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反複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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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陳朔沒好氣地盯著我,大概看我真的快撐不住,他拍拍自己的肩膀,半蹲下身,我心中一亮,歡天喜地地撲到他背上,扒著他的肩,心安理得的靠著他閉目養神,他走得很平穩,我一點都不覺得顛簸,真希望我們能一直這麼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走到時間的盡頭。
我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笑出了聲,忽覺身上一涼,頭頂的暖呼呼的陽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風格迥異的天花板,原來我們進入一家酒樓,號稱杭州第一的樓外樓,我們奔向電梯,那裏已經聚集了好些穿戴講究的男女。電梯緩緩降落中,人群中有的低頭看表,有的左顧右盼,他們的表情裏都寫了匆匆二字。
“快點下來,死沉死沉的,你該減肥了!”陳朔話一出口,眾人紛紛側目,我麵紅耳赤地從他背上滑下來,低頭躲避那些好奇窺探的目光,很丟臉,我上輩子造的什麼孽,怎麼一個兩個地都不能對我好言以對呢?
電梯開了,眾人魚貫而入,我跟在他的身後進入電梯,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我有些輕微的眩暈,再加上人多,各種香水氣味混雜,胃裏一陣翻滾,差點順著食管逆流而上,幸好我們很快到達所去的樓層,電梯直對著走廊,走廊裏光線昏暗,地上是一層軟綿綿的紅毯,陳朔獨自走著,冷冷道:“我有個飯局,你想吃什麼自己挑,這一回放過你,不用你擋酒。”
太好了,一提到吃的,我馬上振作起精神。包廂裏已經坐滿了肥頭大耳的家夥,真不知道壓在他們身下的椅子是怎樣繃緊了弦的承受他們肥碩的身軀的,一個頭頂還剩幾根頑強軟毛的胖子最是眼尖,一臉媚笑地抱拳,道:“陳總可算是來了,我們大家夥都在盼著你呢!”
“抱歉各位,我有點私事耽擱了些時間,來晚了!”陳朔微微點頭,跟眾人道歉。
待他做好位置,我迫不及待地坐到他相鄰的座椅,桌上擺著精致的冷盤,有人跟服務員吆喝了一聲,不一會兒,桌上多了幾道熱氣騰騰的菜,我的胃空落得蠢蠢欲動,急急召喚食物,趁他們寒暄的間隙我自顧自地夾菜埋頭大吃,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種感覺,人在饑餓的時候同樣的食物似乎要比平常美味好幾倍,我一通猛吃,吃得差不多時發現眾人都對我行注目禮,我莫名其妙地望向陳朔,卻發現他和他們一樣對著我,一臉的慍怒,我緊張地放下筷子,塞得滿滿的嘴巴又不能當眾吐出來,隻好尷尬地咀嚼吞咽,吃相相當狼狽。
“你餓死鬼投胎嗎?”陳朔咬牙嗬斥,恨我丟了他的臉麵。
“其實一開始我也是拒絕的,不要生氣嘛,要怪隻能怪廚師把這些食材烹飪得太好吃了!”我訕訕的笑,力圖化解尷尬,一著急想不出更好的說辭。
坐我對麵的一位比較出眾的中年男子站起來圓場,笑道:“這位姑娘難得如此率真,這樣的真性情在當今世道可不多見,陳總應該高興才對。”
我默默地向他投去感謝的目光,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猜測覬覦,坐等我的笑話,若有機會,我要好好感謝他一番,畢竟肯為一個不相識的人施手救場的人很少很少,很幸運,今天我遇到了一位。
這時,坐在我邊上的大光頭我往身邊挪了挪,油膩而粗糙的大手裝作不經意地摸了我一把,色膽包天道:“小妹妹,你可真漂亮,願不願意跟著哥哥,我保證會好好疼你!”
我厭惡地甩手,朝陳朔身邊靠了靠,這種人,除了無恥已經搜刮不出其他能恰到好處形容他的詞。
“老色鬼!”我罵道,順便恨恨地踹了他一腳。
“陳總,上次見麵為你擋酒的那位小姑娘呢?被你開了?”
“這個妹子不錯,白嫩嫩的,一掐準一水兒的,陳總……嗯?”
“陳總,你太不夠意思了,什麼時候換的這天仙似的尤物,哪天也讓哥兒幾個嚐嚐?”
我大驚失色,這哪裏是酒席,這該死的就是一群酒足飯飽的富人出來尋樂子,陳朔他帶我來這種地方,莫非是想……我坐不住了,這明顯是大難臨頭的節奏。我憤然拍桌離席,卻被他一把摁在椅子上,他冷冷地看著眾人,目光鋒利,空氣轉瞬凝固。
“這個女人是我的,我看誰敢!”
