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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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秋天等齊階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隻有一個短短的尾巴,很快就搖搖晃晃的消失了。綠豆也長的很快,齊階有一天看到它,想起它的來處,一下子就從它的身上看到了花貓的影子。齊階蹲下來試著喚了喚它的名字,綠豆先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像是確定了什麼似的,接著才歪著腦袋細綿綿的叫了幾聲,緩緩的蹭到他的膝蓋下麵,在他的腳下躺下翻著肚皮,把脖子往齊階的手上磨蹭。
齊階去宮裏探望了王後,後麵又去見了薑王,他向薑王請示,他再去一趟北國,把陳珂的骨灰送回到她的家裏。
薑王聽罷先是不語。
齊階知道,國與國之間,君主的親係是不能隨意離開本國的,而且他曾經是北國的質子,質子歸國,若無意外更是不能再回去的。
薑王同齊階說:“若隻是送歸回北國,你不必親自去一趟的。”
齊階直接在薑王麵前跪了下來。
薑王緩了一緩,還是把齊階了扶起來。
薑王道:“你去這一趟不能招搖,需隱匿姓名,不可暴露身份。”
齊階明白。
薑王看著他,最後歎口氣,說道:“我沒有盡到兄長的責任,沒有照顧好你。”
齊階略有意外,他說:“王兄也有王兄的難處。”
但薑王也隻是擺了擺手,沒有再說話,讓齊階退下了。
回去的時候,齊階在路上到了兩個在道上玩耍的小孩,都是七八歲的模樣。湊在一塊蹲在,不知道在看什麼。
齊階就停下來看他們。
他們也注意到了齊階在他們。
齊階對他們笑,他們也對齊階笑。
齊階就問:“你們笑什麼啊?”
其中一個小孩就說:“是你先笑的啊,我們就也笑呀。”
齊階忽然笑不出來了,他蹲下來捂著臉,把頭埋下來,肩頭一下一下聳動著,嗚咽咽的就哭了。剛才回齊階話的孩子一下子就變得不知所措,有些慌亂起來,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回事,隻能拉著另一個夥伴快速的跑開。
齊階抹了抹眼淚,很快就站了起來。他朝四處望了望,發現那兩個孩子並沒有走遠,而是縮在一個牆角後麵在看他,用一種天真的,好奇的,又帶著些畏懼的眼神。
齊階繼續走,回到了王府。晚上他在書房找出了很多陳珂以前留下來的東西。大多是賬本,記錄著王府的日常開銷。陳珂上過幾年的書堂,認字會寫,但字寫的不好看。齊階自己的字也寫的一般,有時有意無意的練,但也不見什麼起色。
陳珂說:“既不想認真的練,就不要嫌醜。”
齊階就說:“要是別人寫的醜也就罷了,自己的醜嫌棄一下也不成麼?”
“既然嫌棄可又不改,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那我添的也是自己的堵,礙著誰了。”
陳珂就拿他沒辦法了。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就是知道齊階是個什麼德性,也不是真的就那麼理直氣壯,但是嘴上就不願認。就是他自己說的“自己嫌棄自己”,很多時候就是把什麼事都往肚子裏咽,咽下去了就當過去了,不想就當作忘了。
齊階知道,陳珂是想讓自己好受,所以不和他爭。
他剛到北國去的時候周圍還沒那麼糟,當時幾個姑娘一塊被指派到他身邊伺候他,過的也還成。後來漸漸地負責他的人見上麵也不怎麼重視他,手腳就不幹淨起來,有時候光是克扣倒也罷,齊階覺得自己這是寄人籬下,自己是薑國的人,就盡量的不要有動靜,不給薑國惹出麻煩。
可人總是得寸進尺的,事情愈演愈烈。齊階來的時候帶的財物竟然不知不覺的沒了,東西不會自己長張腿跑,自然是有人偷,可是誰會承認呢。當時齊階是個半大小子,氣勢薄弱,說是個王子,可沒人當回事。他去找人理論,對方還嘲弄起來,說他不過是個沒人要的人質,還沒想明白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齊階氣不過和人動起手來,可打不過。對方到底也還有顧及,隻是推了一把,齊階被推到在地,磕破了後腦勺,手一摸,摸到了血。人一看出事了,心裏害怕起來就跑了。後麵幾天沒人管沒人問,他身邊的人見齊階似乎真的沒人在意,也就一個一個的走了。
齊階被那句“沒人要”的話給蒙住了心,越想越不是滋味,在某一天的夜裏鬼使神差的去了河邊。
他坐在河邊看著河水緩緩的流,想著要是淹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也就到此為止了。可他也怕死,畢竟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萬一有人來接他回去呢?
