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主角與配角 【第二章:羅德尼亞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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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尼亞大陸》是本小說,毋庸置疑,而且是一本玄幻小說,講述主角尼克斯•列德多安波瀾壯闊,極盡開掛的一生。這個背後有生命之神亞挪比烏支持,祖上出過大陸唯一一位龍騎士的少年,最終集齊了亞挪比烏的兩件神器,從落魄貴族成為萬人之上的教皇,後又統一陸地三國,幫助人神亞挪比烏幹掉了其他兩個神祇,鎮壓意圖毀滅世界的魔族,成為與亞挪比烏比肩的偽神,最後娶了生命之神亞挪比烏,成為羅德尼亞大陸唯一一個由人成神的傳奇。
坐在地上的卡爾整理完那些星星的話語,才將手放下,抽抽嘴角,露出個欲笑不笑的冷嘲。也不知道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嘲諷命運。
卡爾很想笑,想放聲大笑,但他最終隻是用右手狠狠攥緊胸口,而後深深呼吸口氣。他笑不出來,沒什麼值得笑的理由。
他的命運不過是個被“作者”操控的配角,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沒什麼的。
這樣想著,卡爾麵無表情地起身,撣掉魔藥袍上的灰塵,環視四周。他並不確定自己在哪裏,但看兩邊牆壁的樣式卡爾就知道自己正身處於兩間房子中的狹路,此刻這狹路寂靜無聲,隻他孤身一人。
習慣性地仰頭,卡爾才發現此時是白天,那些星星早不知躲到哪裏去了,一個淡黃色的半圓防禦罩安靜的現在上空,邊緣恰好是狹路的兩個出口。
卡爾沒有動,試探性地喊了聲係統。
片刻之後,熟悉的波動自靈魂深處湧來,那道冰冷到沒有絲毫人氣的聲音也再次響起:“主角養成係統竭誠為您服務”
卡爾的眉頭這才動了動。身為魔藥師的他並不懂靈魂魔法,隻懂些許的火魔法,但羅德尼皇家圖書館裏記載過靈魂法師使用靈魂魔法的方法,那種被形容為“靈魂出現波動,魔法自此產生”的感覺與此時此刻的情形很相似。然而卡爾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你說……主角養成?”
聽過多年真相的卡爾當然知道什麼是主角,也知道一個世界隻有一個主角,但他不明白什麼是主角養成。
主角是世界存在的基礎,當主角死亡,綁定的世界也必然會隨之崩潰,所以根本不存在主角養成這件事情。
冷冰冰的係統並不在乎卡爾的想法:您可以選擇以暴力或者非暴力的手段奪取主角的命格。當主角的命格轉移到您身上,就是主角養成成功之時。
聽到這話的卡爾愣住,隨後突然伸手捂住嘴,笑了,一邊笑,一邊抬頭看著皓白的天空,突然恨起了那個叫做作者的存在:這明顯是在逼他們自相殘殺。
反正死再多個主角,也不過是一場虛妄的幻想而已。
隻是娛樂而已。
想明白的卡爾收回笑容,麵無表情地往前走。在穿過淡黃色防禦罩時,卡爾的身形微微一頓,停滯少許,與此同時,嘈雜至極的聲音突然蜂擁而至,一下子炸在卡爾的耳邊,令他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
叫賣聲、吵鬧聲、呼喊聲、對話聲一一清晰地傳入卡爾耳內,喧鬧嘈雜的集市襯著遠處無邊無際的蒼茫大洋,竟然讓人驀地產生一種震撼的感覺。
