殿,什麼東西就自遠處迅速飛來,狠狠砸了下他的頭後落地,咕嚕咕嚕地滾了幾圈,停下。
麵無表情的吉爾斯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東西,就是被教廷尊為聖物的聖環。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坐在皇椅上的教皇陰著臉,冷然嗬道:“如果不是你辦事不利,‘神的守護’早就被我們拿回來的。”
“它就在列德多安家,那個人並沒有帶走它。”
吉爾斯轉動眼珠,瞥了眼教皇。他知道對方口中的那個人是誰,那是所有亞比安都恨極了的人。
但無論亞比安家族如何恨對方,他們也拿他毫無辦法,因為那個人,有龍作為後盾。
似乎想到了關於那個人的傳言,教皇身體都氣得發抖。每個亞比安人都對那個人的卑劣事情熟悉無比:那個人仗著自己有龍支持,公然闖進範特城,毀壞教廷建築,逼迫當時的教皇交出了教會的聖物,“神的守護”。
“‘神的守護’本來就是我們亞比安,是我們教廷的物品。列德多安家的人沒資格擁有它。”教皇恨恨地咒罵著,深深喘了口氣,這才看向下方的吉爾斯,堆出笑臉:“吉爾斯,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
“如果我死了,你理所當然會成為教皇,這沒什麼異議。”教皇的眼裏閃過一抹冷光,麵上卻仍是笑,笑得仁慈寬厚:“我在剛才感受到了聖環的震動,這說明‘神的守護’並沒被那個人帶去龍島,它還在羅德尼亞大陸。”
“而根據聖環的震動,我估計‘神的守護’已經解封了。”
教皇說到這裏,就不肯再多言,仿佛再說列德多安幾個字就會髒了自己的嘴。但吉爾斯明白教皇的未完之語。
教廷一直在暗中收購列德多安家族賣出的寶物,吉爾斯也在完成三殺後,去對方家裏仔細搜尋一番,但即便如此用心,他們也沒能找到“神的守護”。
教廷找了幾百年,始終找不到任何關於神器的蛛絲馬跡。
這隻有三種可能。一是兩件神器一同被那個人帶往龍島,龍島特殊的魔法防禦罩使得聖環無法感受到“神的守護”,二是那個人借用龍族的力量,封印了“神的守護”,徹底隔絕神器被聖環探索的可能,最後一種,就是列德多安家族已經沒落到忘記了祖上的榮耀,再不明白神器的用途。
所有亞比安人都希望是第三種可能,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漸漸明白第一種和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
而此次聖環的震動,則明確說明他們遍尋無果的原因,是因為“神的守護”被封印了。
吉爾斯彎下腰,麵無表情地撿起聖環,戴在右手腕上,低語:“我會完成任務的。”
教皇聽此,孺子可教地點點頭,隨意敷衍地誇讚幾句,說了些好聽的,就揮揮手,命吉爾斯退去。
走出大殿後,吉爾斯的表情依舊冷硬無情,他冰冷地抬頭,看了眼天空,而後又垂眼,瞥了下右手腕上的聖環,眸中空洞,波瀾不驚。
他知道“神的守護”會在誰的手裏,因為列德多安後裔中,他唯一未親眼見證的,就是尼克斯•列德多安的死亡。
誰能想到“神的守護”恰巧就在那個孩子手裏?
