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浮世繪  第六回 大雪壓山遠道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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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期因嫌待著無聊,就請兩位小僮帶他往山上轉轉。隻是沒想到卻遇到了迷路的凡人,誤入爛柯深處,還是盡早離開才好。
    似真還真,似夢還夢。一旦醒了,也就轉眼成了空。
    鍾期了解這樣的感受,因此在麵對那名叫王質的男子時,不免會有些感動。他也時常會懷疑眼前的一切,既害怕是虛幻渺茫的夢境,又害怕這一些真實過了頭。因為他忘了一切,忘了過往。
    而現在也隻有眼下了。
    清風卻沒有他這些煩惱苦悶,將棋盤收了起來,嘟嘟囔囔的抱怨說:“徐來這家夥,竟然又贏了。一定是剛剛那個人,害我分了神,真是……”
    “自己輸了,怎麼又賴上徐來了。你呀……”真是個小孩子。鍾期沒有說出口,年齡擺在那,他還是給這小家夥留點麵子。
    “哼!”不滿的嘟嘴。“不過,說起來,那個進來的凡人也算有造化了。”
    “什麼意思?”
    “他已初窺道門。”
    “隻是可惜沒有道者帶他入門。”旁邊傳來稚嫩卻冷靜的聲音。
    “哎,徐來你回來了。”兩名僮子都是一樣身穿茶褐色道袍,漂亮的像神仙座下的仙童。要不是兩人性格迥異,單看樣子,還真是難以分辨。“剛剛清風說窺道門,道門是指了悟嗎?”
    “可以這般解釋。凡人窺了道門,便有了自己的道。此後才可以修煉。”
    “鍾期,你的道門是什麼?”清風好奇的望著麵帶異色的鍾期,開口問道。
    “我…我好像沒有。”
    “這不可能。剛剛的王質,他是忠君之道。真人是劍道……”徐來曆數近百年來有名的道者,無一不是明顯帶有自己的道門。沒有道門便不可修煉,也就不能築基,這是常識。
    “我記得《內篇•築基》曾言:凡修煉者,必有超凡悟性,進而得窺道門。道門,築基之磐石也,無此了悟,便不可修煉。”鍾期像掉書袋似的將前幾月惡補的知識念出來。
    “對嘛,像我們妖道就是靠傳承。”清風不知何時嚼著糖,鼓囊不清的說:“窺天道也很複雜,不是隻要忠君愛國,會使劍就可以。其中還有種種機緣造化,反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才行……”
    鍾期漸漸習慣了對方時不時咂嘴吃東西的屬性了,聽說大荒有鵜鶘,頤下有皮袋,容二升物,展縮由之,袋中盛水以養魚。他忍不住暗笑,清風這家夥確定是玄鳥而不是鵜鶘鳥嗎?
    實在忍不住敲了一下對方小腦袋,笑著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君房走到太急,我尚未來得及詢問。”
    徐來蹙眉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圍霧氣越濃,寒氣也四處蔓延開來。雪地裏點點綠掩映其中,越發顯得這世界神奇生動。這樣的大寒天,植被本該早已冬眠,可在這爛柯山裏,這些石竹,萱草依舊墨綠如新,除了被雪埋了半截身子,仍然不遺餘力的要探出頭來。
    傲雪鬆孤,懷雲石臒。妙存而有也不有,獨照而無也非無。
    鍾期在山霧中悠然行走,身上鶴氅微敞,曳地玄衣搖動,倒真的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不是長髯老道,而是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兩名僮子跟隨在後,其中一個嘴裏依舊動個不停。
    “王質說的主上是誰呢?”
    清風小跑過去,蹲著地上看那朵紫花,歪著頭說:“肯定是凡人說的主人。”
    “才不是!”徐來惱怒,“每回入世,你眼裏就隻有那些吃食。”
    “我…我才沒有叻。”鍾期這也是首次見清風泄氣吞吞吐吐的樣子,捧腹笑道:“清風,你可真是吃貨!”
    “什麼意思嘛?”
    搖頭不語,鍾期也不知道意思。隻覺得這個詞很適合清風這個嘴巴不停的小家夥。正笑個不停,就聽到徐來若無其事的說:“主上是指當今天子。如今凡間大亂,王朝氣數已盡。”
    鍾期愕然,沒想到徐來對凡世這樣了解。疑惑道:“徐來,你似乎對凡間很了解。是因為從九皋去凡俗很容易嗎?”
