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五、露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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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嫌棄我是一個瘋子,不嫌棄我是一個廢物,甚至在陳朔貶低我的時候與他動手,他從認識我的第一天開始,一直如此,一心一意地伺候我的飲食居住,如果說我可憐,那他是比我更可憐的人。我心疼他,心疼百裏越,心疼未出世的孩子,心疼我的父母,心疼自己,可是我的心隻有拳頭一點大,分不出太多的空間來容納他們,或許這就是人的自私。
    晨曦初露,徐徐涼風穿過廳堂,我裹在毯子裏打了個哆嗦,一時逐漸清醒,陳朔邊套衣服邊打開房門,被我堵在門口,我靠著一麵牆,用手撐著另一麵牆,將他的裝扮打量了幾圈。“你沒睡好?”他的目光微怔想抬手往我額上撫來,被我的食指生生攔住。
    我問他:“陳朔,你要去辦的這件事情是為誰?”
    他沒料到我會如此問他,有些驚訝,慢吞吞地說是為了故人。我心裏冷笑兩聲,是的,是故人,一個故去的人。“這件事會有性命擔憂麼?”
    他眯眼朝我輕笑,語調暖暖道:“不礙事,我答應你,辦完事情我就回來陪你。”
    “哦。如果此行你真的找著龍息,將她成功救活,你今天對我的承諾還能實現得了嗎?”我的視線聚焦在他的麵部,那張輕揚的嘴角猛地抽搐,麵色一滯,聲音提高了幾個聲調:“半夏,你……恢複了?”
    “恢複”二字用得甚是妥帖,極是挑起我的脾氣,我叉著雙手不客氣道:“恢複又怎樣?不恢複,我對你而言是個廢物,不是嗎?”
    “既然你都知道,我就無需多說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他很鎮定地麵對我,表情變成我從前最討厭的冰山臉,嗬嗬,他的後手可真不少,本來是想在我麵前唱一出完美的戲碼,如果他此行成功我便被拋棄,如果失敗,他仍舊可以用這張臉繼續迷惑我,直到利用我達成他的目的,之後將我遺棄,不想半程中被我揭穿了,如意算盤落空,所以露出本來麵目。
    我移開視線,哼哼跑到客廳翻什麼東西,弄得彭彭響。“與其讓你威脅我跟著隊伍,不如我帶你們去,我這人沒什麼優點,但是答應過的事情絕不會食言。你說,我給你這麼多幫助,你不準備點好處給我麼?”
    “你要什麼?”
    “我無欲無求,你想給我什麼看你的心意。”話說了一半,我突然後悔,我沒這麼大方,我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麼要成全你讓你如願?“不,我要你心裏最珍貴的東西,我要陳丹茜的命!”
    陳朔繃著臉,十分難看,我隻是一旁瞧著,並不理會他目光裏的利劍,僵持半晌,他用強硬的語氣商量道:“不如這樣,你我各退一步,用我的命換她的命,我的這條命給你。”
    我仰脖子哈哈大笑,眼眶幹澀得厲害,狠厲地將他盯著:“陳朔,你太高估你自己的分量,你以為我要你的命便是要我自己的命?孩子的離去將你我之間的最後一絲聯係給斷了,我不稀罕你的命。我如今清醒,恢複全部記憶,我知道你要找的地點,龍息的具體位置,和進山的路線。我栽你手中數次,我想親眼看看,這一回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如果我執意不肯配合你的話。”
    “我自己會找到龍息!”他轉過臉去,不讓我看他。
    我苦笑,失了所有的氣力。
    五天前,冉冉從冥界來看我,她是第一個知道我恢複正常的鬼,那時,那時我已換了衣褲熄了燈,她猛地出現在床前,口中喚道:“姐姐!”
    “冉冉,你回來了?你身體怎樣,礙不礙事?”聽到她柔柔的聲音令我萬分歡喜,已經好久沒有開心的事情發生,我掀了被子就要伸手查看她的傷勢,陡然想起她是沒有實體的。
    “姐姐,我不礙事的,已經痊愈了,君上親自為我療傷的呢!”冉冉一臉的崇拜,雙手合在胸前,眼裏閃著耀眼的星光,在她的心裏,冥王是至高無上的王,還她仰臉崇拜的人,是她的恩人,“姐姐,你交給我的事我特地去找了孟婆一趟,關於徘徊在奈何橋的那隻魂魄還有精彩的下文,話說那好幾千年裏,他的身影猶如磐石一般分毫不挪,橋旁的一株彼岸花悄悄地目視了他幾千年,修出靈性,為他的癡情所動,日益萌生愛意,略施小計,灌了他滿滿一大碗湯羹,藥效立竿見影,前塵往事他忘了個幹淨,瀟瀟灑灑的排在往生門的隊尾,那彼岸花便跟著他一同去投胎了,在他們十一二歲的時候相遇,從此成為羨煞旁人的戀人,但彼岸花屬於卑微的花魂,擅自動用法術有違冥界規矩,便在她轉世後最好的年華被收了命,我偷偷查了手冊,得知彼岸花轉世後的名字是陳丹茜。”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我捂住耳朵幾近歇斯底裏的咆哮,陳丹茜,陳丹茜,怎麼又是她?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今生要處處受製於她,死了都不放過我!我到處躲到處避,卻怎麼都擺脫不了。我出了一身的汗,手指攥得指甲陷入手心,一切真相大白,分明是她橫刀奪愛!一個小鬼丫都能探查得清的事情,冥王為什麼一直瞞著我,為什麼?
