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總是讓我們遍體鱗傷；但到後來，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變成我們最強壯的地方。
    考慮到辛曉的傷勢，羅莎到底狠不下心腸再把他原封不動地扔回犄角旮旯不管，隻得暫且委屈一下自己，把沙發讓出來給他睡。她呢，則住在了狹小的窄縫之中。
    可是，就連這樣不如人意的睡眠，也不得安生。每隔一兩個小時，她必然得起身留心觀察辛曉的狀況。生怕一個不留意，他會因傷口感染發炎，引來高燒。
    說來算是老天爺照應“瞎家雀兒”，在羅莎的悉心照料下，辛曉平安度過了受傷後的首個夜晚。
    暫且不說已為老弱病殘的兩個人質，打著怎樣的盤算；且說，林西把姚漢喚回房間，隻剩下他們二人之後，詳細地詢問了外麵對他們追捕的勢頭有無緩和，還有一些具體的逃跑計劃。
    其中，最重要的，也是他最疑惑的，便是那支槍的來路。
    說起這個，姚漢不免麵泛意氣揚揚之色。他抽出槍來，拿給林西觀賞，咧著嘴巴說道：“還多虧了那個眼鏡，沒有從他卡裏取出來的錢，這東西還真是弄不回來。”
    男人的天性當中，對於機械槍炮，有著源於骨子裏的喜愛；林西，也不例外。
    這是他第一次觸摸真實的槍械，又是好奇，又是喜歡；眼睛閃閃發光，愛不釋手地翻過來，掉過去地撫摸著……。。那著迷的樣子，像是一個抱著糖果罐子的小孩兒。
    姚漢見他這麼可愛的表情，眼底溢滿了溫柔，和寵愛。
    “我沒有想到，你還有門路搞到這東西……”林西，目不轉睛地把玩著手裏的玩具，笑著說：“以前在電視裏看得多了，真有一把貨實價實的東西放在手裏，還有點兒不敢相信呢……。有了它，以後可省事的多了。”
    姚漢，聽著林西話中透著滿意，自己亦神采飛揚了起來。
    “那是。這不算什麼……。好歹，我那麼多年的江湖也不是白混的呢！”
    林西在高興的同時，又不禁擔心地問道：“這東西的來路，安全嗎？別因為這個，暴露了我們的行蹤。”
    姚漢，拍拍他的肩膀，很有把握的說：“你放心吧，這是道上多年相識的兄弟自己造的，絕對留不下痕跡，任他大羅神仙也無從查起。如果不是咱能掏出夠份兒的錢來，人家根本不理你……。他，更怕惹禍上身。”
    林西，放下心來，點頭說道：“那就好。畢竟，咱們現在是要事事小心，不得不防。”
    姚漢一笑，故弄玄虛地對他說：“你猜猜看，我還拿到了什麼，你最想要的東西？”
    “噢？”林西聞言，眼中登時迸出奇異的光彩，心中卻已猜中了大半。他，心領意會地展開笑顏，“你是說……。。”
    姚漢，從口袋裏拿出兩張身份證，在他麵前賣弄地晃了又晃；眉飛色舞地嚷：“你看！……。”
    林西，躍起身子，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證件，喜悅之色飛上眉梢；尤顯得人透著奪目的風流明媚。
    “太好了！終於拿到了！”林西，歡呼雀躍，激動得麵頰緋紅，仿若霞映澄塘。
    “總算了了一樁大事。”
    林西，惜之如寶地摸著嶄新的證件：看著那上麵印著的陌生姓名，一股重生之感，從心底悄然爬上來——哪怕是假的，哪怕帶著絕望的不真實；最其碼，那代表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新的啟程，總讓人充滿了期待。
    “蔣非辰……”林西，低聲念出塵世中，另外一個屬於自己身份識別的代號；心中，百感交集。
    姚漢，被他這一句輕喃，叫得心裏一片鬆軟；寬厚的大掌，撫上了他的發頂，愛憐地揉著他的短發……。
    他動情地說道：“這是你的新名字。過不了多久，你不再是林西，你將是蔣非辰。我們，將有新的，更好的生活……。”
    “方遙？……。”林西好笑地翻看著屬於姚漢的那張新證件，可惜地歎了口氣，說：“你這樣的人，白糟蹋了這麼文雅的名字……。典型的名不符實啊……。”
    姚漢，假裝板起麵孔，捏了一把他腰側的嫩肉，帶有懲罰意味地凶道：“你是故意氣你男人是不是？又笑話我？我，不就是比你少念了幾年的書，沒有你學曆高嘛。老子，就是不懂那些方程公式，ABCD，也沒影響我創造社會價值啊！再說了，你再厲害，牛上天去……。我，還是你老公，記住嘍……。”
