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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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5.
花燈節,是一年中除卻過年最熱鬧的節日。
當今升上與皇後就相遇在花燈節,因此,花燈節就成了男女結緣的佳日。
每一年的這一天,舉國上下的單身男女都會戴上假麵,在街上行走,以求遇到佳人。
而京城,則當仁不讓的成為全國最為熱鬧的地方。
這日,城中無宵禁,各類攤販均可在不占用要道的前提下隨意通宵擺攤。
街上男女皆戴假麵。區分身份家世財力全靠這張假麵,曾出現戴著不知是何材料假麵的人,過重的假麵使得他在人群擁擠中不堪假麵的重量,假麵跌落在地,露出一張醜陋的臉,使得眾人哄笑。
當然,這隻是極少數愚人。
更多的是將神話故事裏終成眷屬的男女做成假麵戴在臉上,借此祈福。
洛凝霜戴著玉麵跟在二哥身側,張望著。
季年總是會在人群熱鬧中擺上一個小攤,販賣他那些古怪的藥材。
與他相遇就是在一個廟會。
方丈那日做法祈福,她跟著皇後姐姐隨宮中女眷去祈福。季年就在寺廟外蹲在牆角下,麵前豎著“絕世神醫免費治病疑難雜症手到症除”。
那日太陽實在毒辣,她在寺廟用過齋飯後四處逛時發現季年仍在那裏,抓著小乞丐的手說著什麼,麵色嬉笑,小乞丐一臉不奈卻也是聽他說完,接過他遞來的銅板,跑了。
那時她二哥已在太醫院,她想學醫術,二哥定會帶她到太醫院一樣一樣認藥材、教她醫術。卻不知為何,她就站到了季年的豎幅前。
眨眼間,已過了兩月多。她閑下就會跑去季年那呆上一下午。她爹先前是極度的不放心,又拗不過這掌上明珠,派了浩浩蕩蕩十幾人跟著,又特令人去查季年的底細。生怕她出任何意外。
這兩月,季年雖是口上不耐煩著洛凝霜,但對她提出的問題,倒是正正經經的給解決了。她也學到一些醫術。
不過,她已經很久沒去找季年了。
從那日撞見,那事之後。
雖也聽過有人專門喜歡男人,城中也有為這類人提供尋歡的地方。但她是真的不知道,男人與男人,也是能做那事的。
話本裏也是沒有見過的。
河邊聚集了很多人,二哥抓著她的手,“霜兒不要與二哥走散了,這時候人雜的很。”
洛凝霜收回視線,跟緊二哥。 是雜的很。攤販扯著嗓子大聲吆喝,人們高聲低聲的交談,或進或退的步伐。這時候的確是嘈雜極了。
洛凝霜踮腳我看著河麵上一盞盞的花燈,順著河流向下遊飄去。
身後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議論聲嗡嗡作響。
她回頭去看,踮高了腳,越過前方人群,才看到。
原來是一對男女。男子身穿墨色長袍,頭發放任地束在腦後,身側跟著穿著深紅色長裙的女子,頭發則更是放任地沒有束起,軟軟地貼在胸前。
男人並不在意自己與身側女子引起的騷動,但人群騷動使得他很難繼續行走,他皺著眉頭給女子戴上一張麵具,拉著女子走入人群。
天空中忽然發出爆響。人們紛紛抬頭去看。
是煙花。
人群開始朝著河邊湧去,洛凝霜直直地看著那兩人沒入人群,再難尋出。
她一眼就認出那男人了。就是那日在季年那兒。
被她誤認成女子的人剛剛分明穿的就是長裙。難不成不是那個被誤認的男人,而是其他女人?
洛凝霜皺著眉,抬頭看著天上爆開的煙花。
金色碎點如金粉般,洋洋灑灑的落下,戴著各式假麵的人抬著頭,發出一聲聲讚歎。
這夜,是極熱鬧。
青玉再次抬手去摸臉上的假麵,金質的,雖已極薄,但還是有重量的。
手還未觸及假麵,已被捏住了。
他抬頭,這人身後升上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爆開,絢美的不可思議。
他就微張著嘴,看著這人身後接二連三爆開的煙花。
從假麵中露出的雙眼,含著星辰一般,散發著晶瑩的光。
男人看著他微仰著頭,金質假麵的重量在他的臉側壓出紅痕。他收緊抓著他的手,看著青玉吃痛地皺眉,然後略帶溫怒地看向他,輕笑。
“季年說,那日的女子,將你認成女人。”
青玉一愣,隨後就難堪地咬住下唇。
不能不難堪,他現下就穿著女裝。
是被迫的,不穿,就隻能裸身。
男人極少讓他出門,更是少讓他與外人接觸。他現在,認得的,隻是季年。
身後的人群開始朝著河邊擁去,青玉被撞到前撲進男人身上。
擁擠不堪。他甚至無法從男人懷裏脫出。
男人也被擠得左右晃動,皺起眉頭。
“今兒就到這吧。”男人攬住他,欲施法脫身。
青玉一驚,在此施法,且不說會引起多大的轟動,現在回去,絕對少不了一頓折騰。
於是忙抓住攬在身上的手,“別。”
男人低頭,看著他。
青玉窘迫極了,但他著實害怕,“我,我想去放花燈。”
幸好有假麵作遮擋,否則他是絕對羞於說出這種話的。
男人盯著他,半晌,終於順著人群,攬著他,也朝河邊走去。
洛凝霜站在河邊,正提筆寫著祈福的話,她二哥為她拿著花燈。
河麵上已有許多花燈,順著河流流過橋洞,流出視線。
“霜兒不如寫上“早日尋到如意郎君“,好叫神仙看著,叫你的如意郎君早些把你找到。”
洛凝霜拿過花燈,吹幹燈麵上未幹的字,聽了二哥這話,瞪他一眼,彎下腰將花燈放入河中,輕推一把,花燈流向正軌,與其它花燈交錯。
“二哥還是快些聽爹爹的話,早日為我尋到二嫂罷!”洛凝霜偏頭道。
二哥摸著鼻子,“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我了。還是快些將自己嫁出去罷!還嫌爹不夠操心你嗎?”