如果不是尼克斯孤身進入極北之地,在越級獵殺四頭冰蛇時瀕死,碰巧解封“神的守護”,整個羅德尼亞大陸,沒有人會知曉這個秘密。
而行蹤無定的傭兵生涯和孤身刀口舔血的生活,也間接救了尼克斯的性命。
吉爾斯無法在凱恩學院惹事,這個出過許多人傑英才的學院影響力,絲毫不比教廷弱,因此他隻能在尼克斯自由活動時出手。但要找到尼克斯,實在太難了。
多年的傭兵生涯使得尼克斯的野外生存能力高超,又善於潛伏隱蔽,很難留下蹤跡。由於他喜好越級挑戰,所去的地方大多環境惡劣,使得吉爾斯的搜尋難度,大大增加。
如果不是這次瑞納家主動投誠,與教廷私通,可能再過幾年,吉爾斯也無法得知尼克斯的確切行蹤。
想到瑞納家,吉爾斯的眸色一暗,在心裏冷笑。他不知道那個什麼希爾薇是如何找到尼克斯的,但瑞納家族確實是利用她,才攀上了教廷。
吉爾斯還記得瑞納家家主的言論,因為對方來投誠時,他恰巧就在現場。而他,永遠記得對方對於自己女兒的稱呼:那個賤人。
“那個賤人,簡直就是吃裏扒外,胳膊肘往外拐。”說到希爾薇,瑞納家主滿臉滿眼的憎恨。那種憎恨,令吉爾斯都覺得吃驚。
“神選”製度使得吉爾斯人為的失去了感情,因此他永遠,永遠也無法了解瑞納家主因為什麼而憤怒。
真正令瑞納家主憤怒的,是希爾薇的野心。
他能夠容忍自己的孩子野心勃勃,甚至樂於見此,但前提是,不能損害他身為家主的利益,而希爾薇,顯然做得太過分了。她千辛萬苦的尋找列德多安後裔,其背後真心是想把他拉下馬,取而代之。
這一點,瑞納家主是在前往地下圖書室,見到希爾薇在古籍中留下的標記和隨筆中猜出的。而後,他驀地想到了希爾薇每月攢下的零用錢的去處。
這些錢,最終都是用來買一個人的信息,而那個人,叫做尼克斯•列德多安。
是教廷的死對頭,列德多安家族的後裔。
在猜透希爾薇野心的刹那,瑞納家族渾身泛涼,如墜冰窟。他在腦海裏想出了幾十種弄死那個賤人方式,卻最終隱忍著,沒有動手。
那時候的希爾薇早已和卡爾特家族訂了婚,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死亡,都會使得瑞納家與卡爾特家的聯盟破裂,因此瑞納家主隻能忍著,等待一擊斃命的最好時刻。
但忍耐並不代表束手就擒,在這期間,瑞納家主時不時會刺激下希爾薇,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就是欣賞長子達維折磨那個賤人,這多少讓他有了種報仇雪恨的快/感。
而在他的默認下,達維的行為也越來越過分,過分到希爾薇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
對此,瑞納家主簡直想放上三十二響禮炮來慶賀,他甚至大開後門,暗中幫助希爾薇逃離家族,就連希爾薇順利考上凱恩學院,也有他的幾分功勞。這當然不是出於什麼狗屁的父慈子孝,而是希爾薇越是如此折騰,他殺死她的理由也就越充分。
但瑞納家主不會殺死希爾薇,他還需要將她賣到卡爾特家族換錢。
雛鷹哪怕再天資聰穎,其狠厲也不及老鷹的萬分之一。而希爾薇再如何機關算盡,其手段見識,資源底蘊,也無法與瑞納家主相提並論。
畢竟瑞納家族二小姐再如何翻騰,也在瑞納家這個囚牢之中。
而當瑞納家間諜竊取到卡爾特家族秘辛,得知尼克斯手中握有“神的守護”時,瑞納家主知道自己該反擊的時候到了。
失去一個想拉自己下馬的賤人,換取教廷的支持,怎麼想,都是賺翻了的生意。想明白的瑞納家主冷笑一聲,其態度之堅決,就一如他決定扶持自己的長子,暗中架空希爾薇,將對方賣給卡爾特家族。
而這些陰謀陽謀,吉爾斯永遠不會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一時失誤導致尼克斯死裏逃生。
想著,吉爾斯冷冷看眼麵前努力咬唇,保持神智的騎士,冷然道:“我當初,就應該親眼看著你死的。”
狠狠咬住下唇,竭力保持清醒的尼克斯聽到了這句話。而在明白這其中的深意後,他的雙眼突然睜大,驀地失聲。
親眼看著他死?
也就是說,他知道他過去的經曆?
那麼他們家族的慘劇,甚至,他父母的慘劇……
不敢再細想的尼克斯瞪圓雙眼,死死盯著聖子,咬牙切齒地問:“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