    林西，對他的自我感覺良好，表示出深深的鄙視：說什麼創造社會價值？你敢說，你創造了哪些有利於社會文明發展的價值來了？大言不慚……。。果真世道變了嗎？殺人越貨也算在內。
    嘴上，他仍是不願把話說得絕了。自戀，便自戀好了；難得人家心態這麼積極。
    “野蠻人。”林西，巧笑著，下了這麼一句定語：“有一句話，你可是說錯了。我，才是你老公……。”
    林西，調皮地按著他的鼻尖；煞有介事地糾正道。
    姚漢對著他，從來生不起爭長道短的心，隻得認輸。泄了氣一般，順著他說：“好——你是我命裏的克星。就算你說你是我老子，我也不敢反對。”
    這話，就是意思鮮明的討好了。因為，林西再怎麼和姚漢胡鬧，也從不會拿對方的家人取笑的；相反的，極為尊重。這一點，姚漢很清楚，也最為喜歡。
    林西，沒拿他的玩笑話當真；誌得意滿地挑起眉毛，把新的證件慎重地收好了。
    收好了東西，林西斂下麵上玩鬧的輕快笑意，轉而換了一副頗為鄭而重之的表情。姚漢，心裏明白，這是“我家政委”有正經事要和他談了。
    “有件事兒，我得和你商量一下……。”林西，端出國際場合開圓桌會議的鄭重態度：“那個辛曉是雜誌社的編輯，認識不少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將來，他對我們也許會有大用，你可不可以先留著他的命？別再為一時之氣，因小失大。”
    姚漢還以為他要說多大的事兒，沒想到卻是為了那個他一根毛也瞧不上的辛曉；難免覺得林西有點小題大做了。
    “我當是什麼事呢，這事不用商量，我聽你的！我又不是真的瘋了，不會亂來……。我隻是瞧他不順眼而已，怎麼看怎麼是個斯文敗類的樣子！”
    林西衝著他翻個白眼，吃味兒地說道：“你該不是為著羅莎，瞧人家不順眼吧？……你從前也說瞧著羅莎不順眼，結果呢，瞧著瞧著，把人瞧到你床上去了……。。”
    姚漢，忽然醒悟：他怎麼能提這茬兒呢，林西這是借機潑醋，指桑罵槐呢。他，偏偏好死不死地招人話柄，實在自己又是理虧的一方。萬般無奈，隻能任其敲打。
    仗著臉皮夠厚，堆起滿麵諂笑：“咱不是說好了，這事兒翻篇了嘛？！何況，我也認錯了。這以後，不是下定了決心要給你當牛作馬，奮鬥終生了嘛……。。”
    “哼！誰稀罕！”林西，往床邊一坐，翹起二郎腿，眉眼含嗔帶笑地啐道：“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總之，我不管你瞧他如何……你想打也行，想砍也行；隻是先留著他的命，我有用。”
    “遵命！奴才領旨……”
    姚漢，隻好又得委身上前，陪盡小心，說盡好話；求著，哄著。直到把林西哄得眉飛眼笑，心平氣和了，才算罷了。
    轉過一天，那二人前嫌盡釋，又恢複了先前的如膠似漆。好像由於吵了一架，鬧了一場；倒比以往更覺親密，感情越發的好了。
    怪道有些婚姻方麵的權威總說：愛人之間適當的衝突，是感情的二次升華的契機。如今看來，倒不像是信口開河。
    身為女性，較為特殊的生理構造，也有著異於男性的敏銳神經和感知力。羅莎還是在蛛絲馬跡裏尋出，林西與以前的不同之處。
    她看不出林西做出一丁點兒反常的舉動，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感覺得到，林西明亮的笑臉下麵，心裏已經發生了滄海桑田的變化。女人，總是相信直覺的動物；恰好，這種相信每每都能得到時間的印證。
    美麗燦爛的表象再是炫目耀眼，終是掩蓋不住內裏心灰意懶的殘敗不堪。我曾於千萬人之中，認定你是今生的唯一；奈何日久年深，舊情成酒；卻隻成全了一場隻有一個人的宿醉。
    對酒當歌，人生若何？
    羅莎的直覺，依舊那麼靈驗。
    果然，林西很快找上了辛曉，也將目光鎖定了她。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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