此時的卡爾身處於羅德尼亞大陸中部的佩內洛普王國首都,斯塔城。由於西南部是浩瀚無際的西大洋,因此漁業在佩內洛普王國的經濟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首都斯塔城更是時時都有各種各樣的新鮮魚類,皆是味美肉鮮。這些魚除了供應本國外,還會販賣到各地,但大部分都賣入南方的教廷,是佩內洛普的主要收入之一。與漁業並重的還有葡萄酒,由於氣候溫暖多雨,佩內洛普的葡萄鮮美多汁,做成葡萄酒後暢銷各國,甚至被奉為國酒,銷售於羅德尼亞大陸各地。
可以說許多美食家來到佩內洛普的首都斯塔城,就是為了一品正宗的佩內洛普葡萄酒和諸多種類的海鮮美味。
此時在卡爾麵前的也是魚與葡萄酒居多。各種卡爾說不出名字的魚陳列在集市上,或是放在水中遊弋,或是列在架子上展示,混著小販的吆喝聲,看起來頗為震撼;不同種類的葡萄酒羅列在酒架上,色澤不一,明亮的陽光打在不同材質的玻璃瓶上,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惹得卡爾也生出了些品嚐的心思;水果和肉類都幹幹淨淨地擺在木質攤子上,旁邊就是乳酪攤,各種味道混在一起,編製出獨特而誘人的香味。幾個孩子咯咯笑著穿越過來往的人群,顯然是在嬉鬧,也不知道在奔跑中撞到了誰,引得路人一陣陣驚呼;路邊旅館前進進出出著形形色/色的身影,都是出海歸來的漁民說今日打了多少魚,完成任務的傭兵說今日得了多少錢的聲音。而在這些景色人物之後,是不見邊際的大海,深沉著,靜靜凝望著這座沿海首都的繁榮。
這樣生機盎然的畫麵以一種突如其來的方式出現在卡爾麵前時,說不震動是騙人的。在原來的世界,卡爾白天不僅要和尼德羅的皇室虛與委蛇,還要一刻不停地調製藥物,以供前線的高級將士使用,如果哪個皇室一時興起,想要什麼稀奇古怪的藥,身為皇家魔藥師的他也不能拒絕。到了夜晚,他又要前往東南哨塔,明知道這隻是可笑的自欺欺人,卻不肯停止,不肯麵對。
可以說前世的卡爾麵對最多的就是書,黑夜,以及皇室那些糟心事。
卡爾在原地站了許久,本來揚起的嘴角漸漸下垂,恢複成原來的冰冷。也許剛才的震動根本就是場錯覺。攤子上的死魚在陽光照耀下閃著死光,發出陣陣臭味,和肉類腥膻的味道混在一起,簡直令人反胃;那些葡萄酒,晃一晃,多少能看見些渾濁,顯然是在以次充好。還有那些孩子也很是討人厭,在玩鬧途中打翻了不少東西,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回頭衝受害者做個可惡的鬼臉;而那些臭烘烘的漁民傭兵,擠在一起,令本就難聞的味道更加惡心。
都是些無趣的事情。
卡爾抬起頭,繼續望天。雖然白天看不到那些眼睛,但卡爾知道,那些人,一直都在。
卡爾就這樣望了一天的天空,當天色漸暗,行人減少時,他聽到自己的肚子小小的咕嚕了一聲,隨後又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再咕嚕一聲。
在那個世界時,卡爾就不怎麼喜歡吃飯。最初是因為窮,吃得少,之後準備考入安卡洛魔藥學院,忙得根本無暇吃飯。安卡洛魔藥學院是大陸唯一麵向平民的學院沒錯,但正因為平民太多,競爭比之三大魔法塔還要激烈,每一年都有成千上百的平民從各地湧向安卡洛學院,這些學生有的是魔法天賦不夠,無法進入三大魔法塔所以來謀個退路;有的學生則和卡爾一樣,有些許魔法天賦,隻有成為魔藥師一途,如果他們無法成為魔藥師,將終其一生都隻是個平民,混吃等死,碌碌無為。但學院每年招的人數也不過二三十,少的時候甚至連二十都不到。
卡爾那一屆並不殘酷,但也並非輕鬆,當安卡洛魔藥學院的入學通知書傳到手中時,卡爾的心情簡直無法言表,那是種心酸混著驕傲的情緒,太過複雜,複雜到卡爾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