洛凝霜柳眉倒豎,站直身子,“快住嘴罷!二哥你果真是太討嫌了!”
“你倒是急了!二哥說的都是真話!你年歲不小了,總是惦記著玩,也該收心了。大哥…”
洛凝霜越聽越氣,索性推開他,扭身大聲道,“二哥太討厭了!你自己玩罷!”言罷,跑了。
“哎!霜兒你莫任性!這時候人多你莫跑丟了呀!”二哥急急道。
洛凝霜皺緊眉頭,加快腳步,眼不見心不煩!這京城才多大,她從小玩到大,就是閉著眼,她也能走回家!
河邊擺攤的商販許多,大多是賣花燈。各式花燈被掛在攤上,亮著彩色的光,真是美極了。
洛凝霜四處瞧著,戴著各式假麵的人成雙成對的圍在攤前,買走各式花燈,到河邊去放。
她站在不遠處看著,待她要走時,一對男女走到一個攤位。
是剛才那兩人!
洛凝霜瞪大了眼睛。
男人站在攤前,“要哪個?”
攤販大概是沒見過如此冷淡對待伴侶的,但看兩人衣著不凡,姑娘又戴著金質假麵。於是帶著諂媚的笑,殷勤道,“姑娘喜歡哪一個?今兒這桃花圖的賣的最好!您瞧瞧,這花畫的多嬌嫩!”
洛凝霜走近兩人,站在那女子身側不遠處,細細地觀察。
正是青玉!
青玉聽到攤販叫他姑娘時就皺起了眉頭,順著他所指看向那盞花燈,盛放的桃花像一塊巨石一樣,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他猛地按上胸口,後退一步。 將攤販嚇了一跳。
洛凝霜也嚇了一跳。
男人抬手攬住他,低聲道,“如何?”
青玉揪緊胸前的衣服。心髒一跳就一疼。男人這聲如何,更是叫他瞪大雙眼,抬頭看向他。
男人仍是麵無表情,又道,“如何?”
這聲絲毫不帶感情的如何,完完整整的與他夢中那位仙君的聲線重合。
他怔怔地看著男人,麵容漸漸開始與夢中那仙君重合,至一人。
青玉隻覺脊背發涼,渾身冰冷如置身冰窟,心中連聲道不可能不可能。
攤販一頭霧水,拿著那盞花燈,試探道,“姑娘若不喜歡,我這還有別的!鴛鴦的、月亮的、紅繩的!實在不行您說一個,我現給您畫一個!”
青玉看向攤販,“不要桃花的。”
攤販沒聽清青玉說了什麼,但看他的表現顯然是不喜歡桃花圖,於是眉頭一挑,“好嘞!那您想要哪個?”
“就要桃花的。”男人忽然開口道。
攤販一愣,拿著花燈,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青玉握緊雙拳,聽男人又道,“就要桃花的。”
攤販遞上花燈,笑道,“給您。公子,我這兒有筆墨,您二位要不要寫上名字?”
“寫名字作甚?”
攤販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您寫上名字,許了願,放了這花燈。這樣,天上的神仙才能看到而二位的誠意,才能保佑您二位長長久久啊!”
男人嗤笑,“能叫神仙保佑?”
攤販道,“能的!能的!”言罷,遞上筆墨,“公子可將您二位的名字寫上,得親自動手才能表誠心。叫神仙看到了,定會叫您二位永生永世在一起!”
男人接過筆,“永生永世。好一個永生永世。”
提筆寫到,濯華,青玉。
洛凝霜立在一旁,心道,原來那男人名叫濯華。
攤販瞧著濯華寫完,笑道,“公子,我看您英俊不凡,與您身旁這位麗人定是能夠得到神仙的保佑,永結同心!”
濯華聽了攤販的話,嗤笑道,“好,那便叫那些個神仙保佑保佑罷!”
言罷,遞上一塊金子。
攤販收著金子,十分詫異,“公子!這太多了太多了!”
濯華拿過花燈,“無妨。”
青玉看著燈上的桃花,心疼得厲害,腦中不斷晃過夢中那上仙的麵容,與夢中與他長相一模一樣且叫作青玉的男子。
洛凝霜心下默念濯華的名字,看著青玉失意恍惚地跟著男人走向河邊,不知如何,也跟了過去。
濯華將花燈放到水麵上,扭頭看著青玉,“怎麼。”
青玉站在他身後,看著水麵上的花燈,緩緩蹲在地上。
他心疼的厲害,腦子裏嗡嗡作響,回響著陌生的對話。大量的畫麵湧上眼前,直至承受不住,恍恍向後仰去。
濯華從身後扶住他。見他隻是死死閉著眼,緊皺眉頭。於是打橫抱起,朝人群外走去。
洛凝霜看著濯華抱著青玉走出人群,急忙跟著。
撥開人群,踮著腳看,濯華抱著青玉行至人少處,站在一棵高大柳樹下。待她再次撥開人群看向那棵柳樹時,人已經不見了。
洛凝霜立在原地,擦擦眼,定睛再看。
柳樹下什麼都沒有。
她站在人群中,煙花仍在天上接連爆開,身邊的行人擦著她來回行走,她定定地看著樹下,沒有任何人。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