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不死鳥:終結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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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我們各走各的路;是活在這個世上好,還是死了好,隻有神知道答案。
羅莎,坦然自若地承認了自己給姚漢下套,合力辛曉,致其於死地的種種。沒有找借口,也沒有試圖把一切罪責推給辛曉,一個死人的身上;態度坦率得純真,誠懇,叫人始料未及。
林西,設想了許多會從她嘴裏聽到的狡辯,解釋;甚而是聲淚俱下的控訴。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她會這麼直言不諱地說出事實的真相;反倒讓自己多了幾分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樣對付她,才好了。
在原來,他的設計中,林西本也沒有想好,把她擄來除了要親自證實一下姚漢事到臨頭失敗的原因之外,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斬草除根!殺不殺羅莎,自己都已經暴露了,也扭轉不了什麼局麵。隻不過是,以前他的手上從未沾過血;所有與“人命”相關的醃臢事兒,皆經姚漢的手來辦。
如果,他現在殺了羅莎;那麼,等於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成了貨真價實的“殺人犯”,不存在半點歧義了。
他想殺了她。
從他後來,不停地挑唆姚漢向其動手,已露出了除之後快的心思。隻是,羅莎該死,卻不該死在他的手中。在他的計劃裏,她該死於姚漢,或者辛曉的謀算之內。他是一個有著“心理潔癖”的男人,接受不了在自己的手心裏聞到血腥味的刺激。
若是不殺呢?今日之事,又該如何解決,對自己才是最有利的呢?
林西,那也是從愛恨的萬千業火中,一身傷疤,痛徹心扉滾過來的人;說是“死裏逃生”也不為過。死過一回的人,總比別人多了許多豁達的決絕,和深刻的領悟。
他,好比戰國時期,從地獄中,浴火重生的秦相範雎:滿腔抱負,玲瓏心腸,才華橫溢,腹中千條妙計,卻是睚眥必報。他對自己,坎坷遭遇尋求報複的執念,差不多到了錙銖必較的地步。
不給自己一個滿意的交待,不讓辜負了自己的人得到相應的懲罰;他,是咽不下這口惡氣的。
我曾經赴湯蹈火,為之付出的一切;到最後變成了困我成囚的牢。那麼,當我化為硫火,將所有愛戀癡狂,燒成灰燼之時;誰有資格指責我?我,不過是完成了屬於我的,自我救贖而已。
誰的重生,不是一場歡喜呢……
羅莎,見林西一言不發,直直地看向自己:眼光裏,暗潮洶湧……。他的倨傲,他的沉默,他的憤怒;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有一種強大而無形的力量,直要將自己吸進無盡的虛空裏……。
事已至此,羅莎也說不上怕了。更加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她竟懶得去怕了。
“怎麼?還沒想好,要用什麼方法弄死我嗎?”羅莎,慘淡地勾起一抹輕笑。
“我記得:我以前求過你的,不要讓我死得太難看,就行了。”
林西,思及前言:淡淡,一撇——唇角,翹起了一個很是好看的弧度。
“是呢……生活,充滿了諷刺啊。”他,慨歎著:“不僅,我答應過你。姚漢,也答應過你吧?!放心,我不經常出爾反爾的。”
羅莎的心窩裏,仿佛有根芒刺,狠紮了一下——一陣酸楚的刺痛掠過,倏而消失。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她,視線向下掃了一眼自己的“病號服”,溫和地笑道:“還好,我今天沒有穿紅衣。”
林西,有些微微失神……。忽又想起,剛闖進羅莎家那會兒,她說過:若有朝一日非殺她不可時,千萬不要讓她身著紅衣而死。她不想,死後也那麼累,化為“厲---鬼”,去做報仇那般無聊透頂的事。
此刻,時過境遷。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已是滄海桑田的變化。如果當初,他們不在她的家中逗留了那麼久;如果當初,選擇了另外一條路躲避追捕;是不是,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呢?也許,會有一個稍微圓滿點兒的結局吧。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凡經過的,凡選擇的,不會再有重頭來過的可能。
林西的眼眶之中,有迷蒙的水光在閃動:晶瑩,靈動得如冬日房簷下閃亮的冰淩……稍頃,本來清秀而俊美的麵孔,掛上一副如冰似雪地表情,散發出清清冷冷的氣息。
白色手套罩住的手指,從口袋裏抽出一把小巧鋒利的裁紙刀:寒光澹澹地,靠近了羅莎……
終於,要動手了嗎?