我愣怔,呆呆地望著他,他說的可是真心話?若是真的,我死也瞑目了。我總以為他很排斥我,原來,原來他是在意我的,陳朔,為了這句話,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替你去闖。
眾人嘩然,那些肆意的、覬覦的、心生暗鬼的笑滯在臉上,似乎失了極大的麵子,一張張麵具下的臉變得不舒服,心裏狠狠地問候他的祖宗,嘴上卻說些好聽到讓人飄忽的恭維話,那時的氣氛及其詭異,陳朔正襟危坐,我隱約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憤怒。
酒席不歡而散,陳朔牽著我大步流星地離開酒樓,看他那急切護我的樣子,要比他平時可愛多了,看來我的死纏爛打還是有效果的,我捂著嘴沾沾自喜,他突然提起我的手臂,吼道:“你笑什麼?你嫌丟臉還不夠嗎?你知不知道,這一頓飯,我損失了一個億?”
“別生氣了嘛,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個億我一輩子也賠不起,就算叫我死這損失也挽回不來,要不我以身相許,怎樣?”我搖著他的胳膊露出大大的笑臉,撒嬌耍賴,企圖能緩解他糟糕的心情。
也不知道戳痛了他哪裏,他大發雷霆,指著身側的方向,攆我滾,都說女人變臉的速度比六月的天氣還快,他變臉的速度比女人更女人,我大氣不敢出地跟在他後麵,像個受氣包一樣弓著身垂著肩,他發覺我還沒走,反身將我往後一推,我不設防,整個人摔睡在地,他冷哼一聲,怒目而視:“信不信我殺了你?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這是唱的哪出跟哪出?帶我來的是你,牽我走的也是你,維護我的是你,攆我滾的還是你,你到底想怎樣?我現在孤身一人無處可去,熱鬧的大街上,我裹緊衣服徘徊在寒風裏,新年剛過,每個人的臉上還掛著和親人愛人團圓的暖笑,他們笑著鬧著,步履生風,他們不孤單,因為有溫暖的牽掛,有明確的目的地,而我,像一隻失了方向的大雁,不斷的原地打轉,連一聲悲戚的哀嚎都哽在喉間,當一隻又冷又餓又啞的孤雁。
入夜,街道冷清了許多,分無分文的我哆嗦著躲進一家銀行的自助廳,貼牆的一麵自助取款機一字排開,因為天冷,也沒幾個人離開空調製造的溫室跑到冷清的街頭取款,落得個清淨。這裏有密封的玻璃門,可以阻擋寒風的侵襲,我抱成一團縮在牆角,寒冷從四肢蔓延,我想起了和唐辣辣雪域跋涉的日子,那時候一點都不覺得冷,因為心是暖的,被愛包裹著,想起了老頭,我不在的日子裏,也不知道他過得怎樣,好想回去看望他,哼哼如今怎樣了,恢複得可還好?我是個很不稱職的主人,在它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陪著它,想想自己,這一路走得真是失敗,從前我以為我是最幸福的人,而現在,我無路可走,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死親手斷送,是我活該,是我咎由自取。
我吸了吸鼻涕,靠著牆,一麵自責一麵胡思亂想,寒冷讓身體逐漸麻木,我竟然真的感覺到絲絲困意,我想好了,等天亮就去弄些盤纏,再設法接上哼哼,一起悄悄回雪山,這裏縱然天大地大,也沒有我立足的地方,還是我的雪山好,每日有老頭準備現成的小炒,有我熟悉的房子,瀑布,一草一木。
我睡在溫暖的床上,身體漸漸恢複知覺,渾身的筋骨緩緩舒展,床晃了晃,不對,床在動,我摸了摸四周,大驚,除卻我的身下,四周空空如也?我突然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的背上,他正背著我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走著,耳畔冷風肆虐,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兩旁的路燈發出沒有溫度的昏暗光暈,我仔細看那個人的後腦勺,嗯?這不是……?
“陳朔,你接我來了?”我貼著他的背欣喜若狂,眼淚不停地打轉,這麼晚了他還想起我來,親自接我回去,原來,他是不會扔下我一個人不管的,他的心並不像他表現的那般冷酷無情,這麼想著,一個涼了的心陡然回溫,跳得格外鏗鏘。
“知道你比較蠢,沒想到你蠢到這般田地,我如果不來,你明天就變成一具冷冰冰的死屍,到時候必然會驚動警察,盡給我惹事。”陳朔沒好氣的一通嗬斥與埋怨,我一點都不生氣,美美地趴在他身上,摟他更緊了幾分,一路心安。