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漆黑的夜。
    狂風卷著雨水，發狂般嘶吼。
    季年就著晃動的燭火，伏案寫字。桌上的香爐中瀉出香氣侵襲整間屋子。
    啪的一聲，房門被撞開。風雨侵入室內。
    季年嚇了一跳。撚出銀針，看向房門口。
    侵入者走過來。
    季年收起銀針，輕笑。
    “您還是頭一次這麼晚來啊。”他起身，關上門。
    “放床上吧。
    “這次又是怎麼了。”
    男人戴著鬥笠，黑袍子向下滴著雨水，從袍子下露出一截藕荷色的衣衫，還有傾瀉而下的烏色長發。
    季年拿出醫箱，擺在桌上。
    男人解開袍子，露出懷裏的人。
    “讓我瞧瞧…嘖，這次不是吞毒了麼。”季年就著男人的懷抱，抓起正流血的手腕。
    “還有氣，救得了。”季年轉身去拿東西。
    男人把懷裏的人放在桌上。
    “哎！怎麼放桌上！…罷了罷了，就放那吧免得換床褥了。”
    季年抱怨著拿出幹淨布條，端了一盆幹淨的水。
    “嘖…”季年抬起病人的手，看著手腕處的淤青，已經發紫。
    “真是可惜，這麼嬌嫩的皮肉。”
    男人站起，重新係好袍子，未看桌上病人一眼，推門要走。
    “明日再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踏入風雨中。
    季年起身，站在門口，看著漆黑的夜色，歎氣，關上門。
    翌日，是雨後慣有的灼熱太陽。
    季年所居在城外不遠處的某座山上，鮮少有訪客。
    就是為了這個，季年才不肯搬進城內。
    但今日，城中洛家小姐洛凝霜帶著一肚子話，又來找季年了。
    可季年一看著洛凝霜就頭疼，放下手裏替芍藥翻土的鏟子就跑了。
    氣得洛凝霜在後邊追了半天，“季年！我有話跟你說你跑什麼呀！”
    到了還是沒能追上他。季年對這地形熟悉異常，又是成了心的想躲她，自然是不能叫她追上。
    洛凝霜氣著，進了屋子，心想，我就在這等了！還不怕你不回來嗎！
    這一進去，可就不光是等季年回來了。在圓桌前坐了沒一會，就在屋裏轉起來了。左瞧右瞧的，翻翻桌上未合上的書，看著季年醜極了的字又笑起來，想著，好啊季年又叫我抓著你的弱點啦。
    四處看時，不經意回頭間，看到季年的床上，床幔合著。
    但地上擺著一雙鞋！
    洛凝霜心裏咯噔一下，咬緊下唇，站在原地半晌，放輕了步子走過去，撩開床幔。
    洛凝霜的姐姐是皇後，她小時候常去宮裏，瞧過的美人數不勝數，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美人。
    雖麵色憔悴，但姿色猶存，稱其傾國傾城不足為過。
    這樣美的人。怎會如此憔悴。
    洛凝霜怔怔地伸手，想要觸碰那瓷白的肌膚。
    床上的人卻忽然睜眼，抓住她的手，嚇了她一跳。
    那眼神似乎帶著殺氣。
    洛凝霜忙抽回手，“對不起…我，我…”她慌張極了，逃似的跑出去。
    正往屋裏走的季年看著跑出去的洛凝霜，嚇了一跳，忙拉住她，“哎！你跑什麼！”
    洛凝霜回頭看看已經放下來的床幔，“我，我出去找你不行啊！”
    “行行行，大小姐！”季年拿著一小捆草藥，鬆開洛凝霜把草藥放在未合上的書上。
    坐在椅子上，端起涼茶喝了一口，“大小姐你還不回家嗎，太陽快落山咯，我這山上到了晚上可有野獸出沒。”
    “季年你少嚇唬我！”洛凝霜美目怒睜。
    “沒準你運氣好還能遇到什麼妖怪的…”季年笑著。
    “你閉嘴！閉嘴！”洛凝霜捂住耳朵，大叫。
    “好好好我閉嘴，大小姐你小點聲！我這還有病人在呢。”季年回頭看毫無動靜的床幔。
    洛凝霜也看向床幔，有些吞吐，“季年，那裏邊的女子…跟你什麼關係啊？”
    “什麼什麼關係沒關係，那是病人我是神醫。
    “…什麼女子？”
    季年皺眉看向洛凝霜。
    門口倒映進來一道影子，影子的主人邁進屋子，看著床的方向。
    洛凝霜回頭看。
    是個高挑的男子，穿著墨色的長衫，長發由一條赤色發帶束在腦後，露出刀削般堅挺的五官，英俊瀟灑的打扮，陽剛的氣息由周身散發出來。
    他徑直走向床，掀開床幔，彎腰想要抱起床上的人。
    但那人似乎很抗拒，抬手打開他伸過來的雙手，向後退去。
    男人皺眉，把人撈回，一巴掌扇在臉上。
    清脆的叫人心驚。
    洛凝霜看向季年，季年聳肩，坐回桌前細看那捆草藥。
    再回頭看時，男人已經把那美人抱在懷裏了。
    男人目不斜視，走出門。
    洛凝霜看著那高挑男子走遠，轉頭問道，“季年，剛才那男人叫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
    “對啊不知道。”季年無辜地看著她。
    “我拿錢救人，問那麼多做什麼。”
    “那，那男人常來這裏嗎？”
    “嗯，帶著懷裏那人來。”
    “什麼病？很難治嗎？”
    季年聽到這話衝她呲牙一樂，“沒什麼病，就是不方便跟你這未出閣的大小姐說。”
    洛凝霜氣急，跺腳跑了出去，心想著再也不搭理季年，就下山去找在山下等著的下人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