後來喜歡上安鐸,卡爾才多少吃得多了些,因為他喜歡和安鐸一起吃,喜歡看安鐸吃飯的樣子。有著燦爛金發的騎士總是會露出一臉憂傷又無奈的表情看著他,並不吃菜,隻一勺一勺舀飯,飄忽的淺藍色瞳孔裏是種卡爾不敢觸及的深情。
再後來,安鐸死了……卡爾的眸色暗了下去,從戴在脖子上的魔法項鏈中變出一個瓷白的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吃了下去。這是卡爾師傅為他製作的藥丸,在卡爾第一次差點餓死自己後,年事已高的師傅沒說什麼,隻轉身給了卡爾一個藥瓶。
卡爾當然知道藥的配方,大陸沒有哪個配方是他不知道的,因為卡爾的師傅將自己的本事傾囊相授給了他,這也是卡爾一畢業就成為羅德尼皇家實習魔藥師的最大原因。
望著那瓶平日裏用來給貴族夫人小姐瘦身的藥物,一心尋死的卡爾沉默了一夜。這藥本身並沒有瘦身的作用,隻能夠讓吃下去的人產生飽腹感,減少進食而已。
為了讓厭食的徒弟不至於餓死自己,身為師傅的皇家禦用魔藥師隻能想出這個辦法。
那是卡爾第一次認真想到死這件事情。雖然他並不在乎自己軀殼的存亡,卻不想看到從學院一直悉心教導自己的師傅傷心。
想到師傅,卡爾的眼神飄忽起來,他不敢想象師傅得知他不見後的表情。他不能。
終於,無法說服自己的卡爾用意識問道:“我還能回去嗎?”
係統的答複很快,隻有短短兩個字:“不能。”
聽到回答的卡爾沉默起來,半晌後見到透明的、四四方方的框框出現在眼前,和帶他突然穿越的東西一模一樣:穿越會抹去你在原來世界存在過的痕跡。
有那麼一瞬間,卡爾覺得什麼東西自他的體內溢散,但這感覺消失得太快,令卡爾覺得剛才的恍惚不過是場幻覺。他關掉那個框框,再次抬頭,繼續看天。
這隻是卡爾的下意識動作,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做什麼,隻能站在原地,選擇最無用也最悲涼的方式來度過他穿越的第一天。
如果不是遠處突然想起一陣馬蹄聲和喊叫,卡爾能夠在原地繼續站上一天。當卡爾遲鈍地從天空中收回視線時,一匹黑色的駿馬直直向他衝過來,馬上的女孩子一臉的氣急敗壞,不斷喊著“閃開”。
卡爾也想閃開,但他站了許久的腿麻了,閃不了,於是麵無表情的卡爾閉上眼,安心等待被撞死。
就在卡爾閉眼的刹那,一道冰錐自他腳下的地麵突兀而起,直直穿透沒能停下的馬匹脖子,將整匹馬,以及馬上的女孩子都帶入空中。
帶著絲絲寒意的馬血從頭頂乍然噴下,將毫無防備的卡爾淋成了血人,也將落馬在地的女孩子噴得十分精彩。
最終以卡爾為中心,皆是血濺三尺的慘相。
一滴馬血自卡爾的劉海滴落,掠過他纖長的眼睫,而那沾滿馬血的眼睫顫了顫,終於睜開眼,露出的綠色瞳孔卻是一片漠然,不為所動。
在卡爾睜眼的刹那,一道惱羞成怒,滿是殺意的女聲響起,說得卻是:“尼克斯,希爾薇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讓我出醜!”
最後這句話,帶了些意味深長的恨意,卡爾卻管不了那麼多,隻轉頭望向被稱為尼克斯的男子。在看清對方的模樣後,魔藥師綠色的瞳孔突然濕潤起來,流下了一行淚水,使得本就駭人的麵龐更加觸目驚心。
這觸目驚心到堪稱詭異的場景,令剛想調和矛盾的尼克斯突然頓住,不由自主地直直看向被馬血淋了一身的受害者。
尼克斯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對方,但對方看過來的眼神太過複雜,複雜到尼克斯與卡爾對視一會,就偏移了視線。
而此時此刻,卡爾的腦中隻剩下兩個字:安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