    “冥王,你個王八蛋,給我出來!”我瘋狂地搖動繞指柔,從床頭搖到床尾,冉冉大驚,一麵哭一麵勸我。
    怒火燒心的我竟然感應到冥王的氣息,所以他一現身就準確地挨了我一巴掌,我抓過一把水果刀對著他,厲言厲色道:“你到底是什麼居心,你早就知道這一切對不對,為什麼不告訴我?既然不告訴我,當初為何引我跟他見麵,你一直暗示我,他就我夢裏的人,我本對他沒那麼深的執念,是你一步步把我逼成今天這樣,沒管好春心蕩漾的花魂是你作為王的失責,你不該將我拉進來的,那彼岸花在哪,敢搶我的男人,死後還霸占不放,我要它灰飛煙滅!我告訴你冥王,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死在你麵前,想拿我的靈魂做藥引,門都沒有!”
    “丫頭,你想多了,我不可能也絕不會害你,你別激動,你聽我說……”冥王沉痛地抱住急跳腳的我,如果這時候我還信他的鬼話我真是活該被算計,“丫頭,你能感應到我……”
    “這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喜事。”他笑得有些卑微,我說得毫不心軟,“冥王,我恨你,在我活著的每一天,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繞指柔被我摔在地上,稀碎,變成一灘渣子,依舊平不下我的怒氣,我翻身將養在花瓶裏的藍色妖姬狠狠地朝他的臉上扔去,他絲毫沒有躲閃,盛世容顏被花刺呲啦出一條血線,他默默地蹲下,小心翼翼地將碎片一一撿起。
    “滾!”我指著窗外對他吼,我的人生變成一場悲劇,我是棋子,是冥王娛樂的棋子,是陳朔犧牲的棋子,是陳清淺拋棄的棋子。
    陳朔鑽進他的越野車,我緊跟著拉開後車門鑽了進去,他愣了愣,我也跟著愣了愣,在我落座的瞬間,另一個身影閃了進來,我驚訝地望著他,問:“唐辣辣,你來作甚?”
    他擦著一頭濕發,簡略道:“你們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你要和他去我便跟著,也好放心些。”
    “陳彥。”我拿了他手裏的毛巾,心情沉重地望著他,“我竟忘了跟你告別,此番進山,我是不會再出來的,那路我熟,即便我忘記,也有辦法聯係上地靈坤讓他給我參謀,我見了太多的生死離別,不想再與你說再見,請容我安安靜靜地走,成嗎?”
    “我再送你最後一次,成全我。”唐辣辣顯得有些局促,將毛巾拿了去重新擦頭發,本就是短發,擦了沒幾下,水分已經被吸得差不多,發絲根根分明,如墨的黑發裏竟摻雜了幾許銀絲,從前我們剛認識的那會兒他不曾有一根白發,我特意觀察過。他是擔憂我再次被陳朔算計,隻是一心想保我安全,我如何忍心拒絕一個愛你的人懇求你讓他為你一路保駕護航?
    “你不必跟我去。”陳朔聽了半天,疑遲著開口。
    我望著反光鏡裏的麵孔,覺得好笑。“我不去難道你要收留我?”
    他不作聲了,沉悶地望著路。
    我們與杭州來的人在成都彙合,彙合的隊伍大概有十個人,其中有兩個女人,一個是陳曼曼,另一個是陳子宜,陳子宜望見唐辣辣的時候滿眼的期待,隻是目光掃到我的時候頓時陰沉,我感到有些好笑,忍住了。
    三輛越野車趁著秋高氣爽的陽光一路向西,其實,這個時節不是進山的最好時間,但是看陳朔整裝待發的架勢,他是不會在意氣候的,就算是數九寒冬,隻要他得到準確消息,也一定不會延遲出發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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