羅莎,暗暗深吸了口氣:無論這把刀,要刺向哪裏;總歸是能夠讓她,安然以待的解脫。
死亡,是可怕的。尤其是,眼瞅著死亡,步步逼來的時候……饒是羅莎,已經做好了必死的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地心髒緊縮,糾成了一團。身體,反射性地,猛烈打著哆嗦……。像是,一個正在害著傷寒病的人。
“姚漢,很喜歡你……。”林西,俯下身去,將裁紙刀抵在她左手的腕口,動脈處:以緩慢而悠揚的語調,說:“他已先走一步,我送你同他黃泉路上做個伴兒,也算了了他的心願吧……。。”
“唰——”一縷輕寒;刀刃,割開皮肉時:一彎血月,染紅了眼眸……羅莎,以為會很痛,很痛;結果,隻感到了浸入心肺的寒意。
“唰——”又一刀;右手腕,也被割破了……血液,蜿蜒成一道烙在心口上的朱砂印,摧心剖肝地刻畫著,雕琢著,前塵回憶裏的忘與記。
羅莎,全身放鬆地仰靠在椅背上;任生命的無常,將自己交托於何處冥冥的神靈。
耳朵裏,聽到林西細雨輕風的聲音:
“據說,人體失血量超過百分之二十七,就會導致失血過多而休克。如果再不及時搶救,便會死亡……。”他,抬眼瞧了瞧,神倦意衰的羅莎:“又說,假如割的沒有技巧,沒有傷及動脈;隻要五分鍾左右,血液便會產生凝固,是死不了的。”
他站直了身體,用紙巾擦幹淨刀上的血跡,慢慢悠悠地說道:“我沒什麼經驗,不知道自己究竟割了有多深。要是五分鍾後,傷口血液凝固,就當是老天爺放你一條生路吧?!我,也不敢逆了,祂老人家的意……。”
林西,指了指頭頂上方,麵上綻放出意味深長的訕笑。
羅莎,看著他一如從前那樣,親切的笑臉:心底,浮上了一層不可名狀的悲涼……我的命,一直是不太好的。老天爺,又怎麼會有閑功夫,垂憐她這隻不起眼兒的“瞎家雀兒”呢。
她,早就厭倦了乞求命運的眷顧;她寧願,拿出最後的驕傲,爭得一次對宿命鄙夷不屑的機會。
她,從不稀罕哪路神仙來救,無所不能的“老天爺”也包括在內。祂,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從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她,也不在抱有那種奢望。
我,放棄了我的祈禱。我的命,還是由我自己做主好了。
“我,從不喜歡我的命……正如,我從不在意這個世界……。”羅莎,眼神渙散地看著林西,抖著白如梨蕊的唇,緩緩說道:“這個世界,沒有善待過我,我對它也一樣……。”
“你,總算比我幸運……。”
羅莎,超脫般地,盈盈一笑;徐徐,闔上了通往心靈深處的那扇小窗……
不知是失血過多的原因,還是出於心理作用;講過這些話後,人,也隨之沒了知覺。
林西,看著她耷拉著腦袋,嘴邊餘下一縷拈花妙會的微笑;竟然出乎意料地感到說不出由來的,心慌意亂。
手上的腕表顯示:五分鍾,已過。
聽之任之,隨她去死嗎?
殺死一個人,很簡單。簡單到,毫無技術含量,動動手指就行了。但是,親眼目睹一條鮮活的生命,逐漸地枯萎,走向消亡;卻是另外一回事。
林西,並非嗜殺,嗜血之人;也非鐵石心腸。
或許,他是有心成全了她,解救了她;也給自己一個了猶未了的開釋。
三天之後。
羅莎,如受諸神的照拂:在醫院的病床上,蘇醒了過來。
在身體轉好,精神充沛,足已支撐她給警方錄口供時;方知曉,她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有人給她包紮了傷口,將人棄在了醫院的大門口。她,才得救。
羅莎的心境,如是風平波息一般,很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心下了然:林西,終是心有顧忌,放了她一馬。
本著投桃報李的心態,她給警方的口供裏,隻字未提林西的名字。隻說綁架她的人,全程蒙著臉,看不到對方的真麵目;自然是認不得是誰的。而且,她也不認為,身為“通緝犯”的林西,會來自投羅網地找她的麻煩。
這件事,一時成了“無頭公案”,死無對證。倒是,鐵證了她的“無辜”與“受害”。
又過了一個星期,負責貼身保護她的女警,正式通知她:出於對她身體方麵的考慮,她可以回家休養了。
“真的嗎?……”羅莎,喜出望外地一再確認。
“真的。”女警官,臉上籠上了一層溫柔的笑意,不見了平日裏的嚴肅,呆板。對方,眼中昭然若揭的憐憫之意,讓羅莎覺得其中定有蹊蹺。
“我的身體,怎麼了?”羅莎,敏銳的神經,像是叢林裏獨自闖蕩求生的小獸,得天獨厚。
警官思忖了半晌,才輕緩地說道:“你,可能懷孕了……身體檢查顯示,你有早孕的現象。”
羅莎,隻覺得腦子裏,仿佛炸開了一個響雷:震得她,靈魂出竅,驚愕不已…。。
她的腹中,也許正孕育一個生命,一個來自於她,從她的骨血當中分離出來的嶄新的生命。與她,休戚相關;與她,血脈相連。
如若是真的:孩子的父親是誰,不言自明。
羅莎聞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很久,很久,沒說一句話。隻是,最後,似笑非笑地咧開了如春梅綻雪的嘴唇。
果然,並非所有生命的降臨,都是上天賜予的善意。我們,不惜血肉成泥,碎骨入土,以期花開如錦。結果,往往耗盡了畢生心血,也等不到一花韋陀。
我們,生如微塵,命如滄粟;根本無謂什麼善惡生死。然而,一生卻是受盡了為善,還是為惡,這種命題的困擾。生而彷徨,你選擇的,就是你擁有的。值不值得,都是最好的。
對於這個世界而言,與其和它相看不厭,爭長道短;不如與它兩兩相忘,達成和解。
這是,我們的自悟。
(Theend)
作者閑話:
此文是一個中篇作品,到了今天正式完結。謝謝一直以來追文,收藏,並且留言的朋友!請大家期待我的下一部作品。
作品,也許不能讓所有人滿意;但就生活本身而言,也隻能如此了。至少,作者一片摯誠地堅持寫著自己的風格;沒有無病呻吟,也沒有通篇的灰姑娘與王子。再一次感謝大家!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