跳還不跳,他就坐著想了很久,直到後麵人說話。
“你還是不要跳了吧,水裏很冷的。”
齊階扭頭看,看見一個約莫比自己大些的姑娘,覺得眼熟,才想起這個姑娘也是被派到他身邊的,似乎是姓陳。
齊階就問:“她們都走了,你怎麼不走?”
陳珂搖搖頭,她說:“我不敢走。”
齊階看她的樣子就說:“你走吧,我不怪你。”
陳珂還是搖頭,她夜裏聽到動靜,起來發現是齊階,就偷偷的跟了過來。她是被家裏賣到宮裏的,就算現在回去了,以後還是會被賣出去的。她一點也不想回去。
齊階見她不動,就說:“你走吧,反正我是沒人要的,死了也沒人在意,沒事的。”
陳珂看著齊階說出這些話,他說的很真誠,一點都不猶豫,心裏忽然被刺了一下,有點想哭。一想哭,於是就真的哭了起來。
齊階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莫名其妙的哭了起來,有點懵,他說:“是我要死又不是你要死,你哭什麼啊。”
陳珂就說:“我覺的我好可憐,你也好可憐。”
齊階聽了,哭笑不得。
陳珂那天聽到齊階和那個管事的爭執,覺得齊階可能是為了這個事才想跳河自盡,於是就和他說:“你不要死好不好,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齊階“嘁”了一聲道:“誰說他們不要我……”可話說著說著就沒有底氣了。
“算了算了,我不死就是了。”原本就不是很想死,眼下忽然又出現了一個理由,齊階站起身,還表現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你別哭了,我不死了。”
“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不說謊話的。”
“那好……你以後也不要死成不成。”
“這我哪知道啊,要是活的久了就肯定會死……”
“你得答應我。”
“你怎麼那麼煩,好吧好吧……”
大概就是這樣,齊階往後就真的沒有過要去死的念頭,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有人要的,不是被拋棄的。往後陳珂也不再是他的侍女,而是像朋友像姐姐,像離開了許久的記憶裏的餘夫人。
齊階走之前本來是想把綠豆付托給白硯川的,因為他覺得他認識的人裏麵,白硯川是最靠譜,最值得信任的一個人。
可是白硯川拒絕了,他道:“王爺也知道我一天到晚在外,實在沒有時間,而且……”
而且貓不是狗,隻要給吃食就能養住,它隻要想走,沒人能找得到。
齊階想想,的確覺得太為難白硯川了,也就作罷。
白硯川問他為什麼要把綠豆托付別人,他就告訴了白硯川他要去北國的事。
白硯川沒有聽到人員調派的消息,就問齊階這個消息是不是還沒有傳下來。
齊階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情不能張揚,不能讓別人知道,我要偷偷去的。”
“可旅途遙遠,一路上凶險難測。”白硯川覺得不應該啊,齊階好歹是個王爺,這一去不是在國境之內,身邊要是沒人守衛,實在太凶險了。
他問:“王爺就打算一個人去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齊階擺擺手:“當然不是一個人,王上派了護衛給我,我雇了馬車,裝成商人跟著商隊過去。”
各國之內有商隊來往貿易,還會雇傭人員沿途保護。齊階跟著商隊走,至少一路上許多事情不需要操心,沿途也算是一層保護。
白硯川聽了,算是安了點心。
“那王爺什麼時候啟程?”
“明日。”
“那麼快?”
“早去早歸吧,對了,太子還不知道這件事,回頭你碰到了他,就告訴了他吧。”
白硯川一聽齊秋行還不知道齊階要去北國,有些驚訝。他原以為這件事齊秋行應該是最先知道的。
齊秋行的確是最先知道的,齊階那天在宮裏覲見完薑王,他這裏就收到消息,說是王爺要秘密前往北國。
秘密前往就意味著齊階身邊的保護必然是薄弱的,一旦薄弱,要對齊階動手也就簡單多了。而且跟著商隊,那麼沿途碰到劫匪強盜殺人越貨,即便後麵調查,也不會有人想到是衝著齊階去的。
想到這裏齊秋行擔憂更甚。齊階隻把這一趟去北國當作普通的出行,完完全全不知道他的處境有多凶險。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叔冒險,可王叔留在京城,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也一樣不安全。
所以他決定了,這一趟,他要陪著王叔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