    “當然不是,以前離明經常會帶我們去嘛。”清風插話道。
    “現在你該尊稱他離道長。”
    清風不快答道:“哼!也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近年來越發乖戾莫名了。對稱呼也這般斤斤計較。”
    鍾期聽兩人談話,大概猜測離明應該是紫極宮的人。修為或許比徐來他們高些,性格不太好惹。他正暗自思量,就看到清風火冒三丈的表情。
    “廣成子趕我們出來,也是為了保護你。”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青丘九尾再怎麼凶惡,難道還能吃了我不成!”
    徐來一臉嚴肅,“你自己知道他能不能。”
    清風一抖,費力的吞下口水。
    鍾期摸著下巴,猶自思考。原來不是為了偷嘴將清風趕出來,而是另有隱情。他不禁對離明這個人有些好奇,竟然能逼得清風妥協,應該是本事不小。清風看似活潑無害,卻頗有種膽大包天的意味。即使麵對張君房,也是敬仰多些,而不是害怕。
    心中好奇,不由對兩人出聲發問。
    徐來噤聲不語。清風支支吾吾,隻說離明是青丘九尾族人,拜在紫極宮廣成子門下。鍾期還想再問,清風卻突然化成白鶴,仰著脖子,身姿優美的立在林間。
    如此近距離觀看,鍾期不免心神受惑,轉眼也就把問題拋諸腦後了。
    綽綽神姿,婷婷仙骨,頭鑲一點朱砂。清霜素羽潔無瑕。居淺澤,閑庭信步;出深穀,展翼齊霞,絕代風華。
    這便是九皋玄鳥。
    他心潮澎湃,正打算上前撫摸那潔白的羽翼,徐來就阻止了他。“我們玄鳥全身都是癢處,特別是羽翼,被人輕撫,會忍不住清唳舞動。”
    “……那乘鶴而歸呢?”
    “那是白鷺!玄鳥可不是坐騎。”徐來痛恨說道。
    鍾期哭笑不得,卻也隻好悻悻然地壓下了想要手賤的欲望。哎,這就是所謂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啊!
    未幾,先前的談話便自然地揭了過去。
    鍾期帶著兩個小僮子一路走走停停,不時地問這問那。主要是山中奇異藥草較多,有些雖然書中有所描述,但不知具體模樣。這一路,多虧清風徐來兩人在紫極宮當過藥僮,因此認識了不少煉丹草藥。
    “哎,那個草藥我好像看過。”它看起來莖大如手指,赤如丹,素葉似莧。無數須發飄動,泛著柔光。
    “那是扶搖芝,可以祛除身體雜質……”徐來娓娓道來,“還有那個是菌芝,助人凝神。那個黑者為雲母,可以療傷,也可疏通經脈……”
    鍾期全神貫注的聽著,將這些東西的在腦子裏記錄下來。其實這些藥草他或多或少看到過,躺在塌上那些天,張君房每日會從竹簍裏挑出一些藥,然後一個人安靜的角落裏煉丹。他忍不住暗自猜測,那些丹藥是不是都讓自己拿來治傷和除雜質了。
    就這樣傳著道,解著惑,三人閑散的回到了秋浦居,也就是那所茅屋。
    山外丹霞,映照在茫茫雪山中。鍾期佇立著朝遠方望了許久,悵然若失。最後無奈,隻能回房休息。將那副圖徐徐張開,隻見畫上大地銀霜,山間白雪皚皚。
    而山道上那名長發道人早已不在。
    他此時隱約明白了這幅畫的重要性。張君房願意將畫托付給他,而不是那兩名僮子,其中含義自然是不言而喻。心中酸漲,對於這份信任,他既感到安心,又感到欣喜。無論是真是假,是夢是醒,這個人,他甘願滿心滿意選擇相信和依賴。
    遽然,手中畫軸發燙,一行小楷逐漸顯露-----大雪壓山遠道圖。
    

    作者閑話:

    清風:QAQ我全身都是癢癢肉,不許摸我